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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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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顾太太是慈祥,温柔,而易感动的。她会把宛露拥进怀中,爱怜的拍抚着她的背脊。“你怎么说这种话呢?顾伯母不止爱你,疼你,还要照顾你一辈子!现在,你不过叫我一声伯母,过几天,你就该改口叫我妈了!噢,宛露,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

这时,宛露就会含着泪笑了。一看到她这种笑中带泪的情况,段太太就觉得又心痛又怜惜。因为,她从宛露这种对“亲情”更胜过“爱情”的渴求里,深深体会到她在孟家所受到的屈侮。孟太太,那是怎样一个女人呢?她竟把宛露所有的自信心,都扫得一乾二净了。

顾友岚每天下班后都来看宛露,有时带一束花来,有时带一篮水果。坐在她床边,他会想尽各种笑话来说给她听,只为了搏她一笑。宛露躺在那儿,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听着他,当他说到好笑的地方,她也会微微一笑,可是,那笑容是那么怯怯的,可怜兮兮的,含泪又含愁的。

于是,有一晚,友岚再也忍不住,他在她床前的地板上坐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问:“宛露,你到底怎么了?明白告诉我吧!别把我当傻瓜,宛露,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单纯和天真,你之所以选择我,一定有某项特殊的原因。”把握住她那瘦骨支离的手,轻轻的说:“那个孟樵,他伤了你的心了,对不对?”

宛露感到胸中有一股热浪,直冲到眼眶里,她迅速就把头转向了床里。但是,友岚不容许她逃避,扳住她的头,他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他稳定的看着她,温柔、诚恳,但却语重心长的说:“宛露,我不希望自己是个代替品!但是,我要你,我也爱你,这份爱,可能远超过你的想象。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占多少分量,却知道你并没有如疯如狂的爱上我。宛露,爱情是一件很微妙的东西,我自己是否被爱,我心里有数。可是,宛露,即使你不爱我,我一样也要你,因为,有一天,你会爱我,超过那个孟樵!最起码,我会避免让你伤心!”

她闪动着睫毛,无言以答,却泪水盈眶。

“别哭!”他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痕,哑声说:“我永远不会去追问你有关孟樵这一段,我相信,这已经是件过去式了。我只要告诉你,我明白你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会痛苦,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和忧郁——宛露!我要治好你!但是,答应我一件事!”

她用询问的眼光望着他。

“多想想我,少想想孟樵!”

“哦!友岚!”她喊着,泪珠终于夺眶而出。她的手臂围了过来,圈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向了自己,她主动的献上了她的嘴唇。他热烈的、深情的、辗转的吻了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眶湿润。

“嗨!”他故作欢快的,用手指头轻触着她的鼻梁。“从此,开心起来好吗?为了我!如果你知道,只要你一皱眉,我会多么心痛,你就不忍心这么愁眉苦脸了。”

宛露笑了,虽然泪珠仍然在眼眶里闪烁,这笑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重新挽紧了友岚的脖子,她在他耳边低低的、感激的说:“友岚,你放心,我会做个好妻子!我会尽我的全心来做你的好妻子,友岚,我永不负你!”

友岚的嘴唇从她面颊上轻轻滑过去,再度落在她的唇上,他的手臂温柔而细腻的拥抱着她。好一会儿,他们就这样彼此拥抱着,彼此听着彼此的心跳,彼此听着阶前的雨声,彼此听着芭蕉的萧萧瑟瑟。直到楼下的门铃声,惊动了他们,友岚放开了她,想站起身子,但是,宛露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走!”

“我不走!”他坐在她的床沿上,静静的凝视着她。

楼下,似乎有一阵骚动,接着,兆培那粗鲁而不太友善的声音,就隐约的传了过来:“她病了!她不能见客!都是你害她的,你还不能离她远一点吗?”宛露的心脏怦然一跳,握在友岚手中的那只手就不自禁的微微痉挛了一下,友岚和她交换了一个注视,两人心中似乎都有些明白。

友岚低问:“要我打发掉他吗?”宛露迟疑着,而楼下的声音骚动得更厉害了,中间夹杂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性的哭泣声。于是,宛露那绷紧的神经,就立即松懈了许多,而另一种难言的、矛盾的、怆恻之情,就涌进了心怀。来的人不是孟樵,而是那个“许伯母”!她侧耳倾听,一面用征询的眼光望着友岚,友岚深思的凝视着她,微微的摇了摇头。“你还在发烧,你能不激动吗?”

她沉思片刻,段太太已经上楼来了,敲了敲门,段太太的头伸进门来:“宛露,许伯母坚持要见你,你的意思呢?”

宛露凝视着段太太,她发现母亲的眼角,溢着泪痕,而那眉峰,也是紧蹙着的。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必须面对这问题,解决这问题了。忽然间,她了解这并不仅仅是长辈间的争执,也是她不能逃避的切身问题。她想起那夜,她跪在段太太和段立森面前所说的话:“你们是我唯一的父母,再也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