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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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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huáng单什么也没想。

等到血块从huáng单嘴里咳出,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天地都黑下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到了。

huáng单艰难的撑着眼皮,视野里只有一片血色,看不见男人的身影,他动了动嘴唇,好难过,明天就要搬家了,是他们的新家,花了很多心思设计的,大到家具,小到桌布,墙纸,都是jīng心挑选的。

可惜不能住进去,来不及了。

huáng单侧着头,被鲜血遮盖的脸朝着一个方向,那是男人摔倒的位置,他的眼睛没有闭上,睁的很大,因为他还没看到男人,不甘心。

直到死,huáng单都是睁着眼睛的。

那起事故后,戚丰就有了严重的后遗症,他不敢开车,不敢坐车,看见车就浑身是汗,心脏抽痛,濒临昏厥。

过了整整两年,戚丰的症状才有所减轻。

戚丰开始写信,以前青年还在的时候,每年做的最认真的一件事,就是爱他,现在青年不在了,最认真的事是给他写信。

一年三百多天,三百多封信,全在大箱子里面放着。

戚丰没想过要写多少封,他会一直写下去,活到哪一天,就写到哪一天。

每当从梦中惊醒,戚丰就会跑出去,在房子里喊着青年的名字,没有回应,从来都没有。

跑到筋疲力尽,戚丰会打开抽屉,拿出那两枚戒指发呆。

天亮了以后,戒指上都是水迹。

一天天的过去,别人的生活轨迹在发生着变化,戚丰却没有,他的生活轨迹卡在了青年死的那天。

青年离开的日子越来越久,房子里就越来越冷清。

有时候戚丰坐在阳台上一动不动,从早到晚都没有一丁点声响,整个房子就仿佛置身地狱,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

张瑶每个月都会打电话给戚丰,也没别的事,只是问一问他的qíng况,说一说自己的qíng况。

戚丰知道,张瑶那么做,其实是怕他想不开。

他觉得好笑。

身边的同事,朋友都知道的,他过的很好,有房有车,也有不错的事业,以后还会更好,怎么会想不开呢?

有一次戚丰很晚才从公司出来,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跟青年常去的饭馆,那里已经关门了。

戚丰没走,就站在门口抽烟。

手里的一根烟燃尽,戚丰的手指烫的发红,他没在意,只是把手抄进西裤的口袋里,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动,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实际上他是没有家了。

没有那个人,哪儿还有什么家。

前面不远传来打斗的声音,戚丰看到七八个成年人在对两个少年出手,他只是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电话报警,没有上去动手。

那两个少年发现了戚丰,向他露出求救的目光。

戚丰无动于衷。

接到报案的警察很快就来了,听到警车的声音,那群人顿时四散着逃跑。

得救的两个少年似乎是没想到有人可以那么冷血,他们愤恨的瞪着戚丰,嘴里还嚷嚷着什么骂人的话。

戚丰面无表qíng,他脚步不停的离开,扯起唇角笑了,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以前有个头疼发热,戚丰通通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哪怕是个小小的感冒,他都会紧张的跑去医院。

医生往往会露出怪异的表qíng,大概是没见过一个四十多年的男人这么怕死。

小感冒而已,至于这么慌张?

没有人知道,戚丰不是怕死,他早就不想活了。

可是即便他的心里空dàngdàng的,痛苦的想死,他却不能死,他必须活着,好好的活着。

因为这条命是那个人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不能有任何闪失。

戚丰有多爱那个人,就有多重视自己的这条命。

他无数次的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护住青年,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会去咬自己的手背,咬的血ròu模糊,却一点都不知道痛。

一个人活着,真的太痛苦了。

戚丰的书房里没有一本书,全是许愿瓶,一排一排的摆放着,每个瓶子里都里面装满了星星。

他有心愿,想跟青年有生生世世。

有一天戚丰接到张瑶的电话,她在那头说自己要结婚了。

张瑶原本是单身主义,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跟哪个男的搭伙过日子,可是她哥没了,爸妈就只有她了。

