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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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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清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法器,流金闪耀的眸看向澜渊。

“我知道你气他淘气,可是天劫连你也受不住何况是他?你嘴上说要平众怒,心里哪里会舍得。如果他有事,你少不得要自责,你自己的身体也是刚好……太cao劳了更没好处……”低垂著头呐呐地辩解,澜渊不敢抬头看篱清的表qíng,“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就想……就想……你好好的,别太难为自己……”

半天没听他回答,便不由壮起胆子往上瞟了一眼,那张思念了百年的脸上神色复杂,唇快被咬出血。

长叹一口气,澜渊伸手去抚他的唇:“别咬,疼。我知我惹你讨厌,你不愿跟我说话也不愿见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就这麽一个弟弟,他再没出息也是你的至亲,他出了事,你第一个心疼,我才……你也别怪墨啸,是我bī他放在篱落身上的。要是事先跟你说,你一定不肯的。”

“你……”篱清张口yù言,澜渊伸出的手一顿,藏在袖中的竹扇就跌了出来,正落在两人中间。

澜渊忙弯腰捡起,用袖子小心地擦去扇骨上的泥土。

“你还留著。”脸上更为错综复杂,篱清艰难开口,眼中莹莹起了层回忆的qíng绪。

“一直留著。”握扇的指紧了一紧,澜渊看著手中的扇子自嘲地轻笑,“其实,开始随手放在了桌上,後来被下面收去了。那次……就是……以後,才想起翻了出来,还好还在。如果连东西也不在了……我……”

想说如果连东西都不在了,他就真的再无颜说他是真心。话到口边却被篱清打断:“这一百年,谢谢你。”

这是指他帮篱落收拾烂摊子的事,澜渊只能苦笑:“没什麽。你不怨我把他纵得越加大胆我就安心了。”

再下去,就是相对无言,连视线相jiāo都是急忙避开,各自计量著自己的心思不开口。

天色已经亮了,阳光驱散了林中缠绕的雾气,有狐族的长老在林外召唤篱清回去。

“等等……”伸手去拉他的手,指尖才触到他的衣袖就被篱清躲开,澜渊讪讪地收回来,心中还是被刺了一下,“你……我知道你这个人是一报还一报的。当初,你也答应了受天劫时就来找我,可是後来……这一回就当是上一回我欠你的。至於这些年篱落的那些事,只当是朋友的举手之劳,你若真要报答,就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可好?”

四下寂静,能听到澜渊压抑著的浅浅呼吸声。

“嗯。”篱清点头。

“等等……”澜渊见他要走又心急地唤住,却是过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你……你的伤,怎麽样了?”

“好了。”

“好,好了就好。”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扇子慢慢展开,低著眼睛看。

“还有事吗?”篱清背对著澜渊问。

嘴唇张合了几次,最终放弃:“没、没了。”

目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嘴角艰难地想要弯起,跟自己说好的,看一眼也好,却难掩住满心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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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还真是千差万别,看看人家多好的命哟,闯祸有人在後头跟著收拾,天雷有命盘相护的突然跑来挡著。这样大吉大利的命翻遍了三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啧,还真是人比人要活活气死人,我怎麽就命苦成这样?”láng王跑来坐在桌前感叹,一双眼嫉妒得发绿。

“你有什麽好命苦的?若是嫌弃做这小小的láng族之王委屈你了,我这就去跟你家的长老说,帮你寻一块人烟罕至的宝地任你捕羊也好,逮兔子也罢,真真做一匹独来独往的独láng,这可遂了你的心愿?”澜渊摇著扇子闲闲地嘲弄他。

“不就是这麽一说麽?咱羡慕羡慕还不成麽?连二太子都得巴巴地把金刚罩给他送去,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个把金山银山都给您搬来的鼠王还不得气死?”墨啸撇嘴,有些不依不饶。

“那还不是让他下山报恩给人家做牛做马去了吗?”澜渊笑道。

却引来墨啸一阵不屑:“说得好听叫报恩。就咱这位小祖宗,他们家那个篱清都管不住他,一个凡人能gān什麽?不出三天,不被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才怪。我看这是篱清拿他没法子了,才把他赶下山去的,眼不见为净,祸害别人总比祸害自己人来得好。反正他就算把天捅出个窟窿来,篱清管不了自有人腆著脸出来讲qíng,不是麽?”

“你这是在数落我的不是了?”澜渊收了扇子问道,眼珠一转,却又笑开了,“既然láng王来了,我也正好有件事来问问。听说最近老有人看见有黑衣人往山下跑,不偷jī不摸狗,半夜下山清晨回房。被人瞧见了也不害臊,大大咧咧地就进了láng王府。可有这事?”

