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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见二皇子被关了这么久,竟然还笑出了声,吓得不敢抬头,以为皇子是被气傻了。

“殿、殿下?”

二皇子抬头看着内侍:“怎么了?”

内侍摇头:“奴婢只是想,您其实可以拉拢那四位大臣。”

“你说容瑕他们?”二皇子嘲讽般冷笑一声,“别妄想了,他们可是父皇忠实的走狗。”不然病重之后,单单只叫了他们四个人去面圣。

“他们只是忠于陛下,不代表他们忠于太子,”内侍小声道,“只要太子做出让他们失望的事,以这四位大人的行事,想来无法忍受这样的人做未来帝王。”

“失望……”

二皇子皱了皱眉,太子惯会装模作样,身边除了太子妃就只有一个妾室,膝下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却气度从容,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偏偏文人们似乎就爱他这个调调,一个劲儿夸着太子有多好。

太子有多好……

对,既然这些人喜欢夸太子好,那就让他们夸,死命的夸,慢慢的夸,夸得天下人都说他好,连父皇都比不过的程度。

他倒要看看,父皇究竟容不容得下一个比他还要“好”的太子。

“殿下,奴婢虽然不是真男人,但是奴婢平日看到漂亮宫女,也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内侍小声道,“太子殿下是个真男人,又怎么会对美色无动于衷呢?”

“你说得对,”二皇子顿时高兴起来,“对美色无动于衷的男人,不是装出来,就是柳下惠。”

内侍行了一个礼,殷勤道:“能为殿下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

人们往往拿自己的标准去看待他人,并且以此作为准则,二皇子便是如此。

宫中暗流涌动,唯有班家人似乎是暗流中唯一没有反应的温室,班家四口除了出门的次数少些以外,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夏天快要到了,班家人已经忙着量体裁衣,准备把素色的衣服穿出一百零八种不同的美感来。

夏季容易出汗,金属类的银首饰也不合用了,往年的首饰颜色又太过艳丽,不适合他们现在用,又该如何?

买,全都重新买。

玻璃种的,羊脂白玉的,颜色素净的水晶,这些都是可以用上的。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早点花了就花了,待到抄家时,全都便宜了别人那才是不划算。

班家人一直觉得,东西只有花掉了才不算làng费,放在屋子里积灰不是他们的风格。帐子、纱窗、遮阳纱通通换成最好的素色薄纱,既透风看着也舒服。

把家中书库的书籍搬出来晾晒时,班婳趴在凉亭里,看着院子里晒的这些书,忍不住昏昏yù睡。

班恒比她好不到哪去,他趴在围栏上,打个哈欠道:“姐,这些书留着可真麻烦,不能吃不能用的,等几年还不知道会便宜谁。要不等容君珀休沐的时候,让他过来自己挑,他看上了那些我就把这些给你做嫁妆。”

“谁要这个做嫁妆,”班婳颇为嫌弃,“你还不如多给我几间庄子铺子。”

“那也成,”班恒很大方地点头,“庄子铺子那肯定不会少。不过书也是要的,万一我未来的外甥喜欢读书,我们家岂不是多了一个才子?”

“什么外甥,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不如想着你未来的孩子是才子才女,”班婳半眯着眼:“一天比一天热,每天都犯困。”

“可不是,天气一热,哪都不想去,”班恒道,“看着白花花的太阳,就有些犯眼晕。”

“世子,郡主,”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因为跑得太急,还把晒在地上的书踩了一脚,“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班婳与班恒坐直身体,见小厮这般慌张,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方才外面传来消息,成安伯与姚尚书不知怎的触怒了陛下,陛下竟让侍卫打了两人的板子。”

“什么?”班婳眉头紧皱,“现在怎么样了?”

“成安伯已经被送回府了,据说qíng况不太好,成安伯府的下人,已经到处找大夫了。”

堂堂伯爷,竟然要由下人出门去找大夫,难道是伯府的大夫不中用,还是太医院的人不敢到伯府上去治伤?

这qíng况要多严重,才会闹得这么大?

“把我们府上养着的那几个大夫先安排过去,”班恒当下毫不犹豫道,“赶紧的。”

“是,小的这就去套马。”小厮马上应下,转身就跑。

班恒转头看班婳:“姐……”

“去成安伯府。”

班婳面色一肃,转身就走入了阳光之下。

班恒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

第92章

成安伯府此刻闹哄哄的,好在还不至于慌乱。府里养的大夫擅长医治伤寒头疼,却对跌打损伤不太在行。管家请人到太医院叫太医,结果半天都没有人来,气得他忍不住大骂了几句,转头又让人去请外面的大夫。

今天伯爷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成安伯府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伯爷的腰背上全是血,送伯爷回来的太监什么也没说,只是行了一个礼,转头就匆匆离开了,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管家心中又急又气又担心,可是府中除了伯爷,便再无一个能做主的人,他只能与府中的几个门客出来安排府中事宜。

平日里风光的时候,每个人都殷勤小意。但是稍有落魄,就连太医也会趋利避害。若是作为旁人,管家或许还能理解这种事,但当事人是自家伯爷,他心中难免起了几分怨恨。

“管家爷爷,”一个小厮匆匆跑了回来,“大夫来了!”

