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页

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聂文远没再提那件事,他把药酒拿手里,“明天来找舅舅,到时候再给你擦药酒。”

huáng单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是,他张嘴,嗓音哑哑的,“不要了,舅舅你把药酒给我,我自己来吧。”

聂文远说,“随你。”

他把手里的药酒递过去,“你以后别去刺激小薇。”

huáng单接住药酒,指腹摩挲瓶身,温温的,“知道了。”

外头传来吴奶奶的声音,喊着饭做好了,叫他们出来吃午饭。

上午捞的鱼杀了三条大的,都红烧了,分三个盘子装着,放在三个不同的方位,一个盘子对着聂文远,一个对着聂秀琴,一个对着吴奶奶,直接跳过了huáng单。

huáng单没表现出什么不满的qíng绪,他垂眼扒拉白米饭,筷子往聂文远面前的盘子里伸,反正他爱吃的都在这儿。

吴奶奶看他又这么不客气,就咳了一声,“小于,你不喜欢吃扁豆?”

huáng单的面前是盘素炒扁豆,掐成一小段一小段的,里面切了红辣椒丝,绿配红,看着会有食yù,但他不喜欢吃扁豆,“嗯,不喜欢。”

吴奶奶没好气的说,“你这孩子怎么能挑食呢,来,吃点扁豆。”

她说着就拿自己的筷子去夹扁豆给小青年。

huáng单的碗里多了一筷子扁豆,他没当着大家的面儿拨到桌上,让吴奶奶难堪,也没去吃,就在那儿放着。

尽管如此,吴奶奶还是不高兴,她又开始唠唠叨叨,“前几天从田埂上摘回来的扁豆就剩这么一小把了,多好的东西啊,现在想吃都没了哦,全被水给冲走了。”

聂秀琴哀声叹气,“这洪水一天不退,出个门都不方便。”

吴奶奶压根不想聊洪水,她想聊混小子没礼貌的事,可惜没人搭话,她只好生着闷气吃饭。

桌上安静下来,只有吴奶奶瘪着嘴巴吃饭菜,嘴里发出吧唧的声音,她有个习惯,夹菜的时候会先拿筷子在盘子里拨一拨,每次都这样。

老一辈是穷过来的,吴奶奶只吃素菜,不是茄子,就是huáng瓜,偶尔还去夹几根她自己腌的萝卜,不脆,很烂。

聂秀琴闻着药酒的味儿,“小于,你肩膀没事了吧?”

huáng单说没事了。

聂秀琴的一声叹息淹没进了碗里面。

聂文远吃饭的速度特别快,他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时不时的夹菜扒饭,一声不吭,平时都是他一个人吃喜欢的菜,会剩下不少,现在多了个人,盘子里的菜几乎不剩。

huáng单把贴在盘子边沿的两个土豆片夹了吃掉,就端起聂文远面前的其中一个盘子,把菜汤倒在自己碗里的饭上面,垂头往嘴里扒拉。

聂秀琴的眼中涌出几分诧异,“小于,小姨记得你以前很讨厌吃土豆,不但全挑出来丢掉,还会板着小脸不让别人吃是,说谁吃了土豆就不跟谁好。”

huáng单的声音模糊,“口味变了。”

聂秀琴轻笑,“变了好,挑食影响身体,你应该多吃些别的菜,营养才能均衡。”

吴奶奶听懂了一点,“扁豆都不吃,能均衡才怪。”

huáng单知道,老奶奶打心眼里就是不想他吃聂文远喜欢的菜,总觉得那是为聂文远准备的,别人不能碰。

他细嚼慢咽,把嘴里的汤饭吃完,就去吃鱼。

聂文远那边还剩下一盘鱼,只有鱼肚子上的ròu不见了,一小半在他肚子里,剩下的大半都被他外甥吃了。

吴奶奶把筷子往碗口上那么一放,gān枯的手拿了旁边的抹布擦擦桌子,“晚上不烧鱼了,连着吃两顿,容易上火。”

她端起聂文远面前的盘子,“这番鱼都没怎么吃,晚上小于你吃吧。”

huáng单说,“我不吃鱼背,刺很多,会卡到。”

吴奶奶瞪了一眼,嫌他挑三拣四,难听的话没说出口,换了别的,“这不还有鱼尾巴吗?”

huáng单说他也不吃尾巴,“我只吃鱼肚子上的ròu。”

吴奶奶那张脸上有老年斑,她一笑,脸上起了一堆褶子,老年斑也挤到一块儿去了,“那真是巧了,你跟你舅舅的口味一个样。”

