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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凝简直要被周洵说得洁癖更严重,周洵只好又安慰他,周凝问:“那这些qíng况不能控制吗?”

“这是疾控的工作,像是我们收治了感染者,会上报到食源xing疾病监测系统,他们那边可以从系统里看到,就会来收菌,要是一个时间段同一个地方有多起感染,就可能代表是同一株菌引起的疫qíng,他们会去调查源头,避免再有感染。特别是学校或者有餐厅的大公司,出了这种qíng况,就会马上查原因。”

“学校和大公司还好说,但是要是是分散的人群,怎么就能说是有疫qíng?还能找出源头?”周凝很疑惑。

周洵道:“就像人可以通过基因判断父子,微生物也可以的。有很多分子生物学方法可以证明那些人感染的病菌是不是同一株菌,他们的基因一样就能说明问题。”

周凝笑道:“感觉像是查案一样。”

“对呀。”周洵说。

周洵以为那个感染过沙门氏菌的病人不会再来了,没想到没过几天,他的妈妈再次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她每次都不去放样品的窗口,而是顶着脑袋就要往实验室冲,周洵真是对她无奈了。

不过更加无奈的是,她的儿子还是以前的问题。

她送了样,对周洵发愁地说:“他们都说我儿子是撞了鬼,要是医院再医不好,我们就要去求活佛了。”

周洵惊诧道:“他这个可能是复发或者是重复感染,不要迷信。你家里不是汉人吗?”

“是汉人啊。”对方道。

周洵说:“你们还是应该相信科学和医院。”

对方满脸愁容,儿子的病,都要把这个女人压垮了。

大约她老公出去打工了,家里甚至只有她和婆婆在。

周洵对她非常同qíng。

第56章 4-7

4-7

周洵知道对这个女人谈什么科学都没有用,她根本就不知道科学是什么,可能连这两个字是怎么写都不知道。

人在自己所在的环境里生存,有些人一辈子在一个小乡村里浑浑噩噩,有些人在更大的世界里浑浑噩噩,也有人以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理为人生的目标,有人有权有钱,有人有文化有知识,有人什么都没有,为了存活下去,就已经千难万难。

作为这个世界上的病原体的寄居体,这些人都是无差别的,要说有差别,也只是来自于某些基因的突变带来的诸如细胞表面受体之类的差异,而从人的本质上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差别。

在生病这一点上,人和人在上帝面前是完全平等的。但是,是否会接触到这些致病因子,就与人所处的环境、人的权利金钱、人的文化和xingqíng等等有很大的关系了。

喜欢和很多人发生xing关系的人,感染引起xing病的微生物的可能xing就会更大;而处在核泄漏区的人自然更容易得癌症;一直处在雾霾环境里的人,呼吸道疾病发病可能xing就会更大……而周洵面前的这个女人家里,因为没有很多防止病原微生物或者寄生虫感染的知识和行为,感染病原微生物或者寄生虫的可能xing就会更大。但即使他们感染了这些治病微生物或者寄生虫,有些人也将这归结为撞了鬼,因为不进行规范化治疗而最后死亡。

但和他们说任何科学的东西,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没有这方面的最基本的常识,所以无法理解,因为无法理解,便也容易产生怀疑,最后就不就医了。

周洵说:“我会马上给做检测,但是要明天才有结果。你儿子住院了吗?”

女人说:“只好又住了。总这么住院,又花钱,家里又没得大人看着。”

周洵说:“只要好好治,就没有问题,你别相信那些迷信的做法,不然是真的害了你儿子。”

大约是周洵话语温和,对方被安抚住了,就又回了病房去。

其实每天送样品来检查的病人并不少,就他们微生物这边,怎么也有十几个,但周洵就对那个女人的事很在意,可能是她太可怜了吧。

周洵下午做完实验,和同事说了一声,就去开检验单的接诊医生杜医生那里问病人的qíng况,杜医生说:“他之前已经好了,又这样腹痛拉肚子发烧,是重复感染的可能xing很大。先给他控制体温和上抗生素,等你那边的检验结果出来。不过应该还是沙门氏菌的可能xing很大。只是你们那边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做血清分型吗?”

杜医生是一个年轻医生,三十多岁,比较信服周洵的检验能力和他的见识,所以愿意和他讨论一些病人的qíng况,甚至找他专门咨询过检验上的一些问题。也正是因为两人比较有话题,周洵才来找他谈。

检验科、放she科、超声科这些辅助xing科室在医院里一向是处在二等公民的地位,不仅拿的钱少而且地位低,临chuáng医生很多都自视甚高,不愿意搭理这些科室的人,若是搭理,多数时候也是颐指气使催问结果。特别是有些自恃资格老且地位高的专家医生,更是不会愿意搭理他们,有时候检验结果模棱两可需要花时间重新做,会耽误他们治疗用药,检验人员背锅被骂也不算新鲜事,当然,被质疑检验结果的准确xing,也是经常发生的。别说周洵这种年轻人,以前王主任都被指着鼻子骂,当然,王主任的xing格自然是回骂回去了。

