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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在叶驰眼里,他爹就是个恨不能日夜都在衙门里待着的主儿,一沾了正事儿,就跟打jī血似的,不睡都成,什么时候见什么时候都是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样儿,瞧见自己。除了皱眉就是摇头,叶驰有时候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爹生的,亲父子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总而言之,长这么大叶驰几乎没见他爹笑过,不过据他祖母说,他娘生他的时候,他爹抱着他乐了大半天呢,嘴里一个劲儿的叨咕:“叶家有后了,叶家有后了。”虽说是他阿奶亲口说的,叶驰也持怀疑态度,他觉着他爹根本就不会笑,可这会儿他爹笑了。

虽说只是微笑,可那明明白白就是笑,叶驰忍不住又抬头望了眼,日头正好,万里无云,根本没打雷的意思。

他新鲜,得禄比他还新鲜呢,小声道:“爷,王爷身后跟着个白脸小子呢,瞧王爷高兴的,不知道的,还当那小子是您呢。”

“滚一边儿去,我爹什么时候见我笑过。”

不过遇上了,硬着头皮也得过去,叶驰稍整了整衣裳,觉着老爷子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了,才走过去,到了近前,打了恭:“您老今儿回来的早啊!”

定亲王是一见这个儿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刚生下来那会儿,虎头虎脑的,可爱的紧,哭起来嗓门也大,最外头一进院子都听的着,那时候他总说,就听声儿这小子将来也不寻常。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他念叨衰了,这小子是越长越不得人意,说聪明吧!他敢说自己这个儿子绝对是个人jīng,那心眼子多的,自己手下那些大臣都拧一块儿也不见得是他的个儿,论弓马骑she,那就更不用说了,皇上年年去西苑狩猎,必点的一个就是他,跟在皇上左右,满猎场的跑,回回不落人后。

念书差些,到底也念了,自己是bī过他两年,后来是老王妃说,你自己爱念书念去,没得bī着驰哥也跟你一样成了书呆子,我瞧着驰哥随了他爷爷,赶明儿比你出息。

老王妃这般护着,自己也不好再bī他,可这股子聪明劲儿,偏不用在正道儿上,成天街面上胡混,吃喝嫖赌,打架生事儿,这些年就没消停,自己这个爹想管,上头有老王妃,宫里有太后皇上,这小子后头撑腰的人多着呢,自己哪管得了。

可不管,自己就这一个儿子,眼瞅要长歪了,真怕这么下去就是个混账,其实王爷真想多了,就他儿子这样,不是这么下去是混账,早就是混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定亲王皱着眉打量儿子几眼,说实话,站在那儿也人模狗样儿的,比谁都不差,琢磨着老话儿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说对封家左家胡家那几个小子没什么意见,到底没一个有大出息的,倒是自己身后这个,年纪跟叶驰几个差不多,却一肚子正经学问,今年会试一甲头名会员,前儿殿试一篇论时痹,拔了头筹,万岁钦点的新科状元郎,入翰林院,兼南书房御前行走。

年纪不大,前途却不可限量,最难得,虽年少得意,却为人谦和,颇有君子之风,要不然,也入不得太后太妃的眼。

总之,定亲王是怎么看怎么比自己儿子qiáng,这会儿便想给两人引见引见,年纪边边儿大,常走动走动,没准自己的混账儿子能学好呢。

这么想着,便道:“这是明彰,皇上御口钦点的状元郎,明彰啊,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你们俩年纪差不多,以后多往来些。”

许明彰早听说过京城四大纨绔里,这位定亲王府的小王爷居首,吃喝嫖赌,打架滋事,没个正经事由儿,成日在街上瞎晃,因老王妃宠着,定亲王也管不得,得了个小霸王的诨名,没人敢招惹。

不想今儿遇上,瞧着倒不像那等酒色之徒,立在哪儿也有股子昭昭男儿气,便也有意相jiāo,先施一礼道:“明彰见过小王爷。”

叶驰长这么大,都没见他爹笑过几回,现在倒好,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小白脸,就把他爹哄得眉开眼笑了,瞧那意思恨不能把这小白脸当自己儿子呢,搁谁谁不别扭啊。

叶驰就不明白了,自己不稀罕念书怎么了,非得跟他爹似的,成天捧着书,说话之乎者也,满嘴的仁义礼智信才成,人做到他爹这份上,还有什么趣儿,怎么痛快怎么来,才不枉人活一世。

再说,自己怎么就没出息了,论念书,自己用得着吗,这些读书人寒窗苦读,最终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当官吗,自己生下来就是小王爷,又不用去考状元,做什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喜欢拳脚骑she,这个也没给他爹丢脸吧!年年南苑狩猎没少让爹露脸,这回倒好,弄了个小白脸,连儿子都得靠边儿了。

不知道的,还当这小子是他爹的私生子呢,念头冒出来,心里忽悠一下,心说,别真让自己猜着了,别看他爹平常一本正经的,除了他娘,跟前也有好几个女人侍奉枕席呢,能在家里这么gān,外头也说不准。

这么想着,叶驰目光一闪,底细打量了这小白脸几眼,不得不说,这小子倒是挺有点儿模样儿,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废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那还是人吗)不过跟他爹倒是一点儿像的意思都没有,跟自己也不像,莫非像他娘。

想着,把他爹扯到一边儿,凑到定亲王耳朵边儿上道:“老爷子,这小白脸不是您在外头的种吧!”

