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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耐xing好,船快到天津了,趁晌午用饭三人聚在一起,他才闲聊般问程钰:“明日这会儿船应该就能到天津码头了,不知两位公子有什么安排?”

程钰与定王对视一眼,低声道:“我在城里有处宅子,送给你们全当这一路掩饰的谢礼了,到了地方,我会把地契给你,你们安心住着便是。”

张叔大惊,“这怎么好意思?我……”

程钰冷声打断他:“你回去与你家姑娘商量,如果她也不愿意收,我出三百两卖给你们,你们不想买,便暂且在那里落脚,看好别的宅子后再搬走,全凭你们定,我不qiáng求。”

他冷冰冰的,张叔心里发憷,讪讪将打听他来历的话咽回肚。

回头他去找含珠商量宅子的事。

含珠得知对方冷淡的态度,心底因为即将离别生出的那丝淡淡怅然不舍更淡了,苦笑道:“是咱们欠了他的恩qíng,怎好收他的宅子,张叔,咱们初来天津,人生地不熟,暂且在他那里住几日,等张叔寻到合适的宅子咱们就搬走。”

本就是萍水相逢,既要分别,那就彻底断个gān净吧。

说完正事,含珠喊来妹妹,笑着捏捏妹妹的脸蛋,“明天就上岸了,船上做饭不方便,妹妹先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做。”

凝珠高兴极了,掰着手指头给姐姐数。

含珠心满意足地看着妹妹,这才是她命里最重要的人,姐妹俩在一处,平安就够了。

张叔瞧了会儿她们姐妹相处,摇摇头出去了。

程钰听说他们要另买宅子,没说什么。

次日正午,客船靠岸。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北方天冷,码头上更是寒风刺骨。

凝珠小脸被狐毛兜帽遮掩了大半,抱着汤婆子朝姐姐诉苦:“好冷啊。”家里冬天也冷,但没有这么大的风啊,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含珠也冷,头戴帷帽将妹妹搂在怀里,见那边张叔雇了骡车来,她最后看一眼张叔旁边一身黑衣的男人,目光在他易了容的平凡脸庞上扫过,自嘲地笑了笑,牵着妹妹走了过去。

“姑娘快上车吧,你们在车里等着,装完行李咱们就出发。”张叔呵着气道。

含珠点点头,先扶妹妹上车,她再由张叔扶着上去了。

船上东西多,chūn柳秋兰都得帮忙搬东西,含珠挑开一道帘fèng眺望码头,找了又找,没看到那人,只看见他的同伴跟真正的伙计一样,来回搬东西。

“码头上鱼龙混杂,姑娘还是放下帘子吧。”

身边突然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含珠吓了一跳,看都没看他站在哪儿,放了帘子就坐正了。

原来他一直守在车边……

除了装作伙计守着主人,也有继续拿她们姐妹当人质威胁张叔他们别报信的意思吧?

这二人始终都在防着自家主仆。

他们又是什么来头?

满腹疑惑,却注定问不出口。

装好行李,程钰充当含珠姐妹的车夫走在前面,为后头张叔等人领路。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车队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因为主人常年不在,宅子只有一对四旬夫妻守着,开了门,见到众人吃了一惊。

程钰上前低语几句,夫妻俩连忙大开宅门,口里喊程钰“二爷”。

彻底安顿下来,红日已经西斜。

程钰喊来张叔,指着两个下人道:“他们对城里极熟,你们买宅子买人,不管有什么需要,都可请他们帮忙。”

张叔连忙道谢。

程钰看向定王,起身道:“那我们走了,就此别过。”

张叔懵了,“公子这就走了?”

程钰边往外走边道:“还有事做。”

击退倭寇,他们九月就该回京的,因为那群刺客才耽误到今日。

心仪的大姑爷要走了,张叔理智全乱,跟在他身后追问:“那公子何时回来?”

“不会再来。”程钰无qíng地道。

张叔心头一跳,硬着头皮道:“那公子要去何处?日后有幸去公子故里,老奴也好登门……”

定王朗声大笑,回头看他:“他住的地方,你们不敢去的,进去吧,好好照顾你家两位姑娘,若敢做奴大欺主的事,日后让我知道,我扒了你们全家的皮!”

言罢翻身上马,看一眼内院的方向,迎着夕阳扬长而去。

“公子?”张叔拦在程钰马前,实在舍不得他走,哀求问道:“公子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自家姑娘那么好,他真的一点都没动心?

那边张福站在门前,紧张地盯着程钰。

程钰骑在马上,对着夕阳沉默片刻,第一次正眼看向张福,“她是可怜人,既然江老爷将女儿托付给你,你便照顾好她,胆敢欺她,我要你的命。”

“谢公子成全!”张福感激地跪了下去,“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对大姑娘好,不负老爷嘱托!”

他看这人不顺眼,他嫉妒他会功夫,嫉妒他容貌好,但他心里知道,这人真想跟他抢大姑娘,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所以听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张福欣喜若狂,高兴得再无恨意。

程钰紧紧马绳,将她含泪的模样赶出脑海,轻喝一声,催马离去。?

☆、第17章

?程钰与定王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路上危险,到了京城附近反而安全了。

两人先进宫拜见天子。

定王遭倭寇余党刺杀生死不明的消息在京城已经传了一个多月,关系到儿子的安危,明德帝忧心不已,此时看到活生生的儿子,龙颜大悦,先重重赏了儿子侄子抗倭之功,才对程钰道:“怀璧先回去吧,你们兄弟俩这么久没有消息,你父王也很是担心。”

他跟儿子有贴己话要说,外人不便在场。

程钰识趣地告辞,倒退着走出大殿。

殿外,初冬阳光惨淡,放眼望去,偌大的皇宫更显寂寥。目光投向静王府的方向,程钰心底没有丝毫回家的暖意。父王会担心他?别说他只是失踪,就算有人将他的尸首抬回去,那人也不会眨下眼睛吧?

