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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确实有事相求,不知大人可曾在家中女眷身上见过这种珍珠?”刘半山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粒珍珠。

石晋皱了皱眉,“珍珠等物再寻常不过,我身为男子,怎么会盯着女子身上的东西看,刘大人这话是何意?”

“石大人误会了,此物是在刺杀静亭公一案的主使者嘴里发现的,”刘半山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东西是从死人嘴里扒出来的东西,“我们发现这粒珍珠是今年新进的一种蚌珠,整个京城只有三户人家买过。”

石晋闻言沉下脸:“刘大人的意思是说,我们石家也是三户人之一?”

“确实如此,”面对石晋难看的脸色,刘半山半步不退,“除了贵府以外,买过此物的还有忠平伯府、静亭公府。”

听到静亭公府这个名字,石晋垂下眼睑喝了一口茶:“既然刘大人想知道珍珠的去向,我就让下人去查一查。”

大户人家都有总管事以及分管事,买了什么东西,东西谁用了,都会有自己的记录。石晋发了话以后,不到两刻钟就有下人来汇报,府里确实买过这种珍珠,不过这种珍珠虽然难得,但是夫人与小姐嫌它颗粒有些小,便没有拿来做发钗,唯有小姐前些日子取了一些做绣鞋。

听到绣鞋二字,大理寺的众人眼神都亮了亮,有一个冒失的官员甚至忍不住道:“石大人,不知能让下官看一看这些绣鞋。”

“放肆!”石晋重重放下茶盏,“诸位大人是来羞rǔ我石家,还是来查案的?”

女儿家穿的绣鞋,怎么可能拿出来任由这些男人看?

“诸位大人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怎能提出如此荒诞的要求?”

“石大人请息怒,下官的同僚一时qíng急,言语上有所冒犯,请石大人恕罪,”刘半山起身朝石晋拱了拱手,“请石大人放心,我大理寺有女子任职,我等怎敢冒犯石小姐。”

被呵斥的官员这才反应过来,他忙起身请罪道:“下官一时口快,没把话说清楚,请大人见谅。”

刘半山也不等石晋说话,直接开口让身后一个穿着大理寺制服的女子出来,对石晋道,“石大人,请贵府的下人带路吧。”

石晋冷冷地看着刘半山不说话。

刘半山微笑着迎视着石晋的双眼,一言不发。

“看来刘大人早就有备而来。”石晋冷声道,“本官怎不知大理寺还有女子任职?”

“石大人前几年在外地任职,恐怕对京城有些事qíng不太了解,”刘半山笑道,“因为我大理寺一些案子涉及到女眷,经过诸位大人严密讨论,陛下的多番考虑,便决定选一些出身清白、饱读诗书的女子到一些部门任职。她们的品级虽不高,不过在很多事qíng上,她们却是帮了大忙。”

石晋看了眼那个穿大理寺衣服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出头,头发只梳了一个很简单的髻,容貌亦很平凡,只有眼神十分坚毅,瞧着不像是女人,更像是儿郎。

他不想让这些人进二妹的院子,因为他不清楚二妹是否真的与此事无关。

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平日里面上看着还好,可是xing子却十分倔qiáng,很容易钻进死胡同。即使有人跟他说,二妹为了让班婳再守三年孝,不让班婳嫁给容瑕,所以雇人去杀静亭公,他也会相信这事有几分可能。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不能让大理寺的人进门,至少这个时候不行。

但是他不愿意,不代表刘半山会放弃。这件案子不是小事,若是五天之内查不出来,到时候他们不用得罪石家,自己就先倒霉了。更何况这次的案子还牵涉到成安伯的未来岳父,无论如何他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石大人,我等是奉旨查案,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可笑,刘大人难道是奉旨来搜查我们石家么?”

刘大人反问:“既然贵府问心无愧,又何惧我等?”

“此话实在可笑,”石晋沉着脸道,“难道你们去谢家、班家查案的时候,也是这般态度?”

“石大人您多想了,”刘半山皮笑ròu不笑道,“忠平伯、静亭公并没有拒绝下官等人的要求,把珍珠的来源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并没有半分隐瞒。”

大理寺的人纷纷为刘半山捏了一把冷汗,这是要直接跟石家人杠上了?

“公、公子,福乐郡主来了!”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没有散开的惊慌。

石晋从椅子上站起身:“你说谁?”

“福、福乐郡主。”小厮想起福乐郡主带来的那些侍卫,就觉得一阵阵胆寒,这哪里是来拜访,是来砸场子的啊。

石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喧哗声,一个穿着碧色裙衫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石大人,我这个不速之客上门拜访,你不会不欢迎吧。”

她走路如风,手执马鞭,身后还跟着佩刀的护卫,不像是来拜访,更像是来找麻烦的。

就在大理寺的人以为两边会打起来的时候,哪知道石晋竟然没有动怒,而是语气温和道:“郡主有话坐下慢慢说,您能来鄙府,在下十分欢迎。”

班婳在椅子上坐下,“京城众人素来爱说我这个人蛮横不讲理,既然我是蛮横惯了的人,石大人就不必跟我讲这些虚礼。我听说贵府买了一批珍珠,但是却不想大理寺的人去查看,这是为何?”

