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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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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两页之后,一条留言从他眼前晃过,他扫了一眼,拿着鼠标的手猛地停下了。
“故事还是一看就是你写的,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要说是大大换了叙事方式,也不准确,还是原来的语言风格,就是有些细微的地方不同了呢,不过只有一章也不能确定,大大加油!”
元午盯着这条留言看了很久,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这个读者没有说错,有些地方他是修改了,但是很少,很少,只有几句,记不清了的,还有想要避开那种感受的。
很小的几个细节。
他没有想到这样还会有人觉察得到。
不安顿时涌了上来,他合上电脑,拿了冰可乐出来在脸上反复地滚着,不能再有改动,一点点都不能。
“在哪儿吃?”林城步的声音突然响起。
元午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可乐没拿稳,砸在了脚背上。
“哎,”他皱着眉,“外面吃。”
“砸伤没啊?”林城步一步跨了进来,有些着急地想伸手。
“出去!脱鞋!”元午瞪着他。
“到底是出去还是脱鞋?”林城步定在了原地没敢动。
“……出去,”元午拉长声音叹了口气,“我没事。”
“好,”林城步退了出去,“啤酒带出来。”
三菜一汤,红烧鱼,椒盐排骨,手撕包菜,还有野菌ròu丝汤。
放这三菜一汤的器皿分别为他煮方便面的锅,他吃方便面的碗,他的一个曲奇饼铁盒,以及林城步带来的那口锅。
“要不是我是鬼所以知道你不是鬼,”林城步指了指桌上的这些东西,“我真要以为你是鬼了,你平时不吃东西的吗,拿什么装啊?”
“拿锅吃,或者那个碗。”元午坐到了船板上,船上就那一张小凳子,林城步坐了,他就没得坐,好在桌子矮,坐船板上吃也合适。
“筷子是一买就一版吧,要不是不是连筷子也就一双啊。”林城步看了看他,把坐着的凳子拿开了,也坐在了船板上。
“嗯,一次五双。”元午拿过凳子坐了上去。
“……你能不能不这样?”林城步仰着头看他。
“怎么。”元午俯视他。
“这样还怎么jiāo流?”林城步说。
“jiāo流?”元午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嘴里。
“我好歹忙活了一桌菜呢。”林城步说。
元午咬到排骨的时候才有一种恍然的感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过正经的饭菜了。
非常好吃,意外地完全贴合了他的味觉,好吃得舌头都想抽筋。他拿开小凳子,坐到了船板上。
“味道怎么样?”林城步开了一罐啤酒放到他脚边,小桌子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了。
“你活着的时候应该不是小餐馆的厨子吧。”元午喝了口啤酒。
“以前是在那种挺牛的酒店,后来跟着我师父跳槽,”林城步笑笑,“现……变鬼之前就一直在一个私房菜馆做着。”
“难怪。”元午又夹了一筷子包菜。
菜好吃,元午对林城步的态度暂时也缓和了一些,烦躁还是有,但被食物压住了,他可以吃完了再烦。
林城步吃饭的时候话倒不算太多,只是吃的也不多。
“你可以告诉我你们这种新派鬼是正常吃饭的,毕竟你们都会呼吸呢,”元午说,“不用这么敬业。”
“我真吃不下,”林城步喝了口啤酒,“自己做的菜,闻都闻腻了。”
元午没再说别的,慢慢吃着菜。
小冰箱的容量不大,放在里面的啤酒也没多少,没多大一会儿就都喝得只剩了最后一罐。
元午感觉这么喝酒也是挺久以前的事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最后一次这么喝酒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跟谁。
离群索居这种状态像是突然而至,又像是久得无法再找到第一天。
“我看了你今天写的那一章,”林城步一下下捏着啤酒罐子,“我之前就想问了。”
“嗯。”元午应了一声。
“你写的那些故事,那些鬼,”林城步看着他,“为什么都是……窒息?”
元午夹菜的手顿了顿,夹了最后一块排骨,沉默地嚼着。
“上吊,溺水……”林城步说,“为什么?”
