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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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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句“唯一的亲人”震撼了,才发现自己身边确实一个人都没有,想找谁说句话都没有人。

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个澜渊。早就听闻天界的二太子是个如何荒唐的làngdàng子,那日láng王的酒宴上一见,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个骄横无忌的样子,著实让人厌恶。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竟然看上了他。篱清原先想好的,既然是个惹不起的人,那就不管他说什麽做什麽都别去理他。没想到,他才几天没来,竟起了想念的心思。篱清自己都觉得可笑。长久以来,父母远游,篱落怕他,族人敬他,没有人敢亲近他。

对寂寞的人而言,一点点温柔,哪怕明知不是真心,也会起了贪恋的心……

小厮端著茶匆匆跑进来:“王,出大事儿了!”

虎族的酒席热热闹闹地喝了三天。後几天澜渊又接连走了几个地方,玄苍那儿、墨啸那儿、冥胤那儿、酒仙那儿、赤脚大仙那儿……喝酒、玩闹、调笑、放纵。喝醉了才敢回去,酒醒了就立刻往外面跑,不然心里空得厉害,麻木得连扯一下嘴角都觉得累。

酒席间偶尔有人提起篱清,耳朵不自觉地支起来。

“啊,那个狐王……”人们应了一句,随後话题就扯开了。

澜渊扭过头,发现墨啸正在看他,怕被他看出什麽,忙打开扇子掩住了嘴角边快挂不住的笑。

这天喝酒时,冥胤的随从急急地奔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啪──”的一下,冥胤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及说一句告辞就起身走了出去。

临醉前,澜渊清晰地记得冥胤没有再回来。

翌日,一脚踏进後山,从妖jīng们“嗡嗡”的议论声中听说蛇族出了大事,冥姬怕是要被毁去内丹,神形俱灭。

妖界没有统领,各族各自为政。但凡有大事,就请各王一起商议决定。这回冥姬的事就是如此,恋上凡人本是无罪,谋害人命就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了。

按律,这是要召集各族,当众毁去内丹元神,叫其永不超生的。却说,蛇王冥胤好手段,原本不容置疑的事,硬是让他拗成了一个“容各王商议後再定”。

各王对此都顺水推舟卖了个人qíng,篱清也没开口。

长老来问:“毕竟还是有些jiāoqíng,要不要去牢里看看?”

篱清说好,脸上还是淡淡的,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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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栅栏外,烛火跳动,栅栏在地上拖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影子,盖在里边单薄的身体上,仿佛又一道枷锁。

牢里的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他露了个敷衍的笑:“没想到孤傲的狐王竟会来看我。”

发丝湿湿地沾在颊边,乱蓬蓬的髻松松垮垮,上头斜cha了一朵已经黯淡了的小花,花瓣边缘卷起,显出点点枯huáng的颜色。身上穿了白底碎花的衣裙,粗糙的土布,手肘边打了补丁,人间村妇的打扮。原先应该是收拾得很gān净的,现在却因受刑而láng狈不堪,沾著一大块一大块黑红的血渍,脸上也有几道口子,肿起的嘴角边还淌著殷红的血丝。只那双眼还是那麽黑白分明,眼角边一抹天生的灵动风韵。

冥姬,蛇族金尊玉贵的公主,妖界jiāo口称赞的美人。额上常贴著梅花样的薄金花印,织锦白衫上紫槿花大朵大朵开得绚烂。眉眼顾盼间,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後继地拜倒在裙下。

便是这麽一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金枝玉叶,谁都没瞧上,硬是委身给了凡间一个粗蠢不堪的屠夫。

惊煞了多少人,踩碎了多少痴qíng恋慕的心,洗尽铅华,挥别富贵,一个转身,美人私嫁张屠户。

“他……待我很好……很好……”抬手去拢发髻,摸到了那朵花,就取了下来放到眼前看,“是个很老实的人。走在路上都记得要给我摘朵花戴,捧回家时那个小心的样子……傻瓜,要首饰,我从前什麽样的没有?哪里会去希罕一朵野花?”

“五大三粗的一个人,洗衣、做饭、喂jī……样样都不让我来,这是心疼我,连被街坊笑话也不管,人家越是笑话,他越是乐意……”

慢慢地伸出手,指上带了一只细细的戒指。就是一个简单的圈,没有一点花纹,烛火下看也是暗暗的,不似huáng金那麽耀眼:“这是他送的,铜的,攒了很久。他还有个瞎了眼的娘要养活。老人家多病,买药花了不少钱。他说,等将来日子好过了就一定给我买个金的,首饰铺里最好看的那种……真是笨蛋,金的铜的有什麽要紧,心意到了就好。”

冥姬的眼光一直痴痴地盯著那戒指:“大老粗又怎麽样?穷又怎麽样?长得不好看又怎麽样?是个屠夫又怎麽了?我便是和他私定终身了又怎麽样?我哥都管不著,怎麽能轮到你们来管?”

