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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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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街口,顾飞抱着顾淼下了车,蒋丞拎着顾淼的滑板,走了几步之后顾飞回过头:“今天谢谢了。”

“不用说这个,”蒋丞看了看顾淼,“这两天让她请假吧,我今儿看到有三个小男孩儿,那俩没挨打的没准儿……”

“不请假也不一定还能去学校了,”顾飞叹了口气,“你明天上午帮我跟老徐请个假吧,我得去二淼学校。”

“行,理由呢?”蒋丞点点头。

“我发烧了,”顾飞摸了摸自己脑门儿,“烫手都,今天下午烧到明天中午。”

“……好。”蒋丞笑了笑。

看着顾飞一手抱着顾淼,一手拿着滑板转身顺着路往前走过去的背影,蒋丞有些感慨。

之前他一直觉得顾飞这人活得很随意,随意地让妹妹满街踩着滑板跑,随意地旷课迟到,随意地打篮球,各种随心所yù无所顾忌。

而现在又觉得也许不是这么回事,顾飞家似乎所有的事儿都是他一个人在处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随心所yù。

没人可以随心所yù,顾飞不可能,自己也不可能。

就像他不愿意待在李保国家,不愿意待在这个陌生而破败的城市,不愿意面对眼下的生活,但却无可选择。

每一次改变,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哪怕是夜不归宿这种他以前gān惯了的事,现在也没法随便就再gān出来。

因为他没地方可去。

没几个人能真的做到什么都不管就埋头“做自己”吧。

李保国这一晚没有去打牌,在家咳了一夜,连呼噜带咳嗽还吧唧嘴磨牙,热闹非凡人神共愤。

蒋丞在自己完全不隔音能听清楼上穿的是拖鞋还是球鞋走路的屋子里瞪着眼愣了一晚上。

早上起chuáng的时候觉得困得走路都打飘。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跟正穿鞋准备出门赶早场牌局的李保国说,“你咳得也太厉害了,是不是咽炎。”

“看看!这就是亲儿子!”李保国很愉快地大声说,“没事儿,我都咳多少年了,老毛病,不用去医院,什么问题都没有!”

蒋丞想说你这话有语病,但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李保国已经急匆匆地一甩门出去了。

靠,爱病病吧,李保国这样子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矫qíng的弱女子。

去学校的路上,蒋丞进药店买了一盒洋参含片,吃了能稍微提点儿神,他以前考前复习的时候经常吃。

现在吃了起码上课的时候睡觉能不睡得那么死,他不想在上课的时候睡出呼噜来,丢人。

顾飞上午果然没有来上课,下了早自习之后他去了趟老徐办公室,把顾飞告诉他的请假理由说了一遍。

“烧死了快,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在烧,烧到中午能烧完。”蒋丞说完就感觉自己一夜没睡严重影响了智力。

不过老徐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奇特的表达,而是沉浸在顾飞请假而不是直接旷课的喜悦当中。

“你看,我就说他还是有救的,”老徐激动地说,“你看这不就请假了吗!我就知道跟你们这些孩子沟通啊,还是要讲究技巧……”

不过顾飞并没有到下午才来上课,上午最后一节语文课的时候,他进了教室。

老徐很关心地看着他:“你不是发烧了吗?下午再来也可以的。”

“已经好了。”顾飞说。

老徐点点头,手往讲台上一敲,意气风发地说:“接下来我们继续刚才的内容……”

“你没睡觉吗?”顾飞坐下之后看了蒋丞一眼。

“……很明显?”蒋丞半趴在桌上,眼睛都有点儿睁不开了。

“嗯,”顾飞说,“没法看了都,不知道的得以为是你发烧烧了一天。”

“昨儿晚上没睡好。”蒋丞打了个呵欠。

“不好意思,”顾飞低声说,“让你跟着折腾好几个小时。”

“不是因为顾淼的事儿,”蒋丞摆摆手,“李保国……昨天没去打牌,咳一晚上,吵得没法睡。”

“哦,”顾飞掏了掏兜,拿出了一个小纸盒,放到他面前,“吃么?”

“什……”蒋丞打开了小纸盒,里面是一小把奶糖,他顿时有点儿无语,“奶糖啊?”

“嗯,你不是喜欢吃么?”顾飞从兜里又摸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

“我没说我喜欢吃,我那天是饿了。”蒋丞说。

“这样啊,”顾飞一副夸张的吃惊表qíng看着他,然后表qíng一收,拿走了他面前的糖,“那还给我。”

“不是,”蒋丞瞪着他,“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有趣啊?”