虽然虽然检验医学的不断发展,现在检验科的地位要比以前高不少了,但是和临chuáng科室之间的矛盾却并没有因此缓解太多。

所以不是相熟的关系还行的临chuáng医生,周洵也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

周洵说:“科室里没有买血清做分型。现在买是来不及了,主要是领导怕是不会批。一套还是要上万。”

杜医生也无可奈何。

周洵倒给了建议,“他每次的样本分离纯化出的菌我都保存了,在冰箱里,等这次的出来后,我让疾控的老师送到省上疾控去做分子分型,只是不知道疾控的老师愿不愿意去送,他们那边一个人要负责很多种病,要是忙不过来大约就不愿意去做,要是他们愿意去送,我倒可以给省上那边打电话,让他们帮忙加紧做了,一天就能出结果。分子分型就最能说明问题,看是同一株菌,还是再次感染了其他菌。不过我觉得是同一株可能xing最大。”

杜医生说:“这样也太麻烦了。”

周洵道:“那病人家里看着应该没有钱,让他们jiāo钱做这些检查,是不可能的。疾控那边要做食源xing病原菌监测,我正好认识省疾控做沙门氏菌监测的人,他们虽然也忙,但帮忙带几个样,应该不是问题。而且这个病人重复感染,最大的可能xing是他家里让他重复接触了病原菌,要是疾控那边的老师可以去他家里取样看是什么让他重复感染就好了。”

杜医生道:“他们那边愿意去这么做吗?”

周洵说:“说清楚qíng况,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人命关天。”

杜医生说:“要是你有这个心,你就去做吧。”

周洵看他要忙别的病人的事,就去病房看了看那个病人。

那个小男孩儿,瘦巴巴地,一点jīng神也没有,正在输液。他妈妈和奶奶守着他,焦虑不安。妈妈倒是按照医嘱在为他擦拭身体,奶奶就只是捏着佛珠在求神佛保佑,又认为住院太花钱了而且没有作用,想让儿媳妇把孩子带回去,他们去请人做法也许作用更大一些。周洵不是善于劝解人的人,因为他的思维方式让他很少能和他人在话语上产生共鸣,所以他也就不劝了,看了几眼回了科室里去。

病人感染了致病xing微生物会表现出很多症状,在微生物检验科学发展起来之前,临chuáng医生都是根据症状做治疗,而到如今,检验出致病微生物才是最准确的判断标准和证据。当然,即使检验科学发展到如今,很多先进的仪器为这门科学提供了很多方法手段,也并不是每种病原菌都能被直接检验出来。其中存在假阳xing假yīnxing的问题,除此,还有取到的样本正好没有含有病原菌,或者取不到含有病原菌的样本,这些问题都存在。

但即使如此,这也奠定了微生物检验在病原微生物引起的疾病的治疗中的重要地位。

这也让检验科在医院里的地位不再像以前那么低和尴尬。

不过,最新的科技和仪器用于检验,自然是要花大量的金钱。

做几份沙门氏菌的样本的基因分型,最便宜的做法自然是自己设计引物和跑胶,成本低,但花费jīng力多时间长,且现在的实验室根本没有仪器;也可以送样本到公司做测序然后做比对,这个过程来来回回怎么也要花一个星期,价格也不会便宜;用现成的试剂盒做,花费时间短,但这个医院根本没有试剂盒和仪器,而且花费也绝不少,成本大约要几百近千,病人绝对承担不起。

这些jīng细和更jīng确的检验,都是建立在有高端人才和昂贵的设备以及昂贵的试剂耗材的基础上的,因为病人负担不起,不说县城里这些小医院,市上的很多大医院都不可能开展这些工作,只有很少的大医院会开展,且因这些项目基本上都没有在医保报销范围内,愿意做这些项目的病人只会更少。

周洵对这些qíng况自然非常清楚,所以才想其他方法做。

周洵和县里疾控做微检的工作人员不熟悉,只好给省上疾控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去问qíng况,对方答应帮忙带样本做分子分型,又找了县上疾控微检的工作人员的电话给周洵,周洵给这位姓杨的老师去了电话,对方说一口更土的方言,周洵和她jiāo流了十几分钟才把事qíngjiāo流清楚,但对方要忙艾滋病的事qíng,没有办法帮忙送菌,就叫了要送结核分枝杆菌去省上的老师过来帮忙带样。

周洵非常感谢,应下了之后,当天傍晚将之前分离纯化得到的菌株和这次还没有长好的菌株都拿去了疾控,给一直在等他的工作人员,又jiāo代她要送去给谁后,这才回了家。需要傍晚去送,是因为这里坐车去C城要很久,去送样本的工作人员第二天一大早七点多就要出门。周洵不想那么早拿样本去给她,所以不如下班后送过去。

第二天,周洵专门去杜医生那里转了转,又去病房看了那个男孩儿,他的qíng况已经有了好转,不再发烧,只是依然有腹泻症状,一直在输液。

因为qíng况有好转,加上护士一直在向病人的妈妈和奶奶保证都是开的可以报销的药,对方家里才按捺下来没有直接离开医院。

有些病人家里因为实在没有办法jiāo流,他们不想看病了,甚至不办出院手续,也不知会医生,就直接走掉,这种qíng况在这里也并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