“郡主,下官以为这事存在误会,”石晋劝道,“舍妹一个弱女子,若是传出她的衣物被大理寺查验,对她始终不好。郡主亦是女子,想来应该理解女子的不易。”

“石大人怕是忘了令妹曾经做过的事qíng,既然身为女人不该为难女人,为何她当初又要为难我?”班婳迎视着石晋的双眼,“既然石大人不愿意让我们去查看,那也可以,只要石大人立下誓言,说明此事绝对与令妹无关,那我二话不说,直接离开贵府。”

石晋看着班婳尤带怒火的双眸,闭了闭眼。

四年以前,他喜欢上了一个鲜活的少女,可是这个女子已有未婚夫,失落之下他自请去边关,直到去年他才从边关回来。

而他想象中应该嫁为人妇的女子,仍旧独身一人,但是却比四年前更加鲜活,更加美艳,耀眼得让他不敢多看一眼。现在这个即将嫁给别人的女子,第一次如今认真的看着他,但是眼中却没有任何qíng意,只有愤怒与恨。

他以为四年前的心思早已经化为过往,然而只要看到她,就会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他曾经有过的那份心思。

“郡主……何必如此咄咄bī人?”石晋叹息一声,“此事本与石家无关,你如此冒然而来,若是找不到半点证据,你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为了家人冒失一场又何妨,若是我错了,我愿意当着全京城所有人的面给石家上下道歉,”班婳冷笑,“我不怕丢人,只怕家人受到伤害却找不到罪魁祸首。”

石晋怔怔地看着班婳,半晌没有出声。

“你竟是如此……”

如此荒诞,如此不讲规矩,天下怎会有这般女人?

石晋的心被复杂难言的qíng绪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看着班婳,问出了一句他不该问的话。

“你这样做,想过成安伯怎么看你吗?”

世间有几个男人能够接受这样的女人?

世俗的眼光,他人的言论,都是破坏夫妻感qíng的带血刀,每一刀都能cha进心口,疼得流血流脓。

班婳闻言竟是笑了:“我今日选择上门来叨扰贵府,就没有想过别人怎么看我。此生有父有母方才有我,他们视我如珠似宝,爱我如心头血,我若是衡量别人如何看待我以后才回报他们,那我又有何颜面做他们的孩子?”

这番话出口,原本觉得班婳荒诞无礼的大理寺众人脸上略有动容。一个女子为了家人,可以冲破世俗礼仪,甚至不惧别人如何看她,这样的赤诚之心……

班婳见石晋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便道:“石大人,失礼了。”

她打了一个手势,身后的几个女护卫带着大理寺的女子便直接往内院方向走,大有石家若是不放人,她就带人硬闯的架势。

大理寺众人紧张地看向石晋,担心他突然bào起发作,到时候他们是帮着福乐郡主,还是不帮?

然而石晋竟然没有任何动作,他甚至没有开口让下人去拦班婳的人,只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大理寺的官员手足无措的望向顶头上司刘半山,哪知道刘半山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喝茶,仿佛他手里的茶是由灵山茶叶泡制而成,喝一口就能返老还童,长寿一百年似的。

“郡主喜欢喝什么茶?”石晋坐回原位,看向班婳,“据闻郡主甚喜大红袍,鄙府虽无这等好东西,但还有一些碧潭飘雪,郡主若是不嫌弃,就请您尝一尝。”

班婳睫毛微颤:“不用了,谢谢。”

石晋勉qiáng一笑,对下人抬了抬手,很快有下人捧了一盏茶进来,正是最好的碧潭飘雪茶。

刘半山放下手中的毛尖茶,眼神在石晋与班婳身上扫视了一遍,眉梢微动,扭头看向大门外,任由这尴尬的气氛继续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多人的茶杯见了底,可是他们内心却更加不安起来。人进去了那么久还没出来,这事只怕真的不简单。不过如果真与石家有关,那他们图什么?

石家如今权倾朝野,女儿又是太子妃,班家只是闲散宗族,又不跟石家争权夺利,他们家刺杀班淮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且堂堂相爷府,难道连个拿得出手的杀手都请不到,非要找几个办事不牢靠的混混?

总不能说,这是石家二小姐因为吃醋,所以想要杀了班婳的父亲?

那还不如杀了班婳有用,杀了qíng敌的父亲有一文钱的用处?

“刘大人!”一个大理寺的带刀卫匆匆走了进来,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石晋,“有人来报,昨天傍晚时分,有位年轻女子带着婢女途径破庙。属下等人经过查验,发现这名年轻女子正是石府二小姐。”

石晋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杯中的茶水溅在他的手背,瞬间烫红了一片皮肤。

“你们含血喷人!”石飞仙从外面走了进来,伸手指着班婳道,“班婳,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杀你父亲有什么用?我若是真想谁死,那也不是静亭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