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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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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肩膀颤抖,鼻前酸楚,要依言按兵不动,却终究不忍纣王遭此愚弄,刹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甩开铜先生紧抓着的一手,冲向鹿台正中,吼道:“雉jījīng!把炼妖壶jiāo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纣王反手抽出柱边天子剑,妲己放声大喊,胡喜媚手中炼妖壶吸力源源不绝,把贾氏拖到半空,却被横里冲出的不速之客喝破身份,惊得手中一抖,铜壶翻转,浩然已籍太极图之力冲到面前。
胡喜媚吓得魂飞魄散,朝后逃去,浩然伸手抓来,却全然忘了贾氏已被拖出鹿台边缘。
浩然抓胡喜媚,纣王一剑却是直指浩然后心,喝道:“来者何人!”
乱局中,最终的赢家终于出手,妲己一甩倾世元囊,绫罗伸长了十余丈,朝摔落鹿台的贾氏卷去,无声无息地卷住她喉咙,瞬间勒紧,把贾氏求救的一声尖叫生生扼住。
浩然只觉背心剧痛,再不回头,天子剑便要刺穿自己胸口,只得于半空中竭力转身,避开这一剑。
瞬息二人对视,身在半空,纣天子看清浩然样貌,楞了一楞。
“你这昏君……”浩然轻声道,不顾利剑架在颈侧,伸出一手,揽着纣王脖颈,闭上双眼,把唇凑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一吻,熟悉感如电殛般传遍天子全身。
紧接着,纣王反手收剑,抱着浩然,二人从数十丈的高处一同摔下。
贾氏揪在脖上的两手无力放下,气绝,粉颈被倾世元囊勒住,几近全 luǒ的娇躯于鹿台边缘摇晃。
太极图化开,纣王只觉眼前一闪,已是身在鹿台顶楼。妲己收了倾世元囊,台下传来一声尸体落地的闷响。
“武成王夫人坠楼了——!”远方宫人仓皇叫喊传来。
纣王兀自怔怔回味唇边的温热,与那点略带咸意的泪痕。
破晓时分,天际一抹白亮,宫内乱成一团,宫女慌张叫喊从鹿台下隐约传来,huáng妃尖叫划破夜空,王宫中一片混乱,无人再顾及背靠宫墙,坐于午门外的二人。
“你既要救武成王之妻,何以那时昏了头?当断不断,枉自害了你自己,炼妖壶于胡喜媚手中,就如掌中之物,你临到决断之时,又要回身去顾那昏君……”
“闭嘴!”浩然心中烦躁,直斥道。
铜先生却怒斥道:“你再如此行事,我便不再管你了!”说毕扳过浩然肩膀,要查看他背心被纣王刺穿的伤口。
浩然吁了口长气,不与铜先生jiāo谈,于宫墙下抓了一把土灰,反手按在背上,朝午门内走去。
铜先生匆匆追上,把浩然一拉,二人躲进偏殿背阳一面,只见烟尘滚滚而来,huáng飞虎接到报信,双眼通红,冲得御林军人仰马翻,杀进午门。大喝道“昏君!我妻在何处!”
武成王狠狠掷出手中长戟,长戟飞向殿前金锣,发出震耳之声,那戟已把金锣穿在墙面上,两队御林军从午门外掩来,把huáng飞虎与其部属围于一处。
“我放不下。”浩然眼望殿前天子,天子眼中红丝密布,默不作声。
huáng飞虎拼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昏君!我父huáng衮为你镇守界牌关!训练兵士,未得安枕!我妹入宫为妃,受你连番冷落,不发怨言!我为你南拒蛮夷!东征海寇!”
“你君欺臣妻……”
“飞虎!”纣王愤然道:“我对你妻从无半分非分之想……”
“昏君!”huáng飞虎大骂道:“我妻被你剥尽衣袍,惨死于鹿台之下,事到如今,你还在骗谁!”
“昏君荒yín无道!你成汤社稷倚仗的是谁!枉费我与你自小同出一师,这便杀了我罢!我huáng家满门忠烈!均要死在你这昏君手下!”huáng飞虎qíng绪再无法自控,横手夺过亲信钢槊,便朝殿前殷天子杀去。
“飞虎!你冷静!信我!”纣王闪身避过huáng飞虎一戟,喝道:“休要动手!听我解释!”
浩然沉声道:“你觉得,这公平么。”
铜先生缓缓叹了口气,再看九间殿前,huáng飞虎已弃了钢槊,飞身扑上,一手扼着纣王喉咙,二人从数十级台阶上翻滚下来。
“听我说!飞虎!”纣王狠狠把huáng飞虎推开,喘息几声,接过侍卫递来的剑,“把武成王拿下!”
“谁敢拿我!”武成王被拥上前来的军士,逾拖逾远,挣扎不休。仰天怒喝,额上青筋跳突:
“啊啊啊——!”
huáng飞虎猛地挣开护卫,手持匕首冲向纣王,纣王刹那间抽剑,挥剑,抬头,天子剑迎着匕首直指!
