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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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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东西齐了,可以开始制作了。

“洗草莓,去蒂,然后晾干,”程恪看着手机里慧慧写给他的制作方法,“我长这么大,除了现在学会煮方便面和鸡蛋,从来没做过这些,而且还是酿酒这么高级的活儿。”

他拿起草莓,捏了一颗,递到喵嘴边:“吃吗?”

喵凑过来闻了半天,然后伸出爪子扶着草莓开始啃,啃得还挺投入,眼睛都啃眯缝了一只,下巴毛上全是汁儿。

“猫还吃草莓啊?”程恪有些吃惊,“你哥知道你这么馋吗?”

喵没有理会他,继续啃着。

但程恪就没有什么说下去的兴趣了,一个人说话,跟一只猫聊它的主人,让他觉得很寂寞,特别是这个猫也不给个回应,只顾着吃。

他要跟个猫似的就好了,你在就在,不在就不在,你回来了我用尾巴绕绕你脚脖子,你要不回来,我就吃别人给我的草莓。

草莓洗好晾好,用了挺长时间,他左手本来就不灵活,洗就算了,还要去蒂……带着蒂吃了能中毒吗!最后每一个草莓蒂都是他用牙咬下来的。

程恪按照差不多已经背下来的制作方法,把咬好的草莓放进了酿酒的瓶子里,十斤草莓,两斤糖,哗啦都倒进去,酵母用温糖开水活化……

然后就是捏碎草莓。

他戴上手套,在瓶子里捏着。

厨房窗户外面有一小块空地,三岁半正骑了个小车在那儿兜圈子,嘴里不知道唱着什么。

程恪看得有些出神。

他不怎么喜欢小孩儿,不过三岁半长得挺可爱,不招人烦,主要是……江予夺经常会提起这个孩子。

于是三岁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跟江予夺联系在了一块儿。

草莓都捏碎泡好之后,程恪把瓶子放到了暖气片儿旁边,这就算弄好了。

接下去要做的就是等。

等草莓酒酿好。

等喝草莓酒的那个人回来。

阳光很好,江予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最近怎么样?”罗姐坐在小桌子对面。

“挺好的,”江予夺说,“睡觉还挺正常,昨天没吃药也睡着了。”

“这是你想听的歌,”罗姐把一个MP3放到桌上,“我都存进去了,听腻了我再帮你换。”

“嗯。”江予夺点点头,拿过来插上耳机听了听。

“烟我没给你买,下次来的时候带给你吧,”罗姐笑着说,“李大夫是不是让你少抽?”

“嗯,”江予夺伸出四根手指,“我答应他了,一天就四根。”

“能坚持吗?”罗姐问。

“能,”江予夺说,“这些不算事儿……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好的。”罗姐站了起来。

走到院子里,江予夺明显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医院,无论是什么样的医院,就哪怕这样的非常不像医院的医院,都会让他害怕。

他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要求住进来。

一直到昨天,他才能不靠药物勉强入睡,头两个晚上他甚至是坐在床角度过的。

李大夫跟他聊过,关于对医院的恐惧。

他有很多东西不愿意去想,而他明明清楚地记得却又已经被强行抹去再也想不起来的这一段,他不得不去面对。

他选择了住院,选择了撕开伤口,选择了告诉自己这是一生都会如影随行的记忆,他就得承担现在每一秒钟都不会停歇的痛苦。

在聊过之后的当天晚上,他一整夜都在清醒和幻觉之间交错着,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画面真实得他呼吸都变成困难。

他躺在明亮的房间里,有杂乱的声音,晃动的人影,他吃力地转过头,能从没有拉严的帘子中间看到另一张床。

很多血。

李大夫告诉他,那是一个警察。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脸,长什么样,多高,是胖是瘦,叫什么名字,甚至已经不记得喊出那句“江予夺快跑”时的声音。

但他记得那些血,记得护在他身体之上的温度。

还有那声拉长了的“滴——”。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因为他而无法挽留,一点一点逝去的生命。

明亮的灯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满眼的白色中晃动的人影,仪器“滴滴”的声响,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他而跟死亡而联系在了一起,并且成为了唯一的联系。

他害怕这些,更害怕会有下一个这样的人。

后来日子里那些跟他一天天熟悉起来,又一个个离开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都让他不安,让他恐惧。

从程恪开始成为他生活里慢慢固有的一部分时,他开始紧张,再一次的“消失”似乎变得不可避免,而当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让程恪真正“消失”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峰。

离开了他的程恪才是安全的,才是不会消失的,但离开了他的程恪,也同样再也无迹可循。

“最近,”江予夺和罗姐顺着院子里的小路慢慢走着,他点了一根烟,给自己计了个数,今天第三根,“程恪……有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罗姐说,“那天跟他打完电话,他就没有再联系我了。”

“你告诉他了吗?”江予夺问。

“告诉他什么?”罗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告诉他你在哪里?还是告诉他我不能说你的情况?”

“不能说。”江予夺说。

“告诉他了。”罗姐点了点头。

江予夺听到这句话时,猛地有些失望,但停了一会儿,又松了一口气:“所以他想找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对吧?”

“是的,”罗姐笑了笑,“他因为很担心你,所以我说不能告诉他的时候,他有些不高兴。”

江予夺扯了扯嘴角。

“我是……不想让他看到,”他皱了皱眉,“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是怎么治疗的。”

“嗯。”罗姐点头。

“他只知道我有精神上的问题,”江予夺咬咬嘴唇,“但是看到我在精神病院里住着,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吧。”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罗姐笑笑。

“我不愿意让他有那么直观的感受,”江予夺轻声说,“会吓跑他的。”

“他未必没有直观感受,”罗姐说,“你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掩饰得住,对不对?”

“你说,”江予夺转过头,“我回去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罗姐问。

“我让他等不了就走,”江予夺拧着眉,低头看着路面上的小石头,一颗一颗的,第一看到的那一块,眨一眨眼睛,就找不到了,“他是个大少爷,一直都挺……他对我特别好,但是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