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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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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厅,他拿出药箱,随便往手背上贴了几片创可贴。

“昨天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陈庆边吃边看着他贴创可贴。

“有几天是不碰事儿的,”江予夺说,“二秃的腿怎么样了?”

“在家养着,”陈庆说,“我去看了,不太严重,不过张大齐那逼肯定不是就这么就能完的。”

“他想要我过去给他低个头。”江予夺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大口。

“说句软话什么的,”陈庆皱皱眉,“要去吗?”

“不去,”江予夺说,“他没动手,都是他的人,我去了没有话头。”

“那怎么办?”陈庆问。

“这么多年,也不是只碰过一个张大齐,”江予夺说,“没有什么怎么办的,我不急。”

“也是,”陈庆点点头,“张大齐也算混得差不多了,过几年可能该退休养老了吧,那帮老东西不都这样么,蹦到最后也就这样了。”

江予夺喝了口豆浆,没说话。

“咱们多年轻,”陈庆一挥手,“让他先滚吧。”

江予夺埋头吃着,没再开口接陈庆的话。

他接不了。

他突然很害怕。

这是一种全新的害怕。

陈庆说出“咱们多年轻”的时候他才第一次体会到的害怕。

他才21岁,还有好几个月才22岁,他还有很多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就在这里,就在这样的生活里。

无聊而平静,波澜不惊,满是无望。

他跟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虽然他曾经想让自己相信,他就是这些人里的一员。

但陈庆和那些小兄弟们,他们有父母,有家,有融入这里的一切,他们有来处,有归处,哪怕无望,也是存在。

而他,在这里一年又一年,被淹没在这片繁华之下,没有人看得见他,他是那个十年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孩儿,他是老三,他是那个传说中没有痛觉神经的三哥。

最后没有人还会记得他,因为从来就没有人看到过他。

他只是自己故事里的一个路人辛。

昨天跟程恪一块儿在店里忙活的时候,他第一次想要做些什么。

罗姐说起这些的时候,什么头绪都没有的他只觉得烦躁和恼火,而昨天他却突然想要做些什么。

实实在在的,在某个地方站着。

只是……

可能也只是“想要”而已。

他想挣扎一下,但却不知道从哪根手指开始。

又应该怎么开始。

陈庆今天开的是辆甲壳虫,敞着篷停在门口。

江予夺上车之后转过脸看着陈庆,陈庆一边打着了车一边也看着他:“怎么了?”

“现在几月?”江予夺看着他,“几度?”

“你是说这个篷吗?”陈庆问。

“我不是说这个篷,”江予夺说,“我是他妈让你关上这个篷!”

“不是,三哥,”陈庆有些不好意思地靠近他,“今天店里没有合适的车,就这一辆,这辆车吧它……它是来修车的,它的篷……关不上了。”

江予夺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你开着它出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挺感谢老天爷今天没下雪的?”

“好几天都没下雪了,我估计不会下了吧。”陈庆开着车拐到了大街上。

“老北风是不是也不刮了啊!”江予夺冲着他吼了一嗓子。

“你裹好点儿。”陈庆缩了缩脖子。

江予夺叹了口气,把陈庆外套拉链拉到了头,然后把自己外套的帽子扣到头上,尽量往下扯,把脸遮上了,低头靠着椅背。

“三哥,挡脸没用的,”陈庆说,“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旁边这人是你。”

“滚,”江予夺躲在帽子里,闷着声音,“万一人以为是程恪呢,这衣服是他的。”

“……操,”陈庆愣了愣之后一通狂笑,“哎!我就说你今天这件衣服明明没看你穿过但又有点儿眼熟呢,是他妈积家的啊?”

“嗯,他拿这件换了我那件厚的。”江予夺说。

“他还真是少爷作派,他这件够买二十件你那件那样的了,”陈庆说,“缺心眼儿。”

“关键不是买不着么。”江予夺笑了笑,有时候想想程恪,真是个活得自我而迷瞪的人。

“你问问他要不要我的,”陈庆说,“我有件更厚的,没穿过两回呢,让他拿他那件厚昵的短风衣来换吧,我看那件他穿着挺好看的。”

江予夺手指顶起帽檐瞅了瞅他:“你要点儿脸吧,给你肩膀上捆块木板你看看你能不能把人那件衣服撑起来行吗?”

“我增肥了,过年胖了好几斤呢。”陈庆不服。

“闭嘴开你的车!”江予夺把帽子拉好。

出租房外面的地上全是红色的炮仗碎纸,新的旧的,还有各种被雪水泡湿又被来回的人和车压成了黑泥饼的烟花筒子。

江予夺看了看四周,明明满眼过年的红色喜气,却总让人觉得颓败和落寞。

“先去3号楼。”他往前走。

“嗯,”陈庆跟着他,“还是一家一家通知让他们收拾吗?”

“不然呢。”江予夺说。

“应该弄个楼长,就跟人家小区的业主委员会那样,”陈庆说,“这样就方便了。”

江予夺看了他一眼,都不想说话了。

“我就随便说说。”陈庆说。

“以后别老这么随便。”江予夺说。

陈庆笑了半天。

通知这些租户各自打扫好楼道,再把楼下的卫生小片区打扫干净,这事儿挺烦人的,得解释。

“为什么还要扫楼下啊?我家又没放炮,”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很不高兴,“再说了,那是街上了啊,清洁工应该打扫啊。”

“这儿清洁工不管,你们不想打扫,我就请人来扫,”江予夺说,“请人的钱就加到这月房租里。”

“凭什么加房租啊!”女人提高了声音。

“凭这儿的房租是这片最低的,”江予夺冷着声音,“别家也一样自己扫,房租还比你们高,自己决定吧,不想扫的一会儿跟我说一声。”

“一家就他妈打扫巴掌那么大点儿地方,”陈庆跟着也提高声音,“我一屁股坐下去都比那点儿地方大了,平时都没让你们扫,一年就这一回还不乐意呢?不乐意就搬到隔壁去,一月多交50,一样得打扫。”

江予夺上了三楼,陈庆一层层往上,他敲开了三楼的一扇门。

“张叔,”江予夺跟开门的人打了个招呼,“找你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张叔问。

“上回我过来,看你这儿有不少木条木块儿的是吧?”江予夺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