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页

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徐丽青好不容易把她盼回来了,怎么也舍不得再让她跑去大山沟沟里教什么书。这个提议其实是闻歌还在明尼苏达时便想好了的,但是刚提出来,徐丽青有些激烈的反对就让她的这个想法无疾而终。

那个时候的闻歌,是抱着这辈子再也不见温少远的打算……才那么想的。

可后来,到底是经不住心底的贪念催使,一回国,就回了a市。

她的话音刚落,就感觉按在她背脊上的手猛地一收,用力地把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那无言的隐忍和不悦,就连他沉默着,都让闻歌能感知到。

她捧住温少远的脸,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他清俊的脸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像是印在闻歌的心头一样,刻骨铭心。

她一字一句,格外认真地说道:“我会好好想的,到底要不要……再选择你一次。”

温少远“嗯”了一声,对她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只是闷闷地说了一句:“来抱抱。”

闻歌被他拥进怀里,心底喟叹了一声,透过车后座的玻璃看出去,昏huáng的灯光下,那雪花纷纷扬扬的,就像是在跳舞的天使,正在寒冬的夜里,如花般绽放。

那条来时的路,已经被薄雪覆盖,如冰晶一般铺了一层,在璀璨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看着看着就有些晃神,浑身温暖得让她快要想不起一个人的时候,在明尼苏达度过的……那样寒冷的冬夜。

她突然就想……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吧?反正除了他,她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杨乔要回美国了。

他的这个决定来得格外突然,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

闻歌正和他在早餐铺上解决早餐,那油条在热气腾腾的豆浆里浸了一会,她刚夹起来,一口咬下去时听到这个消息,那豆浆的汁水四溅。闻歌被烫得一懵,都顾不上先擦擦嘴,就那样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要回明尼阿波利斯了。”杨乔皱着眉给她递了纸巾,看她只是胡乱地擦了两下,叹了口气,无奈地又抽了一张纸巾,抬手往她嘴边擦去。

结果,刚收回手,一个不经意地一瞥,余光扫到早餐店门口那个近来越来越熟悉的身影时。他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喂”了一声,示意闻歌转头看去。

后者后知后觉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温少远。他身旁就是个蒸笼,此刻冒着白烟水汽,他面无表qíng的脸在这朦胧的遮掩下,便有些看不清晰。

闻歌的后颈凉了凉,正要开口叫他,温少远已经先抬步走了过来。拉开椅子,格外自然地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我来给你买早餐。”

他的眼神认真,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向已经有些石化倾向的杨乔,眼角都没抬一下,目光刚掠过他便gān脆地移开:“介不介意拼桌?”

闻歌还没回答,杨乔已经笑着回应:“当然不介意,你是长辈。”

话音刚落,闻歌便觉得周身的温度一凉,抬头去看温少远的脸色时,他面上已经凝了一层白霜。

她默默地夹起已经泡软了的油条,小口地咬着,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如今温少远的命门就是这个……这杨乔不长心的,偏偏往上踩。

反应略微迟钝的杨乔直到他和温少远搭了好几句话都被统统无视后,才发觉,他是有些不高兴了。可到底他为什么不高兴,却是一头雾水。

闻歌点得少,刚吃完,就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我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结果,她刚转身,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温少远握住手腕。

他擦了擦唇角,看了眼还在僵硬状态的杨乔,不容辩驳地:“我送她过去。”

杨乔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只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看着温少远理所应当的样子一时又没觉察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也就没心没肺的继续地吃他的小笼包子。

直到那两个人的身影消息在了街道口,杨乔这才觉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了——这两个人不是关系不好吗?怎么看着……怪怪的?

……

刚走出早餐店,闻歌就挣脱了他的手,把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拯救了回来。

冬天的清晨,起了大雾,蒙蒙然的一片,似蒙上了一层面纱,显得寒凉又神秘。空气里浸润的是冰凉的水汽,路边的小糙小叔,都被这雾气渲染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

闻歌掩着唇打了一个喷嚏,还没抬起头来,迎头被罩上了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温少远波澜不惊地扫了整个拢在他外套里的闻歌,伸出手把衣领翻好,这才重新握住她的手。

闻歌挣了一下没挣开,又挣了第二下。他还是不松手,她也不矫qíng,便由着他握着。

他的掌心就像是个火炉,温暖gān燥,她冰凉的手指被他握了没一会,就渐渐地起了暖意。

闻歌步子迈得小,落后了他一步。就这样悄悄看了眼他的侧脸,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指动了动,在他掌心轻轻一挠,见他转头看过来,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眼,问道:“gān嘛不说话?”

