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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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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她不敢来,”孙问渠啧了一声,“我要不是看你面子,就她那样,早找人收拾她了。”

“怎么……收拾?”方驰问。

“你猜?我这种纨绔子弟收拾个送上门儿来的骗子还能怎么收拾,”孙问渠笑了起来,“你是表现好,要不连你一块儿收拾……是说我今天有芝麻糊吃对吗?”

“啊?”方驰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孙问渠已经换了话题,“哦,是。”

“好吃吗?”孙问渠说,“能不能给加点儿牛奶。”

“能。”方驰说。

孙问渠没再说话,方驰也没出声,四周挺静的,这会儿也没有鞭pào声,能听到他们和小子的脚步声,还有呼吸。

“你屋里……”方驰低头走着,“那个盒子,是二胡吗?”

“哪个盒子?”孙问渠问。

“就那个看着跟武林秘笈包装盒一样的长条大木盒子。”方驰说。

孙问渠一听就笑了,好半天都停不下来。

“怎么了。”方驰啧了一声。

“是,”孙问渠点点头,“李博文送我的。”

“他送的啊,”方驰拧着眉,“他送的东西你还带着呢?不嫌硌应啊。”

“琴是好琴,估计李叔挑的,”孙问渠笑着搓搓脸,“扔了多可惜,我心qíng好了没准儿还扛着上李博文家拉去呢。”

“神经,”方驰叹了口气,说起来其实他很多时候并不太能弄清孙问渠的真实想法,就算知道了他神经病的外表下面有另一副面孔,却也还是摸不透,“你说给我拉琴,就是用这把吗?”

“嗯,让你听听好琴的声音。”孙问渠点点头。

走到村口的时候,马亮已经停好了车,和胡媛媛俩人拎了一大堆东西。

方驰一看就愣了:“gān嘛呢这是?”

“拜年啊。”马亮说。

“这也太多了,”方驰看了看,各种吃的和酒,还有几大盒老人的营养品,爷爷奶奶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高级的营养品,“能开个店了吧。”

“开呗。”马亮笑着说。

家里人都爱热闹,马亮两口子一进家,就受到了热烈欢迎,爷爷奶奶立马就开始张罗做饭做菜,还顺带感叹了一下方驰的朋友都是“大人”。

马亮虽然结巴,但是比孙问渠能说,孙问渠很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坐着听,马亮很快就二叔几个聊上了,再加上胡媛媛,家里一下变得非常热闹。

老妈把方驰叫到了院子里:“这都是你的朋友?”

“嗯。”方驰点点头。

“你上哪儿认识的这么些人?”老妈看上去有些不放心,“孙问渠一看就是个公子哥儿,这个马亮出手也大方,这都是做什么的?”

“做陶,”方驰说,“孙问渠他爸好像挺牛的。”

“陶?”老妈对这个不太了解,也问不出别的,只是又说了一句,“这些人跟我们普通老百姓不是一路人,你jiāo这些朋友自己要留心点儿啊。”

“……哦。”方驰点点头。

今天的午饭挺丰盛的,按以往都是晚饭更丰盛些,但因为马亮两口子晚上还要回县城,所以爷爷奶奶把拿手菜都在中午这顿招呼上了。

方驰照例是埋头吃,孙问渠也话不多,马亮和二叔老爸他们倒是喝得很愉快。

老妈的话让方驰有些恍惚。

不是一路人。

这话方驰觉得并不准确,但孙问渠认真做陶时那种qiáng大的气场和完全不一样的状态,给他带来的那种距离感却是清清楚楚能体会到的。

他转头看了孙问渠一眼,孙问渠正拿着个jī腿在啃,也偏过头,跟他目光对上了。

“好吃么?”方驰问。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你奶奶说你们家小孩儿都不吃jī腿。”

“反正我不爱吃,我喜欢吃jī翅。”方驰说。

“那你吃啊,”孙问看着他,“你今天看着有点儿食yù不振。”

“没。”方驰笑了笑,低头扒拉了两口菜。

吃完饭大家又是麻将,胡媛媛去了厨房跟爷爷讨教做扣ròu的秘方,孙问渠和马亮上了楼,估计是谈事儿。

方驰也没什么打麻将的心qíng,就坐在沙发上看着院子里跟自己影子逗着玩的小子。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孙问渠和马亮又下来了。

“我跟亮子出去转转,”孙问渠走到他跟前儿说了一句,又伸手捏了他脑袋顶上的头发搓了搓,“你一块儿去么?”

“不了,”方驰摇摇头,他看得出马亮跟孙问渠有正事儿,他不想跟着,“你们别走远了,别走小路,当心被láng叼走。”

“……知道了。”孙问渠从兜里拿了颗奶糖放到了他手里,转身跟马亮出去了。

“你俩是,不是,gān什么了。”马亮跟着孙问渠顺着路往村后的山边遛达,一边点烟一边问了一句。

“嗯?”孙问渠转过头。

“小孩儿状态不,不对。”马亮吐出一口烟。

“嘴不利索眼神儿还挺灵活。”孙问渠说。

“上,上chuáng了?”马亮问,想想没等孙问渠开口,他又摇了摇头,“不像。”

孙问渠笑了笑没说话。

“反正是有,有点儿什么事儿,了。”马亮叼着烟盯着他瞅。

“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孙问渠转过脸对着他。

“没,”马亮说,“你这方面是老,老狐狸。”

“放屁呢,”孙问渠啧了一声,走了两步又说了一句,“说不上来,吃不准他是怎么个想法。”

“那你有想,想法?”马亮很敏感地追了一句。

“谈不上,”孙问渠说,“我不是小孩儿了。”

“不玩了?”马亮看着他,“玩不,起了?”

