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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御医赶了过来,看过云庆帝的症状以后,神qíng凝重地摇了摇头,陛下似乎病得更加严重了。

“御医……”皇后看了眼躺在chuáng上的皇帝,神qíng麻木又憔悴,这半年来因云庆帝古怪的脾气,几乎把他们往日的qíng分消磨得七七八八,可是看着chuáng上发须白了一半的男人,她的心还是软了下来,“陛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在一夜之间,白了这么多头发?”

“皇后娘娘,陛下忧虑过重。”御医跪在了皇后面前,“微臣无能,陛下的病qíng本已经渐渐好转,可是过了今夜……”

皇后无力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二度中风,想要恢复过来,便是难上加难了。

云庆帝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又走不了,顿时大发脾气,杖责了大月宫不少伺候的宫人,就连皇后也被他狠狠骂过。

“朕的福包呢?”云庆帝发现自己枕头下的福包没了,他惊恐地睁大眼,“谁偷了朕的福包?”

福包没了,就连贴在门外的门神,也因为昨夜的风太大,chuī得坏了一角。云庆帝披头散发的靠坐在chuáng头,怔怔地盯着纱帐,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理智般,“定是因为这些没了,他们才会来找我,一定是这个缘故。”

“陛下,您该用药了。”王德捧着药碗走了进来,但是qíng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的云庆帝打翻了他手里的药碗,药倒了他一身,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但是王德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你去传朕的口谕,马上召成安侯与福乐郡主进宫。”云庆帝紧紧抓住王德的手,“让他们立刻就进宫。”

“陛下,”王德小声道,“成安侯病了,现在还卧chuáng休息呢。”

“让人抬也要把他抬进来。”云庆帝双眼放光,就像是缺水已久的人,找到了一滩清澈的泉水,一切都不管不顾了,“快去。”

“是。”王德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屋,冷风顺着湿透了的衣服钻进他骨头里,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德爷爷,您可有什么吩咐?”

“传陛下口谕,宣成安侯与福乐郡主觐见。”

“这……”小太监看着外面皑皑大雪,前两日成安侯还上了道病的折子,陛下还赏了补药下去,结果今天冻成这样,又要人进宫,这不是折腾人么?

“这事让禁卫军的人去办,速度要快,陛下急着见他们。”

“是!”小太监也不敢多言,陛下现在脾气越来越怪异,大月宫已经有几个人活生生被板子打死了,他就算只是个没根儿的太监,也是惜命的。

班家人正围着暖烘烘的炉子吃暖锅子,虽然他们一家人现在不能吃大鱼大ròu,可是暖锅煮菜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的。听到云庆帝紧急召见,而且还是只召见班婳一人,班家人是既意外又担忧,但是却不敢明着抗旨。

班婳换上白狐领子宫装,又披上了白狐披风,在班家人担忧的视线下走出了班家大门。

宫里派来的马车早已经等在了大门外,站在最前面的人,正是石晋。

石晋看到班婳,沉默地向她行了一个礼,往后退了几步。

一名禁卫军把雪踩着咯吱咯吱作响,搬了一张木凳放在马车前。班婳对这个禁卫军点了一下头,禁卫军顿时面红耳赤的退到一旁。

寒风chuī动着班婳狐裘上的毛领,她拉了拉衣襟,一脚踩在了木凳上。

“请郡主小心脚下。”

石晋站在马凳旁,垂首小声说了一句。

班婳偏头看他,他仍旧穿着一身银甲,银盔帽顶上几缕红缨在寒风中晃动着,这几乎是他身上唯一艳丽的颜色。

“多谢提醒。”

第104章

马车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前行,赶车的禁卫军有心让马儿跑得更快一些,哪知道马儿脚底打滑,马车在路上晃来晃去。

“小心些,”石晋骑着马走到车夫旁边,沉着脸道,“若是伤到了福乐郡主,你们谁能赔得起?”

“是。”充当马夫的禁卫军吓得出了一脑门子汗,心里又有些疑惑,石家与班家不是应该有矛盾么,为何副统领似乎对福乐郡主并没有太多的反感qíng绪?

不过贵族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能看明白的,既然副统领不想趁此机会收拾一下福乐郡主,他也不会去得罪这种贵人。

班婳扶了扶鬓边的雪兔绒钗,装作自己没有听见外面的对话,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快到皇宫了。

“石副统领,”宫门口早有太监等着,他看到石副统领,忙道,“陛下有令,让郡主直接坐马车到大月宫,不必下马。”

石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守在门口的护卫们连头也没有抬,他们任由这辆豪华的马车匆匆行过,连多余的一个目光都没有。车辕把宫门口的积雪压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直到再也看不见以后,几个护卫才敢jiāo换了一个眼神。

成安侯先福乐郡主一炷香的时间进宫,陛下急着召见他们做什么?

“石副统领,”坐在马车里的班婳开口道,“在禁宫中乘坐马车,是不是有些不妥?”

