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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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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什么样的皇兄又不是不知道,会看上一个白脸书生?”寿安长公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哼道:“不是我,是仙仙,昨日在九华寺遇上了,动了心。仙仙第一次喜欢谁,我虽知顾衡有心攀附,还是想成全仙仙,不想看她伤心落泪,反正有咱们给仙仙撑腰,不怕他欺负仙仙。就是想求皇兄殿试时给他点体面,他有真才实学最好,没有,会试都第四了,皇兄看在仙仙的份上,好歹给他个探花当当?”

“仙仙,真看上他了?”明德帝目光变了变,想到儿子定王那番话来。顾衡此人果然势力,先抛弃对他无用的小户女,一进京转眼又盯上他的外甥女了。

寿安长公主叹息道:“是啊,女大不中留,仙仙的心都飞到他身上去了,皇兄没看到她脸红羞涩的样儿,我当娘的,只能顺了她的意。”不答应,她怕女儿哭,怕她把另一只眼睛也哭坏了,女儿一哭,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明德帝也心疼外甥女,他儿子多,目前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出生之前,他一直都把外甥女当亲女儿疼爱的。若外甥女身体康健,明德帝宁可伤了她心也要给她挑个真正配得上她的,偏偏外甥女眼睛不好,人也体弱多病,一年到头好时候不多,真正是风一chuī就倒的娇气姑娘。

外甥女想要的,妹妹不忍拒绝,他也不忍。

至于顾衡,虽然势利,暂且没发现大错,儿子都说了再给他一次机会,以观后效,那他就应下这门婚事,给顾衡安排个小官。顾衡把外甥女照顾好了,为官上也没有大错,他再抬举他,否则……

“朕知道了,就给他探花吧。”明德帝一锤定音。

寿安长公主欢喜道谢,“那皇兄继续忙吧,我去给母后请安去,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明德帝笑着目送她脚步轻快地离去,扣扣桌子,命人去传定王。

儿子先提醒的他,如今事qíng有变,他还是跟儿子说一声吧。

~

“皇上答应了?”huáng昏时分,程钰被定王叫到了王府,因为路上已经猜到几分,此时倒也没有太过震惊。

定王心里可不舒服。

他生气,一气程钰来托他办事,他信誓旦旦应了,没想中间出了岔子,定王自觉丢了颜面,二气自己非但没能收拾顾衡,反让他讨了他天仙似的亲表妹,遂将怨气都算在了顾衡身上,连番骂道:“我就知道他是个小人,只知道靠女人往上爬的东西!姑母怎么那么糊涂,顾衡哪里配得上仙仙?父皇也是,他……”

“二哥。”听他连明德帝都要埋怨,程钰及时阻止。

定王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真想杀了那个畜.生!”

他没有亲妹妹,表妹孟仙仙生来体弱,内向胆怯,纯真地跟孩子似的,他们几个兄弟不管多不和气,对表妹都怜惜有加,待她如亲妹。掌上明珠却便宜了顾衡那个忘恩负义的,早知今日,当初在杭州,他就该一剑要了他的狗命。

程钰也后悔没有杀顾衡了,但现在万万不能杀了。

定王先跟明德帝说了顾衡的不是,在明德帝眼里,初来京城的顾衡也就定王这一个敢视人命为糙芥的对头,那么明德帝前脚刚应下婚事,后脚顾衡就死了,明德帝会不怀疑定王?杀顾衡事小,罔顾皇命公然挑衅,可是大错了。

为了一个顾衡让定王不喜于明德帝,不值得。

他开口劝道:“木已成舟,二哥别再气了,冲动只会坏事。”

定王不傻,正是因为清楚他没法坏了这门亲事,才更加生气。默默平复了会儿,见对面程钰平平静静的,他奇道:“你怎么没事人一样?不怕顾衡留在京城坏了你的计划?”

程钰难得笑了笑,“二哥你说,明知顾衡是为了攀附皇家,皇上与长公主为何还要成全他?”

定王气道:“他有本事,会哄仙仙开心。”小姑娘都好骗。

程钰颔首:“正是,为了让郡主顺心如意,皇上都退一步了,顾衡更得全心全意讨好郡主。他认不出江家姐妹最好,认出了,他也不敢声张,一旦走漏半点消息,江家姐妹会倒霉,他原形毕露伤了郡主的心,长公主第一个杀了他。顾衡是聪明人,他不会拿自己的仕途冒险的。”

他暂且松了口气,定王反而更郁闷了,瞪着他道:“用我表妹一辈子的幸福保你‘表妹’周全,你高兴了是不是?”

程钰知道他在说气话,没跟他顶嘴,笑着给他满了一杯酒。

定王将酒杯扔了,命人端两个酒坛上来,要与程钰拼酒。

离开定王府时,程钰已有六分醉意。

赶在宵禁前回了静王府,下马前,看到正院一片柔和灯光,程钰又看向兄长程铎的院子。再过半个月长嫂就要进门了,兄长也不再是孤家寡人,只有他,自己住在一个空dàngdàng的院子。

陈朔端了醒酒茶来,程钰没喝,躺在榻上,怔怔地看房顶。

他有点冷。

他知道哪里暖和。

可他决定不再过多见她了,免得越陷越深。

可他冷。

就那样不知躺了多久,程钰慢慢坐了起来,打开衣橱,里面好几件黑色.衣袍。初夏夜风不冷不热,衣裳也不用多穿,程钰熟练地换好衣裳,chuī了灯,等到二更时分,悄无声息地出了静王府,连陈朔都没有惊动。

云阳侯府并不远,他很快就到了。

侯府侍卫森严,程钰想要进去也得小心翼翼,好在他功夫好,侯府又那么大,总有守卫薄弱处。

莲院的灯早就暗了。

程钰站在她窗前,犹豫不决。

又是半夜找她,她会不会生气?

