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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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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来,她忍无可忍的逼向孟太太,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像火山爆发一般喷射了出来,她大叫着说:“你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老巫婆!你讨厌!你可恶!你虚伪!你势利!你守寡了二十几年,有什么了不起,要一天到晚挂在嘴上!如果你不甘心守寡,你尽可以去找男人!你守寡也不是你儿子的错误,更不是你给他的恩惠,而你!你想控制你的儿子,你要独霸你的儿子,你是个心理变态的老巫婆——”

孟太太被骂傻了,呆了,昏乱了,她蜷缩在沙发上,喃喃的叫着:“天哪!天哪!天哪——”她开始浑身颤抖,指着孟樵,语无伦次的叫:“樵樵,樵樵,你拿把刀把我杀了吧!你拿把刀把我杀了吧!——”

“宛露!你疯了!”孟樵大吼,扑过去,抓住了宛露的胳膊:“住口!宛露!你怎么可以这样骂我母亲?你疯了!住口!”

“我不住口!我就不住口!”宛露是豁出去了,更加大叫大嚷起来:“你母亲是个神经病!是个妖魔鬼怪!她根本不允许你有女朋友。她仇视你身边所有的女人!她要教育我,要我端庄贤淑,目不斜视——”她直问到孟太太脸上去。“你敢发誓你二十几年来没想过男人吗?没看过男人吗?你是一脸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的——”

“啪!”的一声,孟樵已对着宛露的脸挥去了一掌,这一掌清脆的击在她面颊上,用力那么重,使她站立不住,差点摔倒,扶着沙发背,她站稳了。转过头来,她不信任的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孟樵,低低的说:“你打我?你打我?”她再看看缩在沙发上的孟太太,然后,她转过身子,像一阵旋风般冲出了大门,对着大街狂奔而去。孟樵呆立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他大叫着:“宛露!宛露!宛露!”

他追出了大门,外面的雨已经加大了,雨雾里,他只看到宛露跳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就绝尘而去。

宛露缩在车子里,浑身发着抖,像人鱼一样滴着水。她不想回家,在这一刻,她无法回家,她心里像燃烧着一盆好热好热的大火,而周身却冷得像寒冰。她告诉了那司机一个地址,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这个地址到底是什么地方。车停了,她机械化的付了钱,下了车,站在雨地里,迷迷糊糊的四面张望着,然后,她看清楚了,自己正站在顾友岚的家门口。她疯狂的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友岚自己,一看到宛露这副模样,他就呆了。一句话也没问,他把她连扶带抱的弄进了客厅,大声的叫母亲,顾太太和顾仰山都奔了过来,他们立刻用了一条大毛毯,把她紧紧的裹住。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雨珠和着泪水,流了一脸,她浑身颤抖而摇摇欲坠。

“顾伯母,”她牙齿打着战,却十分清醒的问:“你会为了我是个舞女的私生女,而不要我做儿媳妇吗?”

“什么话!”顾太太又怜又惜又疼又爱的叫。“我们爱你,要你,宠你,从来不管你的出身!”

“顾伯伯,你呢?”

“你还要问吗?”顾仰山说:“我们全家等你长大,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

“那么,”她回头直视着友岚。“我已经考虑过了,随便那一天,你都可以娶我!”她把双手交给友岚,郑重而严肃。“别以为我是一时冲动,也别以为我是神志不清,我很清醒,很明白,友岚,我愿为你做一个最好最好的妻子!”

“宛露!”友岚激动的喊了一声,立刻把那滴着水的身子,紧紧的拥进了怀中。

§第十二章

宛露病了一个星期。她的病只有一半是属于生理上的,自从淋雨之后,她就患上了严重的感冒和气管炎,一直高烧不退。另一半,却完全是心理上的,她毫无生气而精神恹恹。躺在床上,她不能去上班,就总是迷惘的望着窗子。雨季已经开始了,玻璃上从早到晚的滑落着雨珠,那阶前檐下,更是淅沥不止。而院子里的芭蕉树,就真正的“早也潇潇,晚也潇潇”起来。宛露躺在床上,就这样寥落的,萧索的,忧郁的听着雨声。

段太太始终伴着她,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她。至于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段太太已陆续从她嘴中,知道了一个大概。那晚,她和孟樵一起出去,却被顾友岚裹在毛毯中送回家来,又湿,又冷,又病,又弱。当夜,她在高烧中,只迷迷糊糊的对段太太说了一句话:“妈,他们母子都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个弃儿!”

段太太不用多问什么,也了解以宛露这样倔强任性的个性,一定和孟家起了绝大的冲突。她后悔当初没有叮咛宛露一句,对于自己的身世最好不提。可是,再想想,养育了宛露二十多年,秘密仍然有揭穿的一天,那么,这世界上岂有永久的秘密?如果等到婚后,再让孟家发现这事实,那个刁钻的孟太太,一定更以为自己是受了欺骗,还不如这样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想定了,她就安心的照顾着宛露,绝口不和她提孟樵。

她自己也不再提,就好像孟樵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就好像她从没有认识过一个孟樵。她却时常谈友岚,谈顾伯伯顾伯母,谈童年时代顾家如何照顾她,每当顾太太来探望她时,她就会难得的高兴起来,抓住顾太太的手,她常天真的问:“顾伯母,你会一直这样喜欢我吗?你会一直疼我吗?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喜欢我了?不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