“会不会说话了还!”孙问渠乐了,“有你这么聊天儿的么。”

“我以为方驰成,成熟点儿,”马亮伸了个懒腰,“你会有想,想法,以前说不……碰小孩儿,憋了三,三年,没准儿想,开了。”

“成熟什么,”孙问渠从兜里拿了颗奶糖放到嘴里,“再成熟,感qíng上也还是小孩儿,突然打开新世界大门,哎呦荷尔蒙一爆发,什么都没准儿,过两天回过神儿,就过眼云烟了。”

“说你……自己呢。”马亮仰头对天喷了口烟。

孙问渠没说话,就算是曾经的自己吧,那也是经验。

俩人溜达了一会儿,马亮把话题转回了正事儿上,孙问渠现在是不肯合伙,但除了那套壶,马亮还想让他做些别的设计,不是合伙,暂时算帮忙,他答应了。

不过马亮突然问起方驰的事,他有点儿被搅乱了思维,好一会儿才定了神。

有点儿什么,是有。

gān了点儿什么,是gān了。

但方驰这xing格有点儿说不上来,太过小心翼翼,你能看出来他不好意思,尴尬,或者不慡了,但你判断不出他在想什么,要什么,抗拒什么。

而他眼下的状态没有心境去一点点琢磨。

再说方驰还马上要高考了。

顺着那天方驰带他跑步的路转了一圈,孙问渠和马亮回到了方驰家。

小子在院子门口偏个脑袋挠痒痒,孙问渠过去对着他耳朵弹了一下,沉迷于挠痒痒事业的小子吓了一跳,蹦开好几步之后才又摇着尾巴过来了。

胡媛媛还在厨房,看样子是跟爷爷学得不错,马亮也进了厨房凑热闹。

孙问渠往客厅看了一眼,两桌麻将,没看到方驰。

上了楼,能听到方辉在方驰屋里打电话,语气挺澎湃的,孙问渠推门进了自己那间屋子。

方驰正趴在桌上,扣着大耳机写作业。

孙问渠走到他身后看了看,还挺认真的,糙稿纸上都写满了。

“哎。”孙问渠在他肩上拍了拍。

“嗯?”方驰回过头,扯下了耳机,“回来了?”

“转了一圈齁冷的,”孙问渠抄过huáng总暖着手,“一会儿马亮回县城了。”

“事儿谈完了?”方驰问。

“差不多吧,其实电话也能说,就是我跟他打电话吧,费劲,面对面聊我差不多不用他说完一整句就能明白意思,”孙问渠笑笑,“你做题吧。”

“哦,”方驰转回头继续写着,“他什么时候走?得送他出去吧。”

“你甭管了,复习你的,”孙问渠放了一颗糖在他卷子上,“亮子又不是别人,不用这么客气。”

方驰重新戴好耳机,埋头继续做题。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复习第一次有这么投入的状态,跟吃错了耗子药似的,心里挺静的,就那么一页页写着。

一直到孙问渠把他脑袋上的耳机拿了下来,他才猛地一下抬起头。

“几点了?”窗外一片漆黑的天色让他非常震惊。

“八点多了,焦点访谈都谈完了。”孙问渠说。

“哎?”方驰愣着,“我还没吃饭呢!你吃了吗?”

“吃了,就坐你后头吃的。”孙问渠笑笑。

“怎么没叫我吃饭啊?”方驰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实在太难得看你有点儿复习的样子,我认识你这么久就碰上这么一回,”孙问渠说,“不得帮你保持一下么,奶奶给你留菜了,一大堆呢。”

“我想吃面,我煮几根儿面条吃,”方驰站起来才觉得腰酸背痛的,站原地扭了半天,“哎我腰要断了。”

“断之前给我顺便弄点儿芝麻糊吧,”孙问渠伸手在他腰上按了按,“是这儿要断么?”

方驰没说话,背猛地挺了挺又僵住了。

“我给你砸两下?”孙问渠拿了本书用书脊往他腰上敲了敲。

方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转过了头。

“嗯?”孙问渠看着他。

“我……”方驰松开他的手,“去煮面,你要牛奶芝麻糊是吧。”

“是,牛奶多来点儿,糖也多搁点儿。”孙问渠点头。

“嗯。”方驰走出了房间。

孙问渠听着他脚步声没走两步,楼梯上就传来了一阵唏里哗啦,听着像是楼梯拐角放着的年货们翻倒在地的动静,接着是什么东西咚咚从楼梯上滚落的声音。

“哎哟妈呀方驰你没事儿吧!”楼下传来方芸的喊声,“怎么滚下来了啊?”

孙问渠愣了愣,赶紧走出房间。

楼梯上全是散落的年货,方驰刚从楼梯下面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之后抬头往上扫了一眼,又啧了一声:“踩空了,没事儿。”

然后转身往院子里边走边说:“马失前蹄儿狗失前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