眼看二人便要同归于尽之际,场中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人。
浩然右手握着纣王剑锋,左手抵住huáng飞虎匕首,太极图光芒泛起,两仪符文旋转。
huáng飞虎瞳孔倏然收缩,认出这名自己曾亲眼所见,死于午门前的司墨。
“是你……”
浩然眉头紧锁,深深呼吸,身躯一震,“当”的一声巨响,音波所到之处,把纣王与huáng飞虎推得疾飞出去!
铜先生一手抓着浩然,另一手揪着huáng飞虎衣领,遥遥飞出朝歌,背后又有一股极qiáng的气势压来。
浩然气息不继,道:“那是谁……”
铜先生见无法再躲,缓缓落地,殷破败率着上万御林军追出城外,午门处又有一声怒喝,如晴天霹雳炸响。
“何人斗胆!在天子脚下撒野!”
铜先生沉吟片刻,道:“你们先走。”旋即伸出一手,手掌下压,顿时冲到身前的数百军士人仰马翻,摔成一团,huáng飞虎见状忙上前拉起一匹战马来,把浩然扶上马背。
铜先生道:“我在此阻那闻仲,飞虎带东皇钟朝西去。”
huáng飞虎本已一心寻死,不料死里逃生,再不萌自绝之念,正要出言时,铜先生已在那战马腿上一按,战马载着huáng飞虎与浩然二人一通狂奔,消失于平原尽处。
huáng飞虎护着浩然逃出城外,城内洒出漫天鞭影如浩瀚汪洋,鞭海朝茫茫荒野上一匹奔马卷来,气势恢宏到了极处,只见眼中尽是金光缭乱,huáng飞虎猛地一催马缰,杀戮之气于背脊处一触,横里一道鞭抽,竟是跨过数十里之遥,狠狠地抽中huáng飞虎肩头!
霎时武成王背后护心镜被这一鞭抽得粉碎,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浩然身上。
闻仲追出城外,胯 下坐骑黑麒麟浮于空中,冷冷凝视逃进树林的武成王,回手挥鞭,正要把雌雄金鞭再次甩出之时,脸色一变。
极轻的声音传来。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yīn者,百代之过客……”
闻仲大惊之下抬头,却找不到那男子之声来处,身周空气倏然凝重有如实体,气息一窒,金鞭之海被破去,只觉身重了百倍,连人带坐骑,被狠狠按下地面。“轰”的一声,把朝歌城墙压垮了一个大dòng!
“自古为师者,不仅护短,还是偏心的……”那极轻的声音依旧在虚空中笑道,渐不可闻。

魔家四将

话说武成王huáng飞虎与浩然一路逃出朝歌,背上挨了闻仲一鞭,当即昏死过去。一日后五色神牛忧主心切,径自追来。浩然此时也不知身处何方,把huáng飞虎扶上神牛背,只朝着日落的方向没命奔逃。
铜先生却似消失了一般,但既是闻仲旧识,料想道行当不会差得太远,若说此时他便戴着面具,尾随于神牛之后,倒也极有可能。
迟暮时分,浩然于山林中生起一堆火,让huáng飞虎歇了,把真气灌入武成王丹田,助其恢复伤势。不知为何,九间殿前那声钟响,竟是把自己一身先天真气耗去九成,此时催动片刻,已是汗水涔涔,不堪负荷。
huáng飞虎呻吟一声,醒转过来,眼望浩然。
浩然知道huáng飞虎妻妹已死,背离君王,叛出师门,此时定是百感jiāo集,生怕飞虎萌生死念,便在他身旁抱膝坐下。
飞虎只是怔怔看着浩然,后者醒觉过来,武成王是把自己当成了鬼魂,遂笑答道:“浩然本已身死,太上道德天尊怜我使命深重,为我重塑ròu身。”
飞虎点了点头,浩然不再言语,片刻后,武成王一大男人竟是悲不自胜,呜咽起来。足足哭了近半时辰,哭得嗓音gān涩,那男人哭声闻之令人心酸。许久后悲意稍停,武成王方缓过神来,嘶声问道:“封神台在何处?”
千算万算,也料不到武成王开口会问这一句,浩然呆了呆,方答道:“封神台在东昆仑后山处。”
武成王又问:“你可知昏君如何对我妻下手。”
浩然最不愿回答的便是这事。飞虎醒转前,自己心下已转过无数计策,万一武成王要求自己说出真相,该如何是好?若直言内qíng,贾氏并非被纣王猥亵而死,huáng飞虎定会醒悟冤枉天子,一旦转头回朝歌,姜子牙招揽huáng飞虎之计便化为泡影。然而若谎言欺骗,却又对纣王与飞虎实在不公,浩然一时间头疼无比,沉吟半晌后答道:
“此刻我不能说。待你到了西岐,姜尚会为你解惑。”
huáng飞虎听在耳内,却当是浩然默认了此事,红着眼道:“昨夜五更时分,她鬼魂显灵,道已是身死,奔往封神台。”
“封神台?”浩然想起飞虎之前一问,道:“她被封神了?”
