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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飞听他开口说话,方松了一口气,问:“你那个周大哥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这会儿没见着他?”

“周大哥遇上些棘手的事,一时脱不开身,等再过一会儿……”许风眼角发酸,哑着嗓子道,“他自会过来寻我了。”

慕容飞不知内qíng,当然不会怀疑他说的话,道:“没事就好。”

提起别后之事,慕容飞对自己被邪术控制的事毫无印象,道:“我那日追着金翅蝶到了迎香馆,一进门就拥过来一群jì子,将我送进了一间房内。我当时已知不妥了,但那屋内有一股甜香,我闻着之后,耳边又响起阵阵铃声,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许风想起他在那老鸨房内,也曾闻到过甜得腻人的香味,难道那时就已被人算计了?是了,后来在小院中打斗的时候,慕容飞等人神志不清,却仍能追着他跟周衍不放,想是受了这香气的指引。

看来从慕容飞追踪那面具人开始,他们就已落入局中了。

不知那面具人口中的主上是谁?为何要抓这群女子?慕容飞是碰巧牵扯进来的,或是一开始就是他们的目标?

许风问起此事,慕容飞就道:“我有一个妹子,自幼跟苏州林家的二公子定了亲,这林家的大公子,想必你是听说过的……”

林家的大公子就是极乐宫中最得宫主宠爱的那位林公子。他原本也是世家子弟,后来见了那宫主一面,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自愿入极乐宫当了男宠。这事江湖中人提起来,无不耻笑他自甘堕落的。

许风久在极乐宫中,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不愿多提,只含糊道:“略有耳闻。”

“此人原本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后来……”慕容飞很是瞧不上他,道,“算了,不提也罢。总之我妹子跟林家的二公子qíng投意合,两家看好了良辰吉日,已定下明年三月成亲了。谁知突然出了新娘被劫之事,我一来痛恨极乐宫,二来担心妹妹的婚事受阻,就自己跑来查探此事了。”

许风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慕容飞道:“都是我的错,又连累了你一回。”

许风嘴里发苦,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慕容飞行事冲动,屡次落入别人的陷阱,固然是因为他脾气急、xing子烈,但毕竟还是个好兄长。而他呢?他轻敌冒进,非要cha手此事,却是仗着有周衍处处相护。

在他心目中,周衍应当是天下无敌的。

可他的周大哥再也回不来了。

许风眨了眨眼睛,拼命将眼中的那点水汽bī回去,对慕容飞道:“慕容公子,我头上还有一根发簪,你帮我取下来吧。”

慕容飞随身的物品早被人取走了,但或许是许风武功低微,旁人并不怎么在意,竟没有仔细搜他的身。

慕容飞挪动身体,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凑到许风身边去,用嘴咬下了他头上那根发簪。

那是根碧玉簪子,一头磨得略尖,许风接在手中,一面用簪子割那绳索,一面问慕容飞:“你的武功可有被他们制住?”

“没有。可我手脚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许风想起他被邪术控制后力气大增,一味追杀自己的那副劲头,也难怪把力气都用尽了。

他想了想问:“到天亮之前,慕容公子的功力能恢复几成?”

“大概……三成左右吧。”

“明日他们就要将我们送出城去了,慕容公子可能伺机脱身?”

“若能割开身上的绳索,当然不成问题,但我怕到时听见那铃声,又会失了神智。”

“顾不了这么多了,明日若有机会,慕容公子先逃再说吧。”

慕容飞道:“那你呢?”

“我?”许风的眼睛直直盯着窗外,说,“我有一桩要紧的事,明日必须办成。”

慕容飞问:“什么事?”

