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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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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一清和他之间,没有这样的条件反she,沈一清理智地需要一个“事实”,才能决定站在哪边。

蒋丞可以理解,却难以接受。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qiáng行不再去想,不再去纠结的那些关于过去十几年的纠结,再次被翻了上来。

“小丞,其实虽然你……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不可能动他的钱,”沈一清说,“只是李辉说得很真切,甚至哭了,所以我才会找你先问。”

“没事儿,”蒋丞笑了笑,“你太不了解我们这里的人,你俩要是面对面,他说不定还能给你来个割腕表清白。”

“你现在住在哪里?搬出去了吗?”沈一清问。

“自己租了房子。”蒋丞回答。

沈一清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很长时间,蒋丞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又在犹豫什么,毕竟这是他脑子里唯一能跟“妈妈”这个词联系到一起的人,他还是很了解的。

“我现在很好,”他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我……就在这里就行。”

“你一个人……”沈一清说得还是有些犹豫。

蒋丞打断了她:“我不是一个人。”

我是一只狗。

他非常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地把后面这句话给说出来。

但是突然就很想笑。

然后他就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那边沈一清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说话语气明显有些不快,“你对待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还是这么随意?”

“随意?”蒋丞收了笑容,“不,我对待自己的生活一点儿也不随意,我现在非常清楚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好吧,”沈一清大概是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你如果这样认为,我不gān涉。”

“谢谢。”蒋丞说。

“我最后再问一句,”沈一清恢复了平静,“你刚说不是一个人?”

“嗯,”蒋丞看了一眼关着的卧室门,“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我是一只狗。

蒋丞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脑子里就跟灌了胶似地,绞着这个梗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

虽然很烦躁恼火,但依旧想笑,非常想笑,他不得不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次跟吃错了药似地笑出声来。

“你是jiāo了女朋友吗?”沈一清问。

女朋友。

早恋。

这些沈一清从来没有明确地跟他提过禁止,但从沈一清对一直各种“早恋中”的潘智嫌弃的评价里就能看出她的态度。

蒋丞站了起来,走到卧室窗边,看着外面本来就透着被遗忘的落寞,现在又开始带上了微微秋天气息的夜景,突然有一种想甩开身上所有束缚的冲动。

虽然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束缚,还是想要大吼,想要撕掉衣服,想跳出去,想要就那么一脚踏空。

“不,”他看着今天晚上特别圆的月亮,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我jiāo了个男朋友。”

那边沈一清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已经听不清了,他也不想听清,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身体里,觉得外面因为月光明亮而变得出奇黑暗的那些jiāo错着的yīn影里,全是呼啸而过的风。

chuī得他整个人都透着舒慡。

“谢谢你养了我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心思,”蒋丞闭上眼睛,“但我没有给你带来任何欢乐