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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待徒儿极好。”
“仅是如此?”
“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报效家国;怎可在此冰冷之地虚度一生?”
“你报的是谁的家?谁的国?为师把你养大,教你武艺,在你心内,竟比不上一个凡人?你且去,看那殷商会如何收场!武乙不敬上天,必招天雷击顶之祸;子辛题诗亵神,逆天而行,这成汤江山……”
“纵是天要灭我又如何!天已灭了巴蜀!我闻仲从未惧过,这次便要向天讨个公道!平我灭门血仇!”
“你……你自下岛去,从此你不再是碧游宫座下,你……从此所做之事,与我通天无关!那成汤江山必会在两百年后……”
“师父,少说几句罢,打雷了,当心招来天谴。你便guī缩在岛上罢了,掌这一教之昌,享那无疆孤单,长生便是囚笼!我便逆天而行又如何?!来日曝尸焦土,苍天大地,餮狗秃鹰,自会为我收尸!”
“徒弟,为师在朝歌闲逛这数日……”
“回去,上仙不可gān预凡间之事,免得招来天劫。”
“为师在朝歌闲逛这数日,竟是发现,你把偌大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
“师父教导有方。”
“等等,闻仲!”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处?这鬼面是红色的?为何我刚看不到你?”
“我是你师公,就是你师父的师父。”
“师父刚走,我去唤他回来。”
“不不,切莫让他知晓。我早就来了,你看,这红面具有神通,所以你师父方才看不见我。你唤何名?”
“子辛。”
“嗯,子辛,闻太师教你何技?”
“武术兵法——音律乐艺——读书识字——思辨道理……”
“好,师公考你,为君之道该如何?”
“为君之道,须得心存仁厚,不可妄动刀兵;大丈夫以……以德服人;武为下道,非不得已,不可行之……”
“很好,师公住在金鳌岛,你在朝歌住得乏了,可央你师父带你上岛走走;不过碧游宫向来冷清,只怕……”
通天穿过碧游宫后殿,抬步迈上通往岛屿深处麒麟dòng的台阶,唏嘘道:“只怕此处你住不惯。”
“闻仲百年未上碧游宫一步,今日到师尊座前,不是与宵小之辈逞这口舌能耐,还请师尊念在弟子……”
“说罢。”
通天教主走到麒麟dòng外,喃喃道:“念在什么qíng份上?师徒?父子?或是?”
“师尊,看在徒儿的份上。”
“那便是明路。”
通天教主轻声道:“那便是明路,只惜你们都不愿走,连带着我亦不愿走了……”倏然提气爆喝道:“通天有请镇岛瑞shòu出dòng!且与我同赴战场!纵是逆天,死而无怨!”
麒麟怒吼之声撼动天地。
与此同时,远处昆仑山仿佛立有所感,传来一声凤凰锐鸣,凡人,金仙均被这两大异shòu之声震得耳膜剧痛。
轰然巨响中,无数岩石移位,碧游宫八卦之眼,玉虚宫四象之眼绽放出刺目金光。爆成千万符文,笼住了阐截二教的仙岛!
又一声咆哮,大地震颤。金鳌岛轰然分解为无数碎片,冲击波扫塌了佳梦关绵延百里的城墙!
隆隆之声不绝,那岩石疾速环绕,最终嵌合于一处,金鳌岛化为一只以坚硬岩石构成的巨大麒麟!
苍天鸣哭,大地震颤,绛紫色天空中嗡的一声,云霞尽散,金鳌岛狠狠坠了下来。
那黑岩筑起的庞大麒麟占据了方圆百里,顶天立地,昂首大吼,一爪拍地,顿时掀起无数乱石直飞向天,裹在一处,朝那远方昆仑山冲去!
岐山侧峰垮了大半,昆仑山解体,红光横飙开去,展开一对凤凰之翅。
卒的死斗已近尾声,如今,是将的战场了。

银翼金戟

红水阵内。
四人同时望向血海,见那海中隐隐升起一根巨大骨锥,仿佛是什么猛shòu的角,那骨锥上竟是捆缚着一男子。
“飞虎!”纣王瞬间立起,血水褪去,余huáng飞虎体无完肤,被噬得森森白骨可见,腹腔中内脏起搏,恐怖无比。
huáng天化吸了一口气,愤怒已达到顶点,纣王喝道:“不可冲动!那定是陷阱!”
话未完,huáng天化怀中那昊天塔倏然she出金光,四人身周嗡嗡作响,浩然又惊又疑,金光散去,只见贾氏拢着衣袖,背对四人,沉静若水,一头长发飘扬如梦。
纣王楞了片刻,方道:“huáng夫人……嫂子。师嫂。”
贾氏幽幽叹了口气,静静注视那体无完肤的huáng飞虎,道:“大王,你huáng家满门忠烈,望大王顾念旧qíng,为飞虎留一缕香火。”
纣王吸了口气,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面前所见。颤声道:“嫂子……你实有负于……有负于……”
“嫂子!”
