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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她怎么样了?”

他说:“你没发现,他不在这里吗?”

我没说话。

陈星见笑了:“他现在和你老婆在一起。”

我静了一会儿,听到自己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陈星见似乎有些不耐烦,又凑近了些,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他现在,和你老婆在一起。”

我抬起头,用前额狠狠朝那个模糊的影子撞去,他大概以为我奄奄一息,完全没有防备,直接被撞得倒在地上,我站起来,拖着椅子站起来,那一刻只觉得全身筋骨已经断了,剧痛令身体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我其实几乎立刻就倒了下去,但是椅子也同时重重落在他的身上、肚子上,他发出痛苦的哀嚎。而那把匕首,就落在他手边,脱手了。

我抬起被血浸湿的眼,看着他,笑了。而我也看到,他的眼中,终于布满了惊惧,他竟想退缩,却被椅子卡住,动弹不得。

“我会回到谭皎身边去。”我说,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是意识濒临模糊的呓语,也是发狠的誓言。

她也说过,因为她也说过,乌云遇皎月,云深月何求。

那个女孩,她把整个生命,爱和期盼,都jiāo给了我。我不可以死,我怎么能够死在这里?她这辈子要怎么活?

没人能够杀死我,我不会死在这个yīn暗的地下室,不会死在一年前。我要回到谭皎身边去,哪怕满身伤痕,也要回她身边去。我还要在一年后,和她相遇。诱她去那条小巷子,从此与我纠缠不清。这辈子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分离。

第224章 谭皎二十八(1)

————谭皎视角————

我是真的非常害怕。

透过窗,我看到翠绿的树林,一点人声都没有,有鸟叫的声音。山里也许刚下过雨,树叶看起来都是湿绿绿的,天空yīn白,与城市里的天气都是截然不同的。

那个人,把我带到了哪里?

繁华的城市里,他能把我迅速无声地带出,带到这个看起来很偏僻的地方来,绝对是个缜密、细致、果断的人。

这是间看起来gān净整洁的小房子,从窗外云的高度判断,应该是在山腰偏下位置。房子很旧,桌椅破烂,也许荒废已久。他们这种人,像老鼠也像猫,善于捕捉一切猎捕和逃窜的机会。

一片寂静中,我心中有些许自嘲——我还在分析别人,现在猎物可是我!

我躺在一张光木板小chuáng上,双手都被绳索紧紧绑住,凭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解开。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周围安静极了,一切都好像很平静,可恐惧却像cháo水一样,从我光~luǒ的脚趾开始蔓延,蔓延直小腿、大腿、腹部、胸口、脖子、头皮……

我突然想起邬遇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种事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我无法想象即将发生什么,我充满渴望,渴望奇迹发生,邬遇会来救我。可心里却隐隐知道,这可能xing微乎其微,他要怎么找到我?拼命压抑的恐惧和微弱得几乎不可能却又不死心的渴望,jiāo织折磨着我的心。我拼命忍住不哭。不能哭,因为一哭,只怕更是那个人想看到的,他会更兴奋,他会更快乐,我会更凄惨。

只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想要回家。想回我和修理工邬遇平静的生活里,想回爸爸妈妈身边。我突然体会到了,未来的邬妙,还有那一个个遇害的女孩,在落入这样的境地时,是怎样无助而卑弱的感受。

是那些人,那种人,他们用毫无人xing的犯罪,凌nüè、毁掉别人的感受。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

像是等着这一刻,等待我的qíng绪崩溃,“吱呀”一声小屋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个男人走进来。我的全身猛的一颤。

yīn天,背光,他戴了顶很阔的帽子,于是你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个白皙的平淡无奇的下巴。脸上和脖子上隐隐有一片疤痕,但是根本看不清。从人群中你不会认出他的模样。中等个头,削瘦,结实,身上恍惚与陈星见有非常相似之处,但你又知道,他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更深沉更坏的人。

他走近小chuáng,依然是低着头,看不清脸。忽然,他伸出手,我的凉鞋早被脱掉了。他摸了摸我的脚,一根脚趾一根脚趾地摸,动作很轻,近乎轻柔。却令我从脚趾一直僵硬到大腿根。

他摸了一会儿,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然后终于在chuáng尾坐了下来。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窗外万籁寂静,连鸟都离开了。

我的心忽然奇异地平静下来。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心中升起某种透着寒意的倔qiáng。

第225章 谭皎二十八(2)

他想害我,他想把我当成猎物那样折磨,而我心中渐渐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想屈服,不想求饶,不想就这么认输。

对我最恨,最了解,最鄙夷的那种人认输。

于是我一直扛着,眼泪也止住了,望着眼前的虚空,不说话。而他竟也极有耐心,从口袋里摸出支烟点着。我心中一动,眼睛瞟向他咬着烟头的嘴,还有滴落的烟灰。哪知他抽完烟,将桌上的烟头和烟灰都扫进一个小塑料袋里,塞进口袋。他低着头,我看到他唇角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心中一沉。

而他终于开口:“谭皎,邬遇也在我们手上了。”

我看着他垂落在椅边的手,戴着手套,一丝端倪都看不到。许多线索如同纷乱的树枝,在我脑子里无声jiāo叉然后折断,那折断声清脆无qíng。

邬遇的妈妈和妹妹,无端端对半个月后的事,有了模糊印象;

过去和未来已经模糊。

丁队长的预感;

邬妙说,梦里看到自己在红色的海洋里游泳。红色的,血一样的颜色,她看到了某种漂浮。

还有眼前的罪犯,他准确无误地叫出我和邬遇的名字。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邬遇也掉入了他们的陷阱中。

……

我和邬遇自时光倒流穿梭以来,还从未落到过如此危险的境地。

我静了一会儿,笑了说:“不可能。他聪明又警觉,你们抓不到他。他又不是我。”我的语气既无惊慌,也无讥讽,就像是在跟普通人陈述一个事实。我想他也许会吃这一套,jīng神病态有时候就像个孩子,需要的不是你的惧怕,也不是你的弱软。他更渴望地,是你把他当成正常人看待。

他说:“我骗你gān什么?”

我说:“你想吓我?但这事儿,真的不可能。”我也是想从他嘴里套取更多信息。

结果他笑了说:“等你看到他剩下的骨头,就信了。”

一句话只令我整颗心如坠冰窖,拼命忍耐,拼命不信,脑海中闪过邬遇的笑颜,他低头抽烟的样子,他抱着我躺在chuáng上的样子。

如果邬遇就这么死了,那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可以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