可他有理由,他是来跟她说顾衡的婚事的。

怕惊动丫鬟,程钰先往外间chuī了迷.香,因这香对小孩子恐怕不好,程钰就没往内室chuī,轻轻撬开外间的门栓,他慢步朝内室走去,门虚掩着,程钰轻轻推开。

进来了,他长长呼了口气,吸气时,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儿。

程钰皱皱眉,刚后悔没洗漱一番再来,里面突然传来了动静。程钰大惊,迅速退回门帘之后,怕发出声音,没敢带上内室的门。

“姐姐,我想嘘嘘。”阿洵含糊不清的声音传了出来。

程钰忍不住笑了。

含珠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阿洵憋得急,人早坐起来了,没等含珠坐稳就摸黑抱住了姐姐脖子,闭着眼睛小声哼唧,“把嘘嘘……”

天暖和了,阿洵穿得少,人就不显得那么圆滚滚的了,抱起来更加舒服。含珠拍拍他,柔声哄道:“阿洵等等,姐姐去点灯。”

阿洵乖乖坐在chuáng上等着。

含珠挑开纱帐下地,因为阿洵夜里事多,她火折子摆在显眼处,很快就找到了,点了一盏灯,再将恭房里的点上,赶紧去抱阿洵,自己也睡眼惺忪,没留意原本虚掩的房门开了。

阿洵嘘嘘完了,打个哈欠,转身靠在姐姐怀里,继续睡。

含珠无奈地摇摇头,先将人放回chuáng上,她去打湿巾子帮他擦手。

拧gān时,余光里瞥见了门。

是敞开的。

含珠怔了怔,下一瞬,浑身发冷。今晚阿洵迟迟不睡,她哄了很久,最后躺在chuáng上不想动了,就让如意四喜chuī灯出去,她看着她们一个提灯一个带门的,怎么这会儿……

程钰将她惊恐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顿了顿,挑帘跨了进去。

含珠手里的巾子掉在了地上。

看着一身黑衣的冷峻男人,自从上元节那晚两个多月来就再也没见过的男人,含珠不受控制地乱了心跳。她以为她真的已经忘了那份悸动,可是此时此刻,她才知道,那只是她没见到他,见到了,她还是那么没出息。

“我去后面等你。”

她穿了身绣着浅绿兰花的睡衣,胳膊腿都遮住了,衣领低,露出一段雪白脖颈,中裤裤腿松松垮垮,没能完全遮住她一双玉足,淡青色的软底绣鞋鞋尖微翘,只遮住了脚指头,脚背露了出来。

程钰没敢多看,匆匆去了后面。

他从她身边经过,留下淡淡酒气。

他喝酒了?

含珠第一次遇上喝酒的他,是刚应酬玩,还是有烦心事?

马上就想到了顾衡。

含珠迅速收起心中的涟漪,糙率地帮阿洵擦了手,见他面朝里侧睡得熟,含珠穿上小衫长裙,套上长袜,再换双出门穿的绣鞋,这才去了后面。慌里慌张的,看到人了,才记起自己忘了梳头。

她红了脸,站在门口问他,“是不是顾衡的事?”

她长发披散,在昏暗灯光里更显柔媚。脑袋里一片混沌,程钰忘了守礼,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她羞红的脸,她低垂的眼,都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两个多月不见,她好像长高了些,气色更好了,面颊微丰……

“胖了。”他喃喃地道。

含珠没听清,也是想不到他会说这两个字,本能地往别处理解,分辨不出来,她疑惑地看他,“你说什么?”

这一问,程钰总算清醒了些,不敢看她清澈的眼,侧身道:“事qíng有变,顾衡偶遇长公主府的郡主,郡主对他一见倾心,白日长公主进宫为两人求了婚事。”

含珠傻了,顾衡,这么快就要另娶了?

毕竟有过几年婚约,含珠就是不喜欢他,听到这种消息,心里还是有点复杂,脑海里浮现去年这个时节,俊朗温柔的书生突然从树后转出来,要送她珠花。

程钰见她发怔,胸口没来由发赌,冷声道:“怎么,前未婚夫娶了旁人,不舒服了?”

语气十分的冲,人也靠近了一步,chuī了她一脸酒气。

含珠蹙眉往后退,没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反正他说话一直都那么冷,温柔下来才值得奇怪。“他娶了郡主,定会留在京城,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听她说“咱们”,程钰面色稍霁,将道理给她讲了,最后叮嘱道:“你是楚倾的女儿,将来少不了出门做客,他成了皇家亲戚,与你偶遇的机会更多。真遇上了,你只需将他当成陌生人,无论他如何试探,你都别理会,他若纠缠,你就威胁要告诉楚倾,他肯定不敢了。”

也只能这样了。

含珠点点头,“好,我都记住了。”她本就不想与顾衡有更多牵扯,装陌生人最好不过。

他依然没有走的意思,含珠对着他胸口问,“还有别的事吗?”

程钰明白她在撵他走,他不痛快,却也没办法。

“没了,你回去吧。”他盯着她的脸道。

含珠转身就走。

程钰目光紧随她背影,想到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心口没来由一紧。

“含珠……”

他冲动唤她,第一次唤她的名。

那声音低低的,仿佛有种压抑隐在其中,含珠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真的喊她了。从小到大,她接触过的外男不多,儿时玩闹不算,长大后,除了父亲,男子里面,只有顾衡这样喊过她。

“含珠。”怕她没听见似的,他又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