许风静了片刻。

窗外的天色正一点点亮起来。

他等了整整一夜,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周大哥。

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觉得自己的心也是一样冰凉,左手紧紧握着那根簪子,一下一下割着绳索,低声说了两个字:“杀人。”

慕容飞吃了一惊,仔细辨认他的神色,见他面容平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只双目中透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他整个人都已死了,只这一双眼睛是活的,在那平和镇定之下,藏着一头骇人的野shòu。

慕容飞莫名心慌,道:“你要杀谁?那面具人吗?像这等大jian大恶之徒,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只不过他功夫尚在我之上,许兄你恐怕……”

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许风的武功远不如那面具人,若真要对他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许风一声不吭,显是心意已决了。

慕容飞就道:“你若是非杀他不可,也等你那周大哥回来再说。”

许风自言自语道:“我正是为了周大哥。”

慕容飞没听清他说的话,接着道:“三年那一次,我被点住了xué道动弹不得,后来遍寻不着你,还当你已经遭了极乐宫的毒手。这次你又是为了救我才身陷险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个人先走了。”

“你要留下——”许风索xing闭上眼睛,道,“那也随你。”

他在极乐宫中受折磨的时候,虽也恨极了那宫主,却只想着将来练好了武功去报仇,并不似现在这般,一心要杀了那个面具人,连一时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的周大哥还在那口被炸毁的古井中,连尸骨也寻不着了。

天下之大,再没有人会像周衍那样待他。

许风想到这里,先前被踢了几脚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割着身上的绳索,没过多久,就给他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停下来歇了歇,将手中发簪递给慕容飞。慕容飞照他的样子,在绳子上磨出一道缺口,方便稍后挣脱。

两人做完这件事,又低声商议了一阵,天就彻底亮了。

外头渐渐响起人声,不一会儿就进来几个大汉,将许风跟慕容飞押了出去。许风装出一副困顿模样,魂不守舍地往前走着,路过院中那口井时,他脚下一软,竟自摔了一跤。那些人骂骂咧咧,对他好一阵拳打脚踢,许风咬牙忍耐着,悄悄捡了枚石子藏在手中,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回头望了那古井一眼,被人推搡着走了。

门外已备下了两辆大车,车上装着十来个半人高的酒瓮,许风和慕容飞被人拿布团堵上嘴,各自推进了一个酒瓮中。

那瓮里一股呛鼻的气味,许风于黑暗中听见辚辚的车马声,车子在城门口停了停,接着就一路折往西去。开始走得还算平稳,越到后面就越是颠簸,想必是走了山间小路。

许风早挣脱了身上的绳子,将酒瓮掀开一条fèng,把扣在掌心里的石子弹了出去。他这一下时机抓得极准,石子正卡在前头那辆车的车轱辘里,只听“卡啦”一声响,那车猛地震了震,整个儿歪在了一边。

慕容飞将酒瓮一掀,纵身跳了出来,劈手夺下旁边一个人的刀子,回身唰唰几刀,将十来个酒瓮尽数击碎了。有的瓮中确实装着美酒,酒水流了一地,酒香扑鼻;有的则藏着被掳来的新娘,同样捆着手堵着嘴,一个个又哭又叫,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许风也趁此机会逃了出来,却并不出手去帮慕容飞,只施展轻功攀上了一旁的大树,借着茂密的树叶掩住了身形。他轻功练得最好,众人的注意力又都在慕容飞身上,竟是无人察觉。

只这片刻功夫,慕容飞已被团团围住了。

那面具人越众而出,道:“我家主人一片好意,不过是想请慕容公子回去喝一杯茶,阁下何必动起刀来?”

“要我跟你们走?成啊,”慕容飞眉峰一挑,手中刀子指住那面具人道,“尔等若有本事,就带我的尸首回去罢。”

那面具人凝目看他,将手一挥,道:“抓活的。”

他手下的人应声而上,跟慕容飞打了起来。

慕容飞料得不错,他的功力确实只恢复了两三成,剑法大不如前,若非那些人不敢伤他xing命,恐怕早已落败了。

而那面具人出手时也是有所顾忌,瞧那样子,倒像是受了内伤。是了,他昨夜虽躲在井底偷施暗算,但毕竟不是周衍的对手。

许风不觉笑了一笑,心想,还是他的周大哥厉害。

他藏身树上,将底下的qíng形瞧得一清二楚,但仍旧没有出手的打算。他只把先前那根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另一头打了个圈,然后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面具人的一举一动。

树叶被风chuī得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