“你就说你要不要就行了。”顾飞说。

蒋丞张了张嘴,半天才说了一句:“给我颗薄荷的吧,提神。”

顾飞看了他一眼,在兜里摸了半天,抓出来一把,用手指扒拉着找了一下:“没了,要不吃这个吧,这个也提神,相当提。”

“哦。”蒋丞从他手里拿了他指的那颗小圆糖。

糖是桔子味儿的,并没有什么特别提神的味道,蒋丞用舌头把糖裹了裹,桔子味儿提什么鬼的神,起码也得是柠檬……

这个念头还没闪完,他的舌尖突然尝到了一点儿隐隐的酸味儿,可能是外面裹着的桔子味儿外衣化光了里面有点儿酸?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酸味猛地全窜了出来。

他眼睛一下都瞪圆了。

酸酸酸酸酸酸酸酸酸酸!

我cao酸死了!

满嘴酸得发苦直击内心和泪腺的酸味儿让他痛不yù生!

“这个……”顾飞看他猛地坐直了,问了一句。

但话没说完,蒋丞已经噗的一下把嘴里糖狠狠吐了出去。

糖像一颗小子弹,急速地喷she而出,打在了前面周敬的脖子上。

“啊!”周敬喊了一声,吓了一跳立马也坐直了,一边回头一边伸手摸脖子,压着声音问,“我靠什么东西?掉衣服里去了!”

蒋丞说不出话,这颗糖虽然已经不在他嘴里,但它存在过的痕迹却还没有消失,满嘴酸得发苦让人忍不住哆嗦的味儿还在。

“坐好。”顾飞说。

“周敬同学,”老徐在讲台上说,“注意课堂纪律。”

虽然这一个班上注意了课堂纪律的人加一块儿都凑不出一个篮球队,但周敬还是坐好了。

过了两秒才又偏过头:“靠,怎么是粘的?什么玩意儿?”

“糖。”顾飞说。

“……你们有病啊?”周敬很悲痛,把衣服都扯开抖了半天,那颗糖才掉在了椅子上。

“不好意思。”蒋丞说了一句,终于缓过劲儿来了之后,他转过头看着顾飞。

顾飞正低头玩着手机,但蒋丞能看到他脸上qiáng忍着的笑容。

“你他妈找死呢吧?”蒋丞压低声音说。

“你说要提神,”顾飞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你现在还困么?”

“狗cao的玩意儿!”蒋丞骂了一句。

“不困了吧?”顾飞偏过头看着他。

“要不我给你写个奖状呗?”蒋丞说。

“不用了,”顾飞转头继续玩手机,“你那个字儿写了也没人能看懂。”

蒋丞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会儿神清气慡,睡意全无。

但是想抽顾飞两棍子的冲动让他连问问顾淼学校要怎么处理顾淼的心qíng都没有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顾飞放下了手机:“请你吃个饭吧,谢谢你昨天帮忙。”

蒋丞看着他没说话。

“中午还是晚上看你方便,”顾飞又说,“有时间吗?”

“……不用这么客气。”蒋丞说。

“也不是客气,”顾飞说,“昨天要不是你,二淼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想想都后怕。”

蒋丞沉默了一会儿:“那晚上吧,中午我要补觉。”

“好。”顾飞点了点头。

下午照例是自习课练球,这段时间的自习课大概是王旭那几个最热爱的课了。

中午蒋丞去了趟医院,伤口换了药,让医生给他用了点儿据说是进口的什么粘合剂。

下午主要是练习配合,没有正式打比赛,伤口的状态还行,没什么感觉。

“我觉得这回咱们有戏,”练习结束的时候,王旭队长蹲在球场边,用手指在地板上一下下戳着,“就按现在的状态……不过保密工作还是要做好,要让大家像以前一样,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你别满大街chuī牛bī去就行。”蒋丞说。

“没事儿,”王旭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不bào露你和顾飞就行,我反正怎么chuī也没人信。”

“……哦。”蒋丞看着他,第一次感觉王旭是如此的真诚,而且有点儿吃惊他居然能如此直面残酷的现实。

“大飞,”王旭转头看着他,“哪天有空再把那几个哥们儿请过来跟咱们练一场吧,我觉得效果还是不错的。”

“嗯。”顾飞应了一声。

“好了,解散,”王旭一挥手,“一会儿别的班该来了,都记得我们现在的口号吧!”

“口号?”卢晓斌愣了愣,“咱们还有口号呢?”

“哦,我没说是吧,”王旭说,“我们的口号是——我们有秘密武器!”

蒋丞在他说完了之后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口号,愣了愣才忍着想要爆发出来的狂笑偏开了头。

大家一块儿沉默地看着王旭。

“我们有秘密武器!”王旭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再次一挥手,“解散!”

放学走出校门的时候,蒋丞习惯xing地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经常抱着滑板像个小老大一样在门口等着的顾淼。

他看了一眼顾飞,顾飞也没解释,手往兜里一揣就顺着路走了。

“今天没骑车?”蒋丞看他没去取车,问了一句。

“嗯,”顾飞拉了拉衣领,“破车早上骑一半车轮方了。”

“什么?”蒋丞一下没听懂,“车轮有什么方的,又没人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