“连你也知道了。”墨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拿眼斜著门外的银两,“上至天界的仙官天君,下到人间谁家的一点jī毛蒜皮,还有什麽是你这个银两不能打听来的?难怪你整日不出屋,合著没事儿就是窝在屋子里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

“不成麽?”挑衅地扬起眉,澜渊命银两取出一只小小的方盒推到墨啸面前,“当年我说过,láng王若能把狐王请来赴宴,你管我要什麽,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双手奉上。现今这个qíng形,哪怕你不来问我要,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麽。这东西你就收下吧,喜酒我就不喝了,这东西权当作是我的贺礼。”

墨啸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颗红豔豔的小圆珠子,寻常药丸般大小,火红火红,火团似的,内里却通体透彻,外侧隐隐一层红光。拿在手上看,照得手掌也跟著泛红:“火琉璃?”

澜渊微笑点头:“正是。”

“哈。”墨啸却把盒子推回给了澜渊,“刚还说我命苦,现在看来,我今日的运气只怕要冲破九重霄了。你看,这是什麽?”

说著也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来,打开来看,赫然又是一颗火琉璃。

“这是?”澜渊大吃一惊,不由将珠子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你这是怎麽得来的?”

“人家送的。”墨啸端起酒盅想喝,见澜渊神色凝重,只得又放了下来仔细解释,“就是来这儿的路上,碰上个人,他问我昆仑山怎麽走,我就说了。他就送了我,我原先也不敢收,可他硬塞我手里。那我自然就……”

“他可是黑发青衣?笑起来还特别温和的样子?”澜渊追问。

墨啸眯起眼想了一会儿,摇头否认:“倒确实是个舒服的人,也穿著青衣裳,只是头发是花白的。不抬起头来还当是个岁数大的人呢。““……”重重靠回椅背,墨蓝的眼中满是悲哀,“那是文舒。昆仑山……他是要去轮回台吧?我那个小叔啊……唉……都是被宠坏了,我是,他也是。”

第十章

“张天师炼丹时打了个瞌睡,醒来时火快烧了大半间屋子““哮天犬咬了荷仙姑,八仙天天追著二郎神讨说法。”

“鼠王终於熬过了天劫,可惜伤得太重,百多年也养不回来,鼠族的长老们正在商量要体体面面地换个王,过不了多久就该发了帖子来邀咱们去参见封王大典……”

“虎王小夫妻闹别扭了,好xing子的虎後哭著回了娘家,现在虎王擎威正在虎後娘家门口跪著,围了好大一群人看热闹,说什麽的都有,我瞧见狮王、兔王、豹王等等还有各族的长老都在人堆里混著……”

银两连说带比划,讲得眉飞色舞,澜渊合了扇子去敲他的头:“墨啸说你是包打听,给了你三分颜色你还真给我开起染坊来了。带了你下来是让你成天东窜西跑看猴戏的吗?你要爱看,我把你送去伺候斗战胜佛如何?”

银两捂著额角满脸委屈:“不是太子你让我出去的麽?”

见澜渊拿眼横他,又忙後退一步道:“我知道太子想听啥,这不就正准备说给您听麽?那家的大主子跟从前一样,成天在府里头待著,小的实在是探不出什麽事儿来。倒是那个小主子这两天上了山去了láng王府。”

“嗯。”澜渊注视著窗外轻轻点头,“下去吧。以後那边有什麽事记得赶紧来找我,顺便去láng王府问问,那位少主为的是什麽事,如果是要什麽东西就让他们到这儿来取。”

“是。”银两躬身告退,抬头见澜渊又痴了般看著远处出神不由低声咕哝,“真是的,想见就见呗,这年头谁还敢不买咱二太子的面子?何必拐弯抹角地搞这麽多花样?”

却被澜渊听到了耳里,回过头来冲他轻笑:“我想见是一回事,可他若不愿见我,即使相见了又能怎样?於我於他都不过是平添烦恼而已。”

虽是笑著,可衬著身後残阳如血暮色蔼蔼的光景,竟是说不出的惨淡。

若说澜渊是惨淡,那麽那位勖扬天君就更不知该说是什麽了。

勖扬君的到访澜渊并不意外,只是当勖扬君站在面前时,澜渊却不敢相认这是自己那位清逸出尘高傲过人的小叔。

银发带紫,龙印紫杉,穿戴不变。只是面容消瘦,狭长眼眸中充满血丝,一看便知许久不曾休息,更遑论一身浓重的酒气和凌乱的步伐。

澜渊终於有些明了那天的大雨中墨啸是怎样的心态:“小叔是怕侄儿在人间烦闷,特地来让侄儿看一回笑话的麽?”

勖扬君对他的嘲弄充耳不闻,慢慢地摊开紧握的手,掌中是一小块青色布片:“他跳下了轮回台,我……我竟抓不住他……就在我面前,他跳了下去……”

脸上露出几分悲悯,澜渊看著勖扬君小心地将布片收入怀中:“刚好有坛琼花露,小叔可要尝尝?”

不待他回答就命银两取来亲自给他斟上。勖扬君怔怔地看著酒杯出神:“我翻遍了天崇宫都不曾找到……”

“你嫌弃这酒太甜。”

“呵……”勖扬君却忽然勾起了嘴角,眉眼弯弯,眼中竟有透明的液体落下,滴入杯中时仿佛能听到“咚──”的一声轻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嗓子都是沙哑的,“他什麽都未给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