飞虎疑问诸多,那戴着面具的是谁,封神台有何用,贾氏身死真相,偏生浩然一个也回答不出,只得放到脱离险境后,再作打算。
天蒙蒙亮时,二人同乘一骑,离了树林,一路西去。
不料走到半路,背后却有马蹄声隐隐传来,浩然真气未复,飞虎带伤在身,眼望远处追来的那人单枪匹马,并非前来捉拿的大部队,当下浩然勒停五色神牛,立于平原上,与那骑遥遥相对。
“huáng飞虎,留步!”
浩然一听此声,翻身下骑,难以置信地看着远方那个小黑点,走了几步,微微喘息,定神朝那人看去。
平原上荒风如刀,黎明曙光洒于大地,背光身影孑然一身,立于旷野中央。
纣王眼中布满红丝,疲倦无比,显是从朝歌星夜兼程而来,终于在此处截住了huáng飞虎与浩然。
纣王却不下马,远远道:“huáng飞虎,孤与你自小qíng同手足。你huáng家为孤与这成汤天下做的一切,孤从不敢忘。”
浩然猛地转头,却看huáng飞虎骑于神牛背上,只静静听着天子浑厚之声响彻旷野。
“殷受德一生行事,堂堂正正,七尺男儿,以信立于天地;孤不曾欺你,你妻坠楼身死,实有内qíng。”
“天子行事,本无须向臣子jiāo代,然而你不是臣,你是孤的兄弟。至此孤已言尽,你自去西岐,来日两军jiāo战,若仍是冥顽不灵,孤的人头,等你来取罢了。”
“兄弟,保重。”纣王沉声说完最后一句,便调转马头。
huáng飞虎满腔悲痛被这话一激,再难控制,破声喊道:“昏君!你背信弃义!谎言欺骗!姜后梅伯之事!比gān之死!你这世人撒了多少谎!此时又来惺惺作态——!”
“别说了!”浩然朝huáng飞虎喝道。
纣王身影于朝阳中顿得一顿,唯有浩然知道,此时天子内心已痛到极处。
他不再解释,形单影只,于茫茫曙光中向东离去,那小黑点越行越远,终于不再得见。
浩然与huáng飞虎又行一日,到得潼关前。五色神牛四蹄腾空而起,浩然眼望脚下层峦叠翠,想起后世元人张养浩之曲,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怒。潼关果然不负盛名。”
huáng飞虎伤势好转些许,答道:“此地乃是天险,由陈桐镇守,我有伤在身,浩然不可贸然闯关,须得绕行方为上策。”
于是二人共乘五色神牛,于潼关上空一跃而过,陈桐却是接到朝歌军书,在关前等候已久,火龙标脱手掷出,霎时近千亩方圆之地顿成火海,浩然无计,只得拼力催动太极图,瞬息间把飞虎送到百步外,自己却只身冲向陈桐,期望能阻得片刻。
法宝烈焰熊熊,附的又是三味真火,浩然空手一抓,把火龙标抓在手中,手掌被烧得皮开ròu绽,陈桐几次催动法宝,不见飞回,再听当啷一声,浩然松手撒标,那两截法宝已被破去火气,成了废铁。
哪吒于潼关外等候已久,见浩然来到,当下乾坤圈脱手,红缨枪火力全开,登时把陈桐轰了个稀巴烂。关内守将吓得闭门不战,浩然忍痛朝哪吒喝道:“走!”当下尾随huáng飞虎朝佳梦关而去。
“你坏了。”哪吒依旧是面无表qíng道,浩然哭笑不得,接过飞虎撕下的半截披风,把双手裹好,终于舒了口气,心想与这彪悍三太子汇合,安全系数大大增加。
不料哪吒又远远一指,说:“他们也在等你。”
浩然循哪吒所指之处看去,只见半空中虚浮着二人。
左首那人上身穿一件夹克,敞着纽扣,露出健硕胸膛,双手抱于胸前,腰间皮带上别着短短一把剑柄。
右首那人却是正眼也不看浩然,一身道袍紧束到领口,宽袖飘飘,横坐于一只灵shòu身上。
身穿夹克那男子道:“青峰山紫阳dòng,清虚道德真君弟子,huáng天化。来人通名。”
武成王虎躯一震,沉声道:“可是我天化孩儿?”
huáng天化却不过来,只疑道:“正是,母亲何在?我弟天祥何在?祖父何在?父亲,一别十载,何以落到如此落魄地步?”
huáng飞虎受此当面顶撞,却不动怒,只叹道:“天化,你于昆仑修道之时,你母被昏君bī死,为父仓皇逃出朝歌,天祥独自一人留于城内,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