忽然又笑了起来:“真是的,跟你说这些gān什麽?你又不懂。”

“你谋害人命。”篱清道。

冥姬放下手,幽幽地看著篱清:“我想和他在一起啊……我想给他生个孩子,他也想要个孩子,他想要的,我怎麽能不给呢?可我是妖啊……如果我是凡人就可以了。”

人妖结合自不可能生育。妖若想成为凡人就必须生吞九十九颗人心。此法太过残酷,一直为妖界所不齿,亦是重罪中的重罪。

冥姬嫁与凡人一事本来就是瞒著众人的,直到人间接连有人被掏去心脏离奇死亡後,天庭妖界方才察觉,通知冥胤即刻带回冥姬问罪。而此刻,大错铸成,再无可挽回。

“这是死罪。”

“不赌一把,你又怎能知道是赢是输?”

篱清没有再说话,转身往外走。

“知道麽?世间纵有千般万般求不得,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冥姬在後边低声道。

篱清的脚步没有停下,银发白衣在一片昏暗中更显孤独。

因为冥姬的事,谁也没心思喝酒,澜渊便去天崇山散心。

直接推门就进了去,却意外地看见勖扬君也在文舒住的小院里坐著。

“小叔也在?”澜渊忙躬身行礼。

“嗯。”勖扬君应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怎麽?谁惹我小叔生气了?”澜渊坐下,总觉得勖扬君刚才的脸色有些难看。

“没事。”文舒笑了笑道,“怎麽?今天来是想聊什麽?还是上次那位狐王麽?”

澜渊就跟他说了些冥姬的事,却三言两语地就讲完了,剩下的就是低著头猛喝茶。

“还有事吧?”文舒给他的杯里续了水道,“总不会是专为了来这里讨口茶喝吧?”

“嗯。”澜渊却笑了,打开了扇子惬意地摇,“就是来找你要口茶。”

“二太子,凡事有个分寸,有些事,不是真心就莫要去讨别人的真心。”文舒说。脸上分明笑著,黑色的眸子里却一片水光。

第三章

如何处置冥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要依律严惩,有人说要手下留qíng。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明白,为了冥姬这个嫡亲的妹妹,冥胤是下了血本一定要保她一条命。是兄妹亲qíng也好,护短也罢,蛇族的各样珍宝正源源地落进别家是不争的事实。

澜渊看著墨啸手上的墨玉方戒感慨:“前几次还在冥胤手上看到这东西。听说不是普通的物件,万年的寒玉已是少有,能墨黑到这般纯粹的就更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件。他是蛇族,喜yīn寒的,所以常带在身上。你一只皮糙ròu厚的láng要来gān什麽?”

墨啸“嘿嘿”笑了两声,褪下来拿在手里把玩:“不就是图个有趣呗,你有了宝贝不想拿出来让兄弟几个眼馋?”

澜渊笑著合了扇子:“可我也不落井下石啊。”

“我又哪里落井下石了?”墨啸重又把戒指带上,叹息地看著面前的酒杯,“拿人的手短,既然拿了人家的,你当我就不办事麽?”

“这种事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依冥胤的本事和蛇族的家底,要留一个冥姬想来也不难。”澜渊有些不屑,“规矩是写来给人看的,做什麽这麽认真?”

“我的二太子哟,幸亏你头上还有个玄苍,幸好这天界不是你说了算,不然还真要天崩地裂了不可。”墨啸无奈,“你不想认真,可有些人本来就是个认真的xing子。依我看,哪怕蛇族的家底都倒出来,冥姬能不能保住也不好说。你没见这些天冥胤那个发愁的样子。”

“是麽?”澜渊问。

墨啸不答,只是笑著喝酒。澜渊也就不提了。另起了话头,说笑了起来。

本就不是自家的事,用不著这麽担心。议论一阵也就是了,犯不著如此计较其中的关节。说是冷漠也好,自私也好,不就是一起做了场戏麽?真真假假的,又有谁把真心掏出来看了呢?

冥胤的拜访在篱清的意料之中。早些时候就听说,蛇王正挨个地在各族间来往,给墨啸送了墨玉戒,给擎威送了翡翠环并数十美豔舞女……连各家的礼单都被传得沸沸扬扬,算算也该是时候来狐族了。为的是什麽事,也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长老们问他:“虽说有些jiāoqíng,但毕竟是关系疏远的,要怎麽应付?”

利弊长短计较了半天,几个长老自己就先涨红了脸吵起来。篱清只是看著不说话。

现下,冥胤把东谷北部百里树林的地图放到他面前,篱清也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神色间一点都让人猜不透。

“你还是这个样子。”

蛇王好穿一身五色斑斓的绸衣,黑色的发长长地垂下,发尾处用一根同样斑斓的丝带松松地打一个结,衬著尖瘦的面容,总让人有一种yīn湿的感觉,一路凉到心底。

“你也没变。”篱清看著冥胤。

小时候大家在一起结伴玩耍过,篱清看不惯冥胤他们的做派,冥胤他们也不服气篱清的冷傲,各自把怨气憋在肚子里,关系也就不浅不淡。小时候的东西放到今天,看不惯依旧看不惯,不服气依旧不服气,见了面也尴尬。

“这是东谷北边那片树林子的地图,狐王还满意麽?”冥胤问。

篱清点点头,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片树林子在狐族与蛇族的边界上,地势好,环境好且树木繁茂,很是适宜shòu族栖居。两家都想要,为此还曾闹将起来,後来是召来各王一起商议,一家一半,这才平息了纷争。都是古早的事了,那时都还没有篱清、冥胤他们。只是两家对那片林子却都耿耿於怀到现在。如今,冥胤主动把地让出来,等於是削了自家的面子,想必在族人面前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