石晋勒紧缰绳,退到一边拱手道:“郡主,这是陛下的命令。”

班婳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这次,应该没人把我从马车里拖出去吧?”

石晋面色一肃,神qíng恭敬道:“郡主言重了,下官不敢冒犯。”

当初在禁宫内绊倒福乐郡主的马,几乎快成为他心中无法释怀的事qíng,现在听到班婳提起这个,他的心里似愧、似悔,又有几分说不清的酸涩与遗憾。

若是那一日他没有绊倒班婳的马,而是陪伴她一起去见陛下,或许……

他苦笑,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班婳笑了一声,直到马车停在大月宫正门前,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郡主,大月宫到了。”

班婳走出马车,四周的禁卫军纷纷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便是身为统领的石晋也下了马,维持了恭敬的姿态。他低着头,能看到的也只是素色裘鞋上绣着几粒蓝色宝石,与她狐裘里白色宫裙绣的蓝色莲花十分相称。

“奴婢见过郡主。”几个女官迎了上来,有人给班婳撑伞,有人给班婳奉上暖手炉,恭敬又敬畏。

眼看着班婳被宫女们簇拥着进了内殿,石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身边的下属叫他,他才回神道:“先在这里守一会儿,若是陛下有需要,我们也能反应过来。”

想到陛下现在的脾气,几个禁卫军也心有余悸,便听了石晋的话,站在外面守了起来。

班婳走进外殿,见容瑕竟然已经到了。他穿着一件蓝色锦袍,面上还带着病色。

殿内放着炭盆,十分暖和,班婳脱下狐裘走到容瑕身边,“你竟然比我还先到?”

不是病了么,赶得这么急?

容瑕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陛下急召,便快了些。”

他放下帕子,拉过班婳的手捧在自己掌心,班婳还有些冷的手掌,顿时便被一片温暖包裹住了。她担忧地看了眼内殿的方向,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恰好此时王德走了出来,他看到两人jiāo握在一起的手,上前行了一个礼:“郡主,侯爷,陛下宣二位进去。”

班婳看了眼王德,王德笑了一下,往旁边退去。

“走吧。”容瑕捏了捏班婳细嫩的手指,才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班婳走进内殿的时候,差点没被里面奇怪的味道熏得吐出来。香烛的味道与药味混合在一起,让她差点闷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她知道自己脸上不能露出半分qíng绪,不然云庆帝一定会qíng绪大爆发。

如班婳预料中的一样,自从他们两个进殿以后,云庆帝的目光就落在他们身上。直到两人走近后,云庆帝才闭上眼。

“陛下,”班婳站在离龙chuáng几步远的地方,眼神关切又天真地看着这位衰老的男人,“您又想我啦?”

“是啊,”云庆帝睁开眼,看着班婳道,“朕想起你了。”

“都落座。”

班婳拉着容瑕在椅子上坐下,顺便从荷叶鱼盘中取了一个皮薄色好的橘子剥了起来,剥完以后才发现双手都沾上了橘皮油,她想要去拿放在身上的手绢都不方便。

容瑕不声不响地掏出自己的帕子,拉过班婳的手给她擦gān净,班婳大方的分了他一小半橘子。

“你这丫头,有了未婚夫,吃的就不分给朕了?”云庆帝声音有些含糊,班婳心里有些疑惑,不是说陛下已经大好了,怎么说话反不如她上次来的时候利索。

“这东西太凉,我不敢多吃,又不想làng费,只好让他拣剩下的吃,”班婳笑眯眯地把自己手上的橘子剥下一瓣喂到云庆帝嘴边,“我们吃这个就好。”

她把自己与云庆帝划到“我们”,暗示了在她心里,云庆帝是她的自己人,容瑕虽然是她的未婚夫,但是在她心中,地位仍旧不及云庆帝。

云庆帝果真被她逗开心了,吃下了这瓣橘子,“罢罢罢,这东西凉得很,朕不喜欢吃。”

“臣女就知道这是陛下特意让人为臣女备下的,”班婳高兴道,“多谢陛下厚爱。”

这东西倒也不是特意备下的,但是云庆帝见班婳那高兴的模样,终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他看向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容瑕,一段时间不见,容瑕瘦了不少,脸上的病气未消,脸色苍白得一丝血丝也没有。

“君珀,朕今日叫你与婳丫头来,是想让你们替朕做一件事。”云庆帝道,“你上次替朕画的门神图,朕很喜欢,今日你再画一幅。”

“是,”容瑕看着云庆帝yù言又止,“陛下,您也要多注意身体。”

云庆帝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身体,微微叹了口气:“朕明白。”

两个太监抬了一张桌子进来,笔墨纸砚与颜料都是备好的,看这架势,云庆帝是想看容瑕现场作画了。

“陛下,成安侯能作画,我能做什么啊?”班婳扭头看云庆帝,一脸苦恼,“您可别让我来题字。”

云庆帝笑了笑:“你就随便给朕在这个荷包上绣几针吧。”

班婳这才看到,太监抬上来的桌子上,除了作画工具以外,还有一个素雅的荷包,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