可那是他的家,他只能回那里。

出了宫,程钰接过小太监牵过来的马,不急不缓地朝王府行去。

不消两刻钟,便到了静王府门前。

他的贴身侍卫陈朔早就在门外等着了,看到他骑马行来,陈朔激动得面色发红。当时二十几个刺客追杀,定王还受了伤,他虽然带着人引开了刺客,然二爷迟迟不归,他忍不住往坏了猜测,此时重逢,竟恍如隔世。

“府里如何?”程钰没有属下那么多感慨,边往正院走边问。

陈朔低声道:“太后去五台山祈福,世子爷也去了,说是腊月里才回来,其他一切如旧。”

程钰嗯了声,跟他料想的差不多。

到了正院,陈朔不用他提醒就在院门口等着了,程钰自己往里走,对上堂屋正门,看到里面一家四口。

静王程敬荣也看到次子了,他将怀里五岁的幺儿放到地上,摸摸他脑袋道:“你二哥回来了,钧哥儿去接接。”

男娃扭头看看,有些害怕地缩到父亲怀里,抱着父亲道:“二哥凶,我不敢去。”

程敬荣笑了笑,没再勉qiáng。

坐在第三任静王妃谢氏下首的程岚已经很懂事了,看看母亲,她笑着唤胞亲弟弟,“钧哥儿过来,姐姐领你去迎二哥。”

钧哥儿这才不大乐意地从父亲腿上跳下地,跑到姐姐身边,紧紧攥着姐姐的手,怯怯地看向外面。

“二哥回来了,吃过早饭了吗?”程岚在门口停下,浅笑着问走进门的高大男人。

十岁的小姑娘,模样酷似谢氏,不笑的时候文文静静,笑起来温婉大方,从小到大礼节上让人挑不出错,而她作为静王府唯一的姑娘,也是备受王爷程敬荣宠爱,每个月的月例跟三位爷一样。

程钰与这对儿同父异母的姐弟没什么感qíng,淡淡应一声,走到程敬荣身前行礼:“父王。”

对那边只长他八岁的谢氏视若无睹。

谢氏也没看他,面无表qíng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程敬荣习以为常,皱眉问次子:“怎么回来这么晚?没出事吧?”

程钰垂眸道:“遇到几个刺客,好在有惊无险。”

程敬荣点点头,摆手道:“奔波了一路,先回去歇歇,晚上到这边来用饭,父王为你接风。”

没有问刺客是谁,没有问儿子有没有受伤,也没有问他这段时间躲在何处,好像儿子回不回来,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

程钰走完过场,转身就走了。

钧哥儿继续赖到父王腿上,高兴地问:“什么叫接风啊?有好吃的吗?”

程敬荣哈哈大笑,捏捏儿子的小胖脸,扭头同谢氏道:“整天就惦记着好吃的,跟你一样。”黑眸里带着难以察觉的讨好和丝丝qíng意。

谢氏是个冷美人,闻言蹙蹙眉,起身道:“我那边还有事,先带岚儿回去了。”

程敬荣笑着看她们娘俩走远,抱起幺儿道:“走,父王教你读书去,钧哥儿功课背得好,父王就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钧哥儿不喜欢读书,却也不敢不听父王的话,乖乖地由父王抱着去了书房。

长风堂里,程钰换过衣裳,躺到榻上闭目养神。

脑海里不受控制浮现那一家四口说笑的画面,浮现江家姐妹一起跪在他身前求他帮忙的场景。程钰自嘲地笑,定王说江家姐妹可怜,他没觉得,至少她们还有一个真心牵挂对方的亲人,定王跟他一样早早丧了母,但定王也比他qiáng,皇上对定王是有父子qíng的,不像他……

母亲死了,父亲不喜,兄弟姐妹都不是亲的,身上有病,想成亲生子都不行。

他都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二爷,舅夫人派人送信儿来了!”陈朔匆匆赶了过来,还没进屋就急着通传,“表姑娘与洵少爷在园子里玩时摔下山,昏迷不醒,舅夫人先将人带回了武康伯府,得知二爷回来了,请二爷马上过去!”

“谁昏迷不醒?”程钰立即跳下地,沉着脸往外赶。

“是表姑娘!”陈朔知道洵少爷才是自家二爷放在心尖上的,连忙解释道,“二爷别急,洵少爷没事,就是吓哭了。”

程钰脸上总算好看了些。

程敬荣向来不管他与母族的事,程钰也没让人过去通传,径自骑马朝舅舅武康伯的府邸赶去。到了那边,舅母方氏早派丫鬟等着了,他一到,直接将他请去了jú园。

武康伯府一共有两位姑奶奶,大姑奶奶嫁给了静王爷当续弦,早早没了,小姑奶奶嫁给云阳侯楚倾当侯夫人,去年正月难产去了,丢下一女一儿。云阳侯楚倾是个宠妾灭妻的,不喜欢妻子,对妻子给他生的儿女也不喜欢,方氏心疼外甥外甥女,就常常接他们回来住,安排在小姑奶奶出阁前的jú园。

程钰赶到jú园,先听到小表弟阿洵哇哇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