“娘!”天化伸手去抓,贾氏那缕深蓝色袍带却从他指fèng中飞去。
万花袍上金花散开,只在一瞬,刹那又重重收拢,一袭暗蓝色长袍飞舞翻滚,贾氏如一只极地冰凤般,袅袅飞向血海中央。
“沧桑改兮,佳人离……晦云幻兮,身不再……风雨谙兮,思故人……”
海中倏然升起无数血柱,she向凌空腾飞的贾氏,她纵身于血海炼狱中掠过,一缕妖冶歌声传开去,悠悠天地,dàng的尽是那婉转清亮之声。
huáng飞虎听那熟悉歌声,似有察觉,身体微微一颤,艰难抬头,喉中荷荷作响。
“思之深……念之切……愿你为星君为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血海汹涌,朝着他二人扑去,下一刻,滔天巨làng覆盖了世间。
贾氏恬静笑容再现于眼前,宛若多年前西昆仑后山上,迎接qíng郎的那个少女。
她张开双臂,轻轻搂住了huáng飞虎残破的身躯。
两道白光于血海中飞起,彼此缠绕,冲向天际。继而汇成一股,猛然冲向天化掌中昊天塔,一头扎进了塔中。
过了许久。
“浩然?”纣王忽地出言打破了这沉默。
浩然想的俱是贾氏与飞虎之事,又想到彼此之间,境遇竟是比这对患难夫妻更悲凉,不知不觉,二人眼眶都是红了。再抬头看殷天子时,纣王似有所感,眼角湿润,却qiáng自微笑道:“你有计可破这红水阵,但须你们协助。”
说毕纣王不再提飞虎贾氏那事,径自解说起来,许久后,浩然才明白,纣王在贾氏现身的那一刻,找出了王天君隐于血海下的真身方位。
纣王解释道:“孤入阵以来,便仔细看那海中血箭,只觉she出血箭伤人的源头,是同一处。”又以手势比划,道:“每道水箭飙she时,略有倾斜,虽出海后指向不同,但若追溯其源,数百道俱是于海底的某个位置放出,近者疾,远者缓……”
浩然会意,接口道:“只需沿着水箭倾斜角度,向海底反向延长,它们会汇集在一点。”
纣王虽不太明白,但能猜到浩然话中之意,点头道:“孤猜那点就是阵眼,阵眼中便是王天君。”
木吒忽地cha口道:“海水触身立腐,如此血气,王天君潜于深海中,你如何能近得他身?”
纣王道:“你自有对策。”旋即一掌击下两截青龙肋骨,jiāo予天化、木吒二人。吩咐道:“吴钩剑借你一用,不可再耽搁了。”
木吒未明其意,只见纣王又戴上护腕,调整方位,狠狠一掌切在龙脊骨与颅腔的接fèng处,发出一阵刺耳裂响,四人所站骨颅,与那长龙骸骨分离。
天化亲眼目睹父母身死,灵魂封入昊天塔,一时魂不守舍,只觉脚下俱是棉花,冷不防纣王又一喝:“天化!去划水!”
天化回了神,只觉纣王威严不容自己抗拒,木吒jiāo了吴钩剑,至此不再怀疑纣王,二人抢到颅腔两侧,用那肋骨cha入海内,奋力划动。
龙头载着四人,朝血海中央,huáng飞虎尸身漂去。浩然问道:“你呢?”
纣王一指那散落于地的黑色甲胄。浩然会意,取了盔甲来,为纣王戴上。又单膝跪地,服侍天子穿好甲靴,纣王只是不言语,任由浩然忙碌。片刻后一身重战甲穿毕,浩然蹙眉道:“这盔甲加身极重,纵你天生神力,行动亦颇有不便,你到底想如何?”
纣王不答,只道:“头盔。”
浩然疑惑更甚,把手中仅存那铜盔为纣王戴好,骨船已逐渐接近血海中心,千丈之下的海面,便是王天君所踞阵眼。
此刻王天君似有察觉,瀚海一刹那翻涌起来。前一刻渺渺千里的平坦海域竟是狂风大作,làng墙拱起千里!
“站稳!”纣王握着浩然手掌,助其稳住身形。“回来!”又朝木吒喊道。
那骨筏被掀到高空,重重落下。纣王却纹丝不动,一足踏于龙颔前,英伟身躯随着狂làng上下起伏。
天化与木吒手中骨桨冷不防被那迎面拍至的làngcháo卷走。“撑不住了!”天化喊道。
犹如飓风怒嚎,骨筏几是随时要裂开般发出响声,纣王朝那海里望去。大声道:“王天君定是在海底!你们当心!抓稳!”
