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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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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敢再提我的过去,”他又说,握紧了她的手,盯着她,由于她那长久的沉默而担忧了。他叹息,有些焦灼的说:“或者,你已经不想听了。”

她无法沉默了,她扬起睫毛,让眼光和他的缠在一起,她一直看到他眼睛的底层去。“那些女孩,”她轻声问:“都伤害过你吗?”

“不。”他坦白的说。眉头缠结,回忆显然是条毒蛇,在凶猛的啃噬着他的心脏。“最起码,微珊从没有伤害过我,是我伤害了她。”

“微珊?”她怔了怔,本能的重复着这名字。

“微珊,”他咬了咬嘴唇,唇上立刻留下几个好深的牙齿印。“邓微珊,她是晓芙的同学,也是我的同学。十年前,我在台大念国贸,微珊在外文系,是以社会组状元取进台大的,你可以想象她的才华。她并不是只会念书,她聪明沉静,美丽大方,一进台大,就成了外文系之花,追求她的男同学,可以组成一连军队。”她瞅着他。微珊——她心中低念着这个名字——邓微珊,见鬼,她在嫉妒她!

“我在国贸也是个名人,我打篮球,拉小提琴,演话剧,办社团,除了念书之外,我什么都做。”他盯着她。“你听说过大学里有留级生吗?我就是一个!别人念大学念四年,我的大二就念了两年,然后,微珊来了。我和她吃过两次饭,看了三次电影,就整个掉进去了。我想,我疯了,她住女生宿舍,我整晚在宿舍外拉小提琴给她听,一直拉到天亮,我送玫瑰花,送得整个女生宿舍连舍监屋里都堆满了花。我写情书,把情书写在落叶上,写在糖果上,写在火柴盒上——恨不得写在我的皮肤上,连我的皮一起剥给她——”

访竹咬牙,老天,她嫉妒她!

“微珊本来是看不起我的,她的追求者太多了,她出自书香门第,雅洁脱俗,飘然出尘。她认为我太不务正业,太不用功,也——不容易专情。我不理她的冷淡,苦追又苦追,你不知道我追得有多苦。我疯了,我真的为她疯了,如果得不到她,我想我非死不可。到大四的时候,我的痴情总算打动了她,她对我说,如果你这学期考第一名,我嫁你!老天,那时已考过期中考,我有三门当掉,如何去考第一名?我没反抗,回家起就死啃书本,那学期我以全校第一名毕业。第二年,我服完兵役,微珊嫁给了我。”

访竹吸了口气,老天,我嫉妒她!

“娶到了微珊,我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我们也确实过了一年的神仙生活,然后,父亲的公司出了事,他代理进口棉花加工,美国方面的厂商忽然停止了我们的代理合约,这会逼使我们破产,父亲立刻派我去美国,为了查明真相。你对商场的竞争和黑暗了解不多,我也不详细说。反正,我在纽约和那厂商谈判失败,眼看工厂就会倒闭,我灵机一动,此处不留人,必定另有留人处!我看中了另一家更大的厂商,那产业的主人是意大利的美籍移民,我开始争取外销代理权。

在争取的过程中,我认识了那老板的女儿黛比。一个十足的性感的小野猫,她对我兴趣浓厚,我当时想,黛比明知我结过婚,这只是一场游戏,我不敢得罪她,怕影响到我们的代理权。事实上,黛比风流成性,她的男友,什么国籍都有,除了东方人。或者,她只是想在她的收集中再加一项。

这是场游戏!但,我错了,这不是游戏。有一天早上,我住在旅馆中,才起床,黛比父亲的两个保镖就来找我,说老头子请我去谈话。两个保镖都随身带着枪。我司空见惯,也没有怀疑,谁知一到那老头子的豪华住宅,就看到宾客盈门,我走进大厅,立即乐声大作——”他停住了,注视着访竹,诚恳而沮丧的说:“你简直不能相信这种事,如果写成小说,别人都会骂我编故事!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那是个婚礼!两个保镖一人一边押着我,枪顶在我的背脊上,我想挣扎,想逃跑,但,那保镖在我耳边警告我别动,而且,在我耳边说了句:‘黛比会厌倦的,三个月之内你就可以离婚,急什么?’那种场面下,我的震惊已经超过了一切,连思想的能力都没有了。一位神父出来,几句我听也听不懂的意大利话讲过之后,我就算是和黛比结了婚!”

访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瞪视着飞帆,到这时,才喃喃的、急切的插了一句嘴:“那你岂不是犯了重婚罪?微珊又怎么办?”

“意大利人才不管我在台湾有没有太太,黛比也不管!结婚当晚我就和黛比大吵大闹,黛比笑着说,如果你这么不喜欢我,马上就可以离婚,不要你要付赡养费。你不知道美国那赡养费的可怕!老头子为了安抚我,表示可以给我代理权了!这种方式得到代理权,我还能做人吗?我一怄之下,代理权也不要了。我去找律师,希望了解我的处境,律师表示,婚礼完全合法,这是国际与国际间的法律漏洞,所以,很多国内已结过婚的人,在国外仍然有合法妻子!我真气坏了,而且,我发现黛比必须结婚的原因了,她有了孩子。”

他停住了。她正视着他,低问:“是你的孩子吗?”他迎视着她的目光,坦白的回答。

“很可能是我的,连黛比都相信是我的。所以——我难以辞其咎,我不是柳下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不,我不能推卸责任,反正,是我的错,我没有拒绝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