“因为过程长,可以体会死亡。”元午说。
“那也还有很多别的方式也不是嘎嘣一下就死的啊。”林城步说。
元午放下了筷子,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窒息最绝望。”

第6章

因为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再拖延时间,加上林城步这顿美味的饭,元午只得答应了他,去给前面排队的那几个鬼送行。
但是该怎么弄,该是什么样的一个步骤,他却完全没有头绪。
林城步这个演技浮夸的偶像派鬼显然也没有提前准备好剧本,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是怎么个流程……
于是在元午答应了这周末就开始之后,他俩都沉默了,坐在船尾一块儿看着水面。
十分钟之后元午回了舱里:“先回去跟你们新派鬼老大商量一下吧,就你们这发展趋势,不弄个章程不好混啊。”
林城步被赶出来之后挺郁闷的,回到码头坐在车里半天都没发动。
这的确是个问题。
他去找元午的时候本来就没有想得太深入,就想着能搭上话就行。
元午写鬼他就是鬼,也许就像元午说的,演技太浮夸,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入手的角度了。
搭上了话,等着元午对他没有那么防备了之后再想别的办法,但现在剧qíng并不完全由他控制,所有的事他都只能见招拆招。
唯一牢记在心的就是不能急,有些事不到时候不能说。
他要往前走,还不能让元午跑,对于一直以来脑子里基本只有菜谱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艰苦了。
手机响了。
他拿过来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才接了:“姐。”
“今天回家陪爸妈吃饭吧?”那边是他姐姐林慧语的声音,“妈说一会儿就去买菜了呢。”
“我……今天不回了,”林城步捏了捏眉心,“我有事儿。”
“什么事儿?”林慧语马上问。
“就是……普通事儿。”林城步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林慧语紧追着又问。
“我还不能有点儿隐私了啊?”林城步皱了皱眉,林慧语平时不这样,现在这种反应基本能说明她知道了。
“城步你放弃好不好?”林慧语说,“放弃好不好?所有人都放弃了怎么就你还死追着不放呢!他家里人都不管了……”
“我又不是他家里人。”林城步很平静地说。
“那你是他什么人?”林慧语提高了声音,“你告诉我,你是他什么人?”
林城步没有说话。
“你这样有什么用,有用的话,”林慧语叹了口气,“那么多的疯子……”
“他没有疯。”林城步打断了她的话。
“是吗?好吧,我算他没疯,他现在没疯,以后呢?”林慧语的声音里都听得出来她眉头拧紧,“以后他也许会像他……”
“他不会的。”林城步继续打断她。
“哎!”林慧语用力叹了口气,“你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林城步清了清嗓子,“一个圣父。”
“啊?”林慧语那边啊完了之后半天都没有声音,估计是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几秒钟之后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林城步chuī了声口哨,把手机扔到旁边,正想发动车子的时候,驾驶室的门被拍了两下。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没有人。
见真鬼了?
紧接着车门又被拍了一下,他愣了愣,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脑袋和一只挺ròu乎的小手。
“小朋友什么事儿?”他放下车窗,探出头去问了一句。
车门外面站着一个小男孩儿,四五岁的样子,正一脸严肃地仰头瞅着他。
“你压到我的花了。”小男孩儿指了指他左前轮。
“嗯?”林城步看了看,车轮下面乱七八糟一堆杂糙,他看不出来哪一株是这个小孩儿的花。
“这个。”小男孩儿蹲过去指着。
“那……你往旁边站,我把车挪一下?”林城步在他指了以后也没看出来。
“不用了,你是小午哥哥的朋友吧,”小男孩儿说,“压了就压了吧,明天又会长好了。”
“哦,”林城步看着他,“你是不是叫大头?”
“是,”大头马上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他跟你说我了?”
“说你很能gān。”林城步说,“你跟他熟吗?”
“熟啊,我经常找他玩的,”大头说,“不过我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哦,这样啊,”林城步趴在车窗上,“那他人好不好?”
“挺好的,他给我买东西吃,”大头从兜里掏出一小包薯条,“你看。”
“那他是个好人对吧?”林城步笑了笑。
“嗯,”大头点点头,“不过妈妈说他怪怪的,让我不要跟他玩。”
林城步沉默了几秒钟:“他怪吗?”
“不知道,”大头撕开薯条袋子吃了一根,“我妈说小孩儿不懂。”
“小孩儿懂的,”林城步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大人才不懂。”
离跟元午约好的时间还有两天,这两天林城步没法去找他,怕去得太频繁了会让元午反感。
其实现在就已经挺反感的了,元午看他的眼神里透着对一个神经病无限的烦躁与无奈。
林城步每周去店里炒菜只有四次,这两天他都空闲着,一直猫在家里翻看那个A4纸的本子。
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弄才能一点点让元午看到真相?
怎样才能让元午开始去思考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不合理?
关键是还能不揍他或者不再次消失?
“我们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在为自己送行,我们哭着,笑着,陪着自己,一路掩盖着真正的qíng绪……渴望或者绝望……
他站在桥上,低头看着桥下平缓流过的河水,看着水面上若隐若现映出的那张脸,你是谁……
他站在水面之下,四周搅起纷乱的气泡,惊慌地向上散去……
呼吸消失了,胸腔似乎被一点点压紧,压实,每一个慌乱的气泡,都把他往最后的绝望里带得更深,一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