纣王单手抡起吴钩剑,剑锋如雪,映出那浩浩血海,水天一色。天子立于骨筏最前端,似是想做些什么,却又颇有牵挂,许久后,方看了浩然一眼。
纣王微笑道:“说时轻巧做时难,保重。”
那话正回应了不久前huáng天化的愤怒。
刹那一道巨làng把骨筏掀到高处,亦把他们握在一处的手掌狠狠分开。
纣王双足并立,紧紧钉在船头,反手把吴钩剑一收,背持于身后,右手掐了个剑诀,竖在眉心前,闭上双眼,沉声道:“勿念!”
百丈高空,惊涛骇làng,黑色身影笼着一层金色剑光,朝后倒下,落出了骨筏,冲向血海。
“混蛋!你要做什么!”浩然大喝道,瞬间冲上前去,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
然而他咬紧牙关,单手撑地,长脚腾空,于青龙上颚顶狠狠一蹬,犹如离弦之箭,扑进这犹自身在半空的纣王怀里!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
旋即“咚”的一声,纣王与浩然紧紧拥于一处,坠入这血海中,海面翻起一朵白花,紧接着被无qíng巨làng吞没。
黑白二气于坠海那刻撑开,光团转动,隐有太极两仪之型,形成一个球体,光华流转,把他们包裹在其中,挡开了狰狞的血水。
开天辟地,混沌池中的两尾灵鱼彼此追戏。
昼与夜温柔地汇于黎明之际。
“仗着孤宠你,便又胡搅蛮缠。”
纣王话中笑意盎然,一手揽着浩然,另一手dàng出吴钩剑。
刹那东皇钟展开银色双翼,横扫而去;轩辕剑发出万丈金光,宛若流星坠落,激开千里海域,创世之初浩dàng元气,终于再度合而为一,隆隆作响,冲破滔天血水,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深邃而不可知的海底!
血海蒸腾,万里海面倏然爆发!
二人高速旋转,身与剑合,月蚀般的刀锋绽放千丈华光,无双利刃携着真龙之气劈去,把王天君斩成两半!
瞬间红水阵被一分为二,剧烈震动,轰的一声垮塌。
佳梦关前。
麒麟怒吼,翻江倒海,凤凰锐鸣,天崩地裂。
苍穹深处,无数带火流星飞来,坠于大地,漫天均是火羽,流星接二连三撞在麒麟身上,石麒麟痛吼一声,钝角被撞得粉碎,继而一爪狠命前探,扯住了凤凰双翅!
两头巨shòu撕咬,死斗,已不再是仙道cha得上手的战场。
数万人远远退到平原外围,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仙人浮于天上,凡人翘首仰望,那是自创世以来,仅次于炎huáng之战的又一幕华丽大战。
战场绵延百里,麒麟被流星连番击得在地上翻滚不休,压垮了城墙,凤凰尖锐鸣叫一声,与石麒麟滚作一团,双翅勉力一拍,嗡的一声大响,继而横旋甩出,把黑麒麟狠狠甩进了佳梦关内!
岐山以外千里尽起火海!佳梦关内顿成废墟!
太公望的双眼映出漫天遍地的大火,鲜红色火焰把夜空烧得宛若白昼,红云翻滚,在烈焰中化为灰烬,无数生灵于岐山内奔出,在火海中痛苦挣扎。
黑麒麟翻过身,仰天狂吼,一爪把凤凰狠狠按在身下。
“普贤。”
普贤真人转过头来,道:“嗯?”
太公望缓缓道:“少顷昆仑山崩毁,燃灯兵解后,便轮到你上场了。”
普贤微笑道:“嗯。”
片刻后,普贤微笑道:“小望,莫哭,来日封神台上再会。”
子牙哽咽着点了点头,递过一珠,普贤接了,勉力握于胸口前。道:“你这便去了。”
杨戬抱着玉鼎,于远方摇摇晃晃飞来,落地时听到太公望与普贤真人的最后一句,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方道:“普贤……普贤师叔!”
普贤笑道:“杨戬,玉鼎师兄,你们没事罢。”
玉鼎满身鲜血,倚在石上,唏嘘道:“现下还未死,赶得及送你一程。”
杨戬惊道:“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死斗!你要去做甚!普贤师叔!你……”
玉鼎缓缓道:“元始天尊数日前便不知去向,此刻cao纵昆仑山的,是燃灯道人。”
“……”
杨戬恍若被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道:“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