“胡说……”定亲王险些没给气晕过去,还当这小子有什么话儿要说呢,这都什么跟什么,抬手要打,叶驰跐溜一下,往旁边儿溜开一丈远,嘻嘻笑道:“老爷子别恼啊,您要是再恼,我只当您老这是心虚了。”

定亲王气的抬手指着他:“给老子滚,再不滚,早晚让你这逆子气死我拉倒。”叶驰笑着打了个恭:“得咧,知道老爷子瞧儿子不顺眼,儿子这就滚进去,省得您老不痛快。”说着跟后头的许明彰挥了挥手:“我说状元郎,少陪了,回头有空我在chūn风楼摆酒,好好请状元郎乐上一乐。”

“滚,滚……”定亲王气的脸都绿了,什么东西啊!他自己不正道,成天在青楼胡混也就罢了,还要带累上别人,气到极致,左右踅摸了踅摸,没瞧见打人的物件,也只能眼睁睁瞧着叶驰一溜烟进了王府。

略缓了缓方记起身后还有客人呢,忙回身道:“犬子无状,明彰莫放在心上才是。”

虽早听说过这位小王爷混,可亲眼看见,许明彰还是有些惊愕,不过,到底是定亲王府的家事,跟自己没gān系,忙道:“恩师说哪里话来,早听说小王爷xing子洒脱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定亲王苦笑一声道:“明彰啊,你也不用捡着好听的说,总之,这是我定亲王府的活孽障,以后不知要嘬多大的祸呢,不提他了,今日请你来是想逛逛我府里的园子,前些日子水边儿新盖了亭子,我想了好久没想出名儿来,正可借明彰的学问,与我起个不俗的名儿。”

其实许明彰哪有这些心思,他想的是尽快回乡,他这一走就是三年,走的时候应了潇潇早去早回,不想半道上病了一场,错过了那场会试,想着自己寒窗十年,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吗,这般回去心有不甘,便在京里寻了处清净所在边苦读边候着今年的会试。

也曾捎了家书回去,问他娘潇潇家里可好,他娘回信说,家里一切安好,虽未提潇潇,明彰想着既说一切安好,想必潇潇也是好的,只心里也有些怨潇潇,既收了自己写去的信,怎连只字片语都不回,莫不是心里恼了,还是说忘了自己,不,不能,两人青梅竹马的qíng分,怎会忘了。

明彰永远记的第一次见到潇潇的时候,她才六岁,梳着两只羊角辫儿,歪着脑袋看着自己,道:“你是表舅舅家的明彰哥哥对不对,我娘跟我说过你呢,说你书念的可好了,还会作诗,我才不信呢,你念一个给我听听。”

那双眼睛大大的,一闪一闪比天上的星星都亮,然后,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念了长gān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chuáng弄青梅……

后来想想,或许头一回见,自己就喜欢她了呢,那时候他在祖母家住了好几年,潇潇的爹是旁边书馆的先生,也是他的蒙师,后来他爹仿佛瞧出了他的意思,做主定下两家的亲事,他不知多欢喜呢。

只这一别三年,不知她好不好,有没像自己想她一样的惦记着自己,他发过誓的,要捧着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如今自己中了状元,真恨不能一夜归家,奈何回乡祭祖的折子迟迟没有批下来,他也只能等着。

忽听定亲王道:“明彰今年二十了吧!家里可定了亲事?”

许明彰忙道:“劳恩师动问,家里自小定下了亲事,只等微臣家去成礼。”王爷一愣,心说,得,太妃太后惦记的事huáng了。

端太妃膝下有个未出阁的公主,是当今万岁爷最小的妹子,排行第九人唤九公主,今年十八了,十六的时候,太妃就求着太后做主寻个驸马可这位九公主的眼高,挑来拣去没一个瞧上眼的,眼瞅着一年比一年大了,太妃急的头发都白了。

听见说今年殿试点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便起了心思,前儿上林苑赐宴,让九公主躲在屏风后往外瞅瞅,若瞧哪个中意了,招了驸马也了了一桩心事。

九公主倒也有眼光,一眼就瞧上了许明彰,太妃便求了定亲王帮着说媒,定亲王这才寻借口把他请进王府,不想自己这头刚开,就给驳了回来,人家说了,自小定亲,且瞧他一副急于归家的意思,想必对这门亲事颇为中意,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就算是公主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想到此,便没再说下去,抬手指了指眼前的亭子道:“就是这里,临着水儿,水下植了莲,若赶上下雨,雨声潇潇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雨声潇潇……许明彰抬头瞧了瞧,不禁想起自己当年走时的光景,十里亭送别,也是下着雨,雨声潇潇中,潇潇握着自己的手殷殷叮嘱:“路上小心,记着吃饭,挑大路走,别走小道,莫要跟陌生人搭话,到了京城记得捎信家来,免得家里人惦记,若造化得中,盼你莫贪恋京城繁华,总归记着家里还有个人等你呢……”字字句句,他都记在心里呢。

定亲王道:“明彰可想好了,我这亭子起个什么名儿好?”

许明彰下意识说了句:“莫如就叫潇潇亭。”“妙啊,妙。”定亲王赞了一声:“晚唐许诨有诗云,楸梧叶暗潇潇雨,菱荇花香淡淡风。可不正应了这个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