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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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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上回来有话和你谈!”她说,拿着白外套,往屋外冲去。客厅里再一阵喧闹,醉山在叮嘱不可以晚回家,明霞在叮嘱别吃摊子上东西,当心吃坏肚子——哎,天下父母心!终于,安静了。访萍和亚沛都走了。访槐今晚有节目,根本没回家吃晚饭。再一会儿,电视机开了,有位歌星在唱“不了情”: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错,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雨中的散步,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

她倾听着,再看看桌上那首“问斜阳”。忽然间,她觉得再也坐不住了,觉得那种“若有所求”的感觉把她强烈的抓住了。她无法坐在这儿面对一盏孤灯,也无法把自己放到课本里去。尤其,那歌星正缠绵的唱着:

“它重复你的叮咛,一声声,忘了,忘了!

它低诉我的衷曲,一声声,难了,难了!

……”

好歌词,她想。好一句忘了,忘了!好一句难了!难了!她吸口气,突然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问斜阳”。她走到橱边,打开衣橱找外套,才想起心爱的白外套已给访萍拿走了。她拿了另一件全黑的,好在自己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黑。穿上外套,她把歌词放在口袋中,走出卧室,到了客厅。

明霞从电视上转向访竹。

“怎么,你也要出去?”她诧异的问。

“去——找同学研究一下功课。”她说,又撒谎了。

“不会用电话研究吗?”明霞敏锐的反应。“一定要亲自去?”

“好了,明霞。”醉山打了圆场,宠爱的看了访竹一眼。这孩子已经太乖了,乖得让人心疼。何必再拘束她呢?年轻人应该有她们自己的天地。二十岁的孩子不属于一间斗室。“去吧,访竹,早去早回!”

“好的,爸爸。”访竹顺从的回答。“等会儿见,妈!我走了!”她穿上鞋子,走出大门,进入电梯。

几分钟后,她已经站在大街上了。街上,车来车往,永远繁华。月光被街灯冲淡,变得无精打采了。她抬头看看月亮,快要月圆了,用惯了阳历,她从不知道阴历的月日。看那明月将圆,她倒对于中国人的农历颇觉有理,应该是十四、五吧!她想,把眼光从月亮上调回来,她才有一阵迷惘,去哪儿?

她出门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去那儿?斜阳谷吗?她脸上燥热。或者,潜意识里,她是想去斜阳谷的,去找一个“偶然”。为什么?她有些生气的问自己,为什么要找“偶然”?为什么要找“巧合”?他不会晚晚去斜阳谷,除非他也在找“偶然”和“巧合”!她心中怦然一跳,会吗?他会吗?她想起看电影那个晚上。不,他不会。

她摇摇头,在街上无目的的闲逛。

他对她没什么意义,她模糊的想。只因为他有个“谜”一样的过去,有对“奥玛雪瑞夫”的眼睛才会引起她的注意。她在他身上从没找到过什么优点,从没发掘到过什么宝藏。不过——她迟疑的站住了,前面有个公共电话亭。不过——自己真“发掘”过他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走进了电话亭。

瞪着电话机,她发现不知道要打什么号码。

她拿起那本刚换新的电话号码簿,开始找寻。

杜、赵、陈、刘、顾——有了!顾——他不会登记号码的。她顺序找下去,越找,心中就越泛起一股渴望,给我号码!给我号码!你一定要登记!你非登记不可!但是——找完了所有姓顾的,没有顾飞帆!她失望的呼出一口气。他真的没登记!居然没登记!

她预备阖起电话簿,但,她突然看到用“顾宅”为名义登记的号码,数一数,有十三个顾宅!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是,管他呢!她突然有种“非做不可”的决心,就像她面对蜜蜂阵,而非要打掉不可一样。她开始从第一个“顾宅”拨号。

“请问,有没有一位顾飞帆先生?没有?噢,对不起,打错了!”再拨第二个,又错了。第三个,还是错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她的声音越来越软弱,失望感越来越强烈的抓住了她,除了失望感,还有挫败感。而且,她是更加更加莫名其妙的想打通这个电话了!

第十二个了。她已放弃希望了,心中冷涩而酸楚,手指冷冰冰的,心中更冷。“喂,那一位?”对方那熟悉的声音蓦然传来,“我是顾飞帆——”泪水倏然冲进她的眼眶,她不信任的听着那声音,重重的吸气,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喂?”对方怀疑的在问:“是谁?晓芙吗?别开玩笑?怎么不说话?——不说话我就挂断了!”

“不不!”她急促的低呼出来,声音哽塞。“是我,纪访竹。”她怀疑他还知不知道纪访竹是谁。

果然,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哦,访竹,”飞帆终于开了口。“你在那里?斜阳谷吗?”

“不!我不在斜阳谷,我在街边上。”

“街边上?”他不安而困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在街边上做什么?”

“我想——来看你!”她冲口而出,二十年来,她从没做过如此鲁莽而大胆的事。“告诉我你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