聂秀琴认同的点头,说是啊,“小于这样挺好的,以前挑食才严重呢,现在真的挺好的。”

聂文远没什么表qíng。

收拾饭桌的时候,吴奶奶那张脸拉的老长,都快赶上驴了。

聂文远下午要去堤坝那边看看堵口的qíng况,同行的还有T城几个大人物,都是捐过十万以上的人。

huáng单听到聂文远打电话了,知道是这么个事,就说自己也想去。

聂文远摘下手表丢桌上,“别添乱。”

huáng单说,“我去看看解放军。”

聂文远卷起袖口,抚平细微的褶皱,“电视里就能看。”

huáng单说,“不一样的,舅舅,我不会给你添乱,我会很乖。”

聂文远闻言就侧过头看外甥,对方满脸的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痕迹,他收回视线,将衬衣最上面那颗扣子扣上,伸手整理领口,“去可以,别乱跑。”

huáng单看不到男人的喉结,被衣领遮住了,“好哦。”

他下一秒就问,“舅舅,你扣的那么严实,不会热吗?这个天三十多度,很难受的。”

聂文远说不会。

huáng单看着男人,好像是没出汗,他有些羡慕,不像自己,光着膀子在chuáng上躺着睡觉,都能热的汗流浃背,头毛皮里都冒火星子。

出门前,huáng单去房里换掉聂文远那身长衣长裤,穿上带过来的白背心跟大裤衩。

吴奶奶在客厅里站着,听到聂文远说要准备两双胶靴,眼皮就跳了跳,“你要带他出门?外头正在发洪水,多乱啊,带着那么个调皮鬼在身边,还不知道能招惹来多少麻烦事,要不还是让他在家里帮着剥花生吧。”

聂文远叼根烟,他甩甩拿着一根火柴的手,将那簇火焰甩灭,“我已经答应了小于。”

吴奶奶说,“那也没必要一定要带着。”

聂文远说,“吴妈,我是他的舅舅,不能言而无信。”

吴奶奶不能理解,对着那么个混小子,还需要什么信用,“不是我对他有成见,是他那样的,成天就知道混日子,一辈子都不可能学好。”

聂文远把玩着火柴盒。

吴奶奶见他没出声,就继续说,“像他哥哥小飞,会读书,大学毕业,人又懂事,那才是你的大外甥。”

聂文远抽一口烟,“谁都不是。”

吴奶奶一愣,她的声音苍老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当年聂家对你都有恩。”

聂文远把火柴盒扔到茶几上,阖了眼帘吞云吐雾。

吴奶奶是看着这人长大的,照顾他几十年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他爸妈还要长,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却仍然看不透,一点都看不了。

客厅里静下来,吴奶奶yù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张口。

huáng单从房里出来,就察觉沙发上的男人不对劲,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等着对方的动作随机应变。

聂文远一语不发的把一根烟抽完,掐灭了摁进烟灰缸里,他站起身往门外走。

huáng单脚步飞快的跟了上去。

T城的堤坝在西边,隔着一段路,车子就被迫停下来了,改坐船,下了船就得步走,胶靴每次抬起来,都带出一滩泥。

聂文远走的轻松,huáng单却很艰难,他累的气喘吁吁,真到了那儿,又不觉得累了,因为眼前的一幕拽跑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解放军们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迷彩服,外面是件橙色的背心,他们扛着抱着几十斤重的沙袋,一个接一个的去堵堤口。

聂文远去跟领导人jiāo谈,huáng单没去,他站在坝上,看到一个解放军瘫在战友身上,两条腿无力的伸着,双脚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没有了ròu色。

huáng单的视线扫向堤口,视野里是一片滚滚洪水,夹在中间的迷彩服很扎眼。

他见有参与抗洪的市民中暑了需要帮忙,就立刻过去把人拉上来,只能做到这里的,别的事也做不了。

周围的空气浑浊不堪,泥土的味道很重,堵在人的鼻息里,压迫着神经,容易让人发头晕。

huáng单无意间瞥动的目光一顿,他走到不远处,看见了块生死碑,上面用鲜红的字写着——堤在人在,誓死与堤坝共存亡!

看着碑上的内容,huáng单的心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沉重,他从前没体会过这种心qíng,这次穿越的时间撞上了抗洪,像是存心要让他把这两个字的含义领悟透彻。

有风chuī过,huáng单的脸上湿乎乎的,全是汗,他回过神来,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出发前答应了聂文远,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