嫁人这两个字开始出现在张瑶的人生计划里面,不受控制的蹦蹦跳跳。

她最终觉得把那两个字拖拽到现实生活中来。

准新郎是张瑶的大学同学,从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就喜欢上了她,默默的喜欢着,一直喜欢着。

在男生鼓起勇气告白时,张瑶看着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她想,一个人如果会花好几年的时间去暗恋另一个人,不会坏到哪儿去。

张瑶答应了对方,因为自己想试一试。

之后就是和普通qíng侣一样,他们会做一些普通又白痴的行为,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所有的事都是水到渠成。

两个人的感qíng结束一个阶段,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能匹配的关系就要从qíng侣变成夫妻。

六月六号是张瑶的婚礼,那天戚丰出现了。

张瑶喜极而泣,“戚大哥,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她的爸妈永远都不知道,有个人爱着他们的儿子,是一生的挚爱。

张瑶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因为她哥是另一个当事人,已经不在了,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没有任何意义。

张瑶的思绪回笼,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穿着量身定做的高档西服,身姿挺拔稳重,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她又觉得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戚大哥。

沉默半响,张瑶开口问道,“戚大哥,你这几年还好吗?”

戚丰单手cha兜,“挺好的。”

张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生怕不小心碰到男人心里的伤口,“五年了,戚大哥,你还好吗?”

戚丰笑道,“我活的好好的,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张瑶的呼吸一紧,这人在笑,她却难过的眼睛酸涩,想哭。

张母走过来,望着已经离去的身影,“小瑶,那是谁啊?妈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张瑶眼神躲闪,“一个朋友。”

张母的脸色变了变,qíng绪变的很激动,“什么朋友,是戚丰对不对?他还有脸来这里?”

张瑶小声说,“妈,都过去好几年了。”

“当年你哥要不是为了救他,又怎么会被车碾的……不成人样了……”

张母语无伦次,“妈这几年总是会梦到你哥走时的样子,他一定很痛,你哥那个初恋结婚后……他就落下了怕疼的毛病,那该多疼啊,小瑶,你哥他……”

张瑶的眼睛也红了,她出声打断,“妈,别说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婚礼现场新娘和自己的妈妈都在抹眼泪,这是唱的哪一出?

知qíng的晓得是怎么回事。

张父听着动静过来,看一眼老泪纵横的老伴,“今天是小瑶大喜的日子,你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像什么话。”

张母擤鼻涕,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小瑶,妈只是想起你哥了。”

张瑶安抚,说没事的,“爸,妈,哥的忌日就快到了,到时候一起去看他。”

张母哽咽,“好好,一起去。”

要不是张父把她拉走,她又要哭。

七号那天下着毛毛细雨,张瑶去的早,她特地叫爱人把车停在离墓园有段距离的地方,夫妻俩下了车,撑着一把黑伞往墓园里走去。

“妈发头晕,爸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这次就没过来,哥会不高兴吗?”

“不会的,你别多想。”

“要是哥还在就好了。”

张瑶叹息,她摸了摸肚子,叫着宝宝的小名,“待会儿妈妈要跟舅舅说话,你要乖,要听话,舅舅喜欢听话的孩子。”

爱人停下脚步,喊了张瑶一声,“小瑶,你看那边。”

张瑶闻声望去,看见她哥的墓碑前蹲着一个人,仅凭背影就知道是谁。

她没有立即靠近,不想在这时候去打扰到那个男人,而是让爱人扶着自己去了左边,找了个偏僻的位置站着。

从这个角度看去,张瑶可以清晰的看见墓碑前的一切,她看见男人手里拿着一根蓝色的塑料小管子,细细长长的,一头垂在半空,一头折出形状。

男人在折星星,他折的很认真,侧脸线条温柔,能把人溺毙进去。

张瑶注意到男人的嘴唇张合,在跟她哥说着什么,她离的更近些,耳朵里不再只有风声雨声,多了男人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