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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已有些颠三倒四,没头没尾。我却听得心中一惊,难道……

她已将我的手放下,站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自从匪徒闯入后,这个平时脆弱娇柔的小姐,jīng神似乎已经不大对头,表qíng也不太正常。

“手镯在我房间,我带你们去。”她又恢复了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低声说。

苏皖冷笑问:“项链呢?”

“项链……奶奶说是jiāo给姑姑保管的。”她看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陈宝珠,低声说,“姑姑,jiāo出来吧,我知道是你藏的。这样一个家,还有什么可保的呢?”

陈宝珠目光不明地看着她。

而后陈宝珠也被人从地上抓了起来。她咳了一口血出来,脸色苍白地说:“是在我房间的。”

冯嫣却很关切地站起来,目露焦灼:“如瑛?”

陈如瑛没有理会母亲。

苏皖带着两个匪徒和郑志伟,跟她们上楼了。只留下最后一人,原地看守我们。

我趴在地上,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恰好看到陈如瑛带着两名匪徒,陈宝珠带着郑志伟和苏皖,分别走进各自房间里。

而冯嫣一直坐在沙发上,脖子几乎梗直,抬头望着,没有任何表qíng。唐澜澜缩在客厅地上,并没有再管老太太。而“中风昏迷”多时的老太太,就在这时,睁了一下眼睛。而当看着我们的匪徒转过身,她又立刻闭上了。

陈教授一直一个人在角落发抖。

后来,当我回想这一幕,发觉竟像是陈家人的一副肖像画。每个人深藏的秘密,每个人的追寻,终于都bào露无疑。哪里是我们曾经见到的得体尊贵的家庭?后来,谭皎也对我说,在犯罪心理学里,会认为“家”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家令每个人成长,也令一些人沉沦。而最可怕的,是有的家,令你一生也走不出来。

我抬头望着这个家的窗户,厚厚的窗帘已经拉上,不见一点外界,也不知道几点钟了。但我知道,有人一定会来,救出我们。

而在拿到最后的宝物后,匪徒们也即将发那一场灭门大火。

我又抬起头,看着阁楼。那面不起眼的墙上,数个通风孔。其中一个孔后,有一只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不知已看了多久。而我擦掉糊在眼睛上的血红色,看得清她眼中沉淀的泪,也看清她几乎都不眨的眼睛。

我看着她,也一直看着她,身在囹圄,魂萦梦牵。

第150章 谭皎十九(1)

————谭皎视角————

我慢慢推开柜门,它发出吱呀声响,可是我顾不上了。

我从邬遇堆好的杂物上爬下来,一边爬,一边泪水往下掉。我趴在阁楼地板上,那一刹那几乎没了力气。

我说我要出去,他说那你不如让我去死。

然后他现在就去死了。

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男人了,坚韧而脆弱的身影,挺拔而安静的身影。我爬回那面墙后,当我循着孔dòng再次往外望,恰好看到那两个人在踩他。现在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是个英雄,跟我一直期待的qiáng大英勇的男人,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很窝囊,烂布似的趴在地上,头发遮住眼睛,满身的血。有人一脚踩在伤口位置,他吐出口鲜血,一声不吭。

我把脸靠在脏而破的墙皮上,眼泪流到嘴里,好咸啊。我这样的人,这半辈子哪里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现在才知道在这样的时分,生离死别都是安静的,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没有什么奇迹。可我知道,我能感受到的,他也能感受。那份感觉,只属于我和他。这世上,此刻,此地,没有别人。

苏皖发了火,看样子竟想杀他灭口,如果刀真的架到他脖子上,我就要出去阻止了。我不管自己身上会遭受什么,我必须跟他在一起。

可是陈如瑛却站了出来。那个脆弱心机的大小姐,紧紧抱住了他。此时此刻陪在他身旁的人,是她,像一对真正的患难qíng侣。我呆呆地看着,心中一片痛楚的麻木。苏皖似乎对冯嫣的女儿还是有所顾忌,并没有再动手。后来陈如瑛又说了什么藏宝地,我也不是很在意。

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泪水挂了满脸。邬遇抬起头,抓住了她的手臂,看着她。而后她又低头下去,和他的头紧紧靠在一起。

这世上不止我一个女人,想和他患难与共。可我现在,却到不了他的身旁。因为他说,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我的眼泪一直往下掉。我这辈子没这么难过过。太多qíng绪jiāo织在一起,可最后清晰出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邬遇是我的。他是我的。

我要用尽一切力量,将他平安救出去。

这念头在心中扎根,悲伤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悲伤,反而生出寒冷刺骨的勇气。我擦gān眼泪,看着陈如瑛已经带着两名匪徒进了她的房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有风,门“哐当”一声突然在他们身后关上——就像是被什么巨大力量扯过去的。而陈宝珠带着苏皖和郑志伟,进了自己卧室,没有关门。

邬遇还躺在地上,身下一滩血,虚弱无力得不像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我。

满头满脸的血,俊逸安静的脸。眼睛里露出一点温柔笑意。

我又哭了出来。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当你看到那个人受苦,原来会是刻骨剜心般的痛。他早明白这一点是吗?所以才说,那不如让我去死。

我和他,就这样隔着很远的距离,互相凝望着。直至一个诡异的声音,打断我所有的注意力。

第151章 谭皎十九(2)

那是一声非常短促压抑的人的喘息声,嘶哑得很,就像有人突然被割断了喉咙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叫。

我转而把脸贴得离墙更近,拼命望向声音传来的二楼。

几乎就在几秒钟后,苏皖铁青着一张脸,踉跄着从陈宝珠跑出来。从我的角度,看不到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没有再看到郑志伟了。

这个夜晚后来,再也没有看到郑志伟的活人。

苏皖往后退了好几步,而后背对着我的方向,朝门口嘶吼道:“疯子!疯子!杀人狂!是你提前布置了陷阱!人全是你杀的!有病!你他吗有病!引我们来搞你家,然后……弄死我们!”

我的心中就像有一条裂fèng在急速扩大,刹那间将这一夜所有点点滴滴串联,它们连成了一片巨大的湖,而我明白了所有。

作为“书呆子”,向郑志伟透露家中藏宝qíng况的是她;

从小活得压抑不受重视,甚至像冯嫣那样长期被母亲控制“塑造”的人,也是她;

被迫改变志向上班的是她,和人生唯一一次爱得狂热的人残忍分开的人,也是她;

nüè杀小动物的,明明是她;

在家人受尽折磨时,开始声称“妈妈告诉了我每一个藏宝地点”的,也是她;事实上,并没有第二个人听到老太太的话。如果提前准备好“宝物”,一时间也没人能辨认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