“在想事qíng。”他清润的嗓音低沉,在这寂静无声的街道里显得格外清越。

不时有清脆的鸟叫声从树梢传来,闻歌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树枝上的小鸟,那小小的喙张开着,明明那么小的一个身体,却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被他牵了一会,走进了小区后,这才不大qíng愿地解释道:“我和杨乔好久没见了,他要回去了,所以找我跟我说一声。”

温少远“嗯”了一声,眉梢却是一扬,连唇角都忍不住翘了翘,直到牵着她一路走回公寓楼底下时,他才开口道:“我在想你工作的事qíng,上次不是说累了,不想做了?”

闻歌那晚只是随口一说,不料他却记上了,还认真的考虑过。当下,微微睁圆了眼睛,摆摆手:“我就是说说的,现在还没有真的要辞职不gān……”

温少远没接话,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后。他一手轻捏住她的下巴,一手覆在了她的脑后,作势要亲她。

闻歌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了嘴唇上,他吻下来的嘴唇顿时落在了她的掌心里,那微凉的嘴唇碰到她掌心的温热,就像是一涧山泉,清凉凉的。

闻歌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张开嘴,不轻不重地要了一下她的手心,微微的麻痒让她忍不住松开手,刚想抗议他无赖,下一秒,他垂下眼来看了她一眼,低头吻了上来。

一触即止,他很快离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俯身和她平视。

“我吃醋了。”他的声音清浅,语气无赖:“在你出国的第一年圣诞节后没几天,你哭着给我打了第一个电话。我隔天就到了……看到杨乔送你回家,看到他伸手抱你了。这瓶醋一喝就是四年,你知不知道?”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闻歌有些懵。

虽然在这之前,她就知道温少远这四年内有飞过美国,来过明尼阿波利斯。但始终不知道,第一年的圣诞过后,只因为她打电话时哭了,便赶着隔日的飞机飞了过来。

那半年对于闻歌而言,格外特殊。一个人的放逐,在举目无亲的国度,远远不止是“艰难”这个词可以形容的。所以她在美国给他打得第一个电话,也记得格外清晰。

那晚她在室外那么寒冷的温度里差点被冻伤,给他打电话时,哽咽着无法成句。所有的委屈在听到他叫自己“闻歌”时,又统统咽了回去。

甚至,隔日接到他的电话时,还努力的粉饰太平。告诉他,只是想问问他好不好。但怎么也没料到,他那个时候,竟然就在那里。

她还因为他那句轻描淡写的“我以为你受了委屈,不太放心,想过来看看”而觉得委屈,可现在知道他只是因为她的一声哭泣,便放下一切,不远千里地赶过来,那些对他的埋怨瞬间便被冲淡。

闻歌吸了吸鼻子,闷声问他:“那晚你跟我打电话说的话我都记得……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门口。”温少远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底的柔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你说你过得挺好的,让我不用过来。连多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随即找了个借口就挂了电话。”

闻歌哑口无言,嗓子似被堵了棉花,发不出声来。

“我那时候正要下车,看见杨乔从你身后追上来。”他握住闻歌微微发凉的手揣进口袋里,拉着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和她一起走楼梯:“然后,我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

闻歌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良久,才低声解释:“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是怕你说得太多,我又会哭出来。”

她抬起头,看向温少远:“后来呢?你留了多久?”

终于有稀薄的曦光穿透云层落下来,透过玻璃窗洒在地面上。安静的早晨里,寂静无人的楼道里,他们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

“直接回去了,来得匆忙,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在机场坐了一晚,明天的飞机回了国。”他的声音清浅又平淡,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qíng。

偏是这样的语气却让闻歌听得心口发紧。

她也是匆忙之间到的明尼阿波利斯,下飞机的时候已近深夜,她无法联系上来接她的老师。又没有落脚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她看每一个陌生的脸孔都带着防备。毫无主意,就在机场留宿了一晚,深夜的机场大厅空旷又寂静,偶尔有什么回响她就会心惊胆颤。

那样的感觉,深刻得她至今都不敢忘记。

闻歌突然觉得,那一次看到他手机屏幕上她的照片时,自己那股无名火烧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原本以为他依旧是选择旁观,却不知道,在他做这样的选择之前,还有那么早那么早就开始的前因。

她沉默着不说话,温少远便没有再继续。这样的经历,对于两个人而言,都是不堪回忆的记忆。

所幸,楼层并不太高。走了没几分钟,便到了家门口。

闻歌拿出钥匙开门,刚推开门,想起什么,转身看了他一眼,突然踮起脚来,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其实我很害怕……”

她松开手,往后推了一步,语气里是之前从未流露过的脆弱和难过:“我很怕这些都只是镜花水月,也很怕我们无法坚持走到最后,事实上,这四年,我反复都在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还要不要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