“是平和堂的老大夫吗?”

小厮喘着气摇头。

“不是叫你去请平和堂的大夫?”

“小的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了静亭公府的人,”小厮连忙解释道,“原来是静亭公府的主子听闻伯爷出了事,便把他们府上的大夫送过来了。”

管家闻言大喜,让小厮把大夫请进了伯爷所在的院子。心里对静亭公府的人感激到了极点,到了关键时刻,竟是主子的未来岳家靠得上。

古往今来都是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人多,静亭公府在这种关头,还敢大张旗鼓送人过来,这份心意便已是其他人所不及的。

他刚转头没走几步,又听下人来报,福乐郡主与静亭公世子上门来访。

“快快有请!”管家想,这似乎是福乐郡主第一次来伯府?

想到这,他再也站不住,转头对身后的管事道,“隆重接待,不可对郡主与世子有半分懈怠!”

“是。”

成安伯府的下人jīng神一震,看来今天所发生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伯爷的未婚妻可是在陛下跟前十分得宠的,有她从中周旋,就算伯爷真有哪里触怒了陛下,陛下也不会太过为难伯爷。

班婳与班恒一进门,就受到了成安伯府上下的热qíng接待,她刚从马背上下来,发髻略有些松散。但也顾不得许多,她目光在诸位下人身上扫视一遍,最后挑中一个穿着锦缎做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你们伯爷如何了?”

“回郡主,现在大夫正在给伯爷疗伤。”

“带我过去。”班婳径直往前走,她虽然不知道容瑕住在哪里,但是有爵位的家族房屋主体结构是有规矩的,大体的方向她还是知道。

“郡主,请往这边走。”管家见到班婳竟然反客为主便愣了一瞬,随后小跑着追上班婳,垂首带她往伯爷的院子走去。

内院里,容瑕趴在chuáng上,偏头看向恭敬站在屋中的两个大夫,他没有说话,屋子里安静异常。

“伯爷。”守在chuáng边的杜九忍不住道,“您……还是让两位大夫看看吧。”

容瑕垂下眼睑,脸上没有朝臣受皇帝责罚后应有的慌张与懊悔,一张脸平静如水,让人看不出半分qíng绪。

半晌后他开口:“有劳了。”

“不敢。”一位大夫忙行礼道,“我等也是奉郡主与世子之命。”

“多谢世子与郡主关心,”容瑕嘴唇有些发白,“两位大夫请上前吧。”

大夫靠近一看,发现容瑕后背上的衣服与血已经凝结在一起,他们神qíng凝重的对望一眼,从药箱里取了把银亮的剪刀,“伯爷,您的衣物与伤口已经粘黏在了一起,我们要用剪刀剪开你的衣物,可能会有些疼,您是否需要用麻沸散?”

“用了会有什么影响?”容瑕明白,若是没有任何影响,大夫也不会特意询问他需不需要。

“偶尔用一次并无太大影响,但若是身体不好,容易影响人的神智,重则产生依赖……”

“不用了,你们直接剪,”容瑕闭上眼,“速速动手吧。”

两个大夫深吸口气,咬了咬牙,拿着剪刀开始慢慢处理衣物与伤口。

初夏的衣物穿得薄,剪开也容易,看到伤势程度以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伤势看着吓人,但是并没有伤着骨骼与内腹。他们虽是民间大夫,也是见过不少挨打受伤的人,有些人受了伤面上看着好好的,没过几日就不明不白的没了。闹得见了官,最后让仵作一查,才知道这竟是伤了内脏。

“伯爷,你外伤十分严重,布料我们要一点点清理出来。”每撕开一点布料,就有血渗出来,大夫用棉纱布止血,已经止得满头大汗。

没一会儿,地上已经扔了一堆的带血的纱布,然而伤口却只处理了一大半。

“郡、郡主,您稍等等……”

大门被推开,一阵风chuī进屋内,纱帐在风中飘扬,容瑕睁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子。

她一身素衣,发髻歪斜,脸颊处带着丝丝红晕。她身后的阳光灿烂得犹如金子般,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女子已经掀开纱帐朝他的chuáng走了过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竟是愣了。

“你还好吗?”

她站在chuáng沿边看着他,脸上的表qíng似凝重,似关切,似乎又有别的他看不懂的qíng绪在里面。他的大脑从未像现在这样空白过,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双眼,仿佛这样就能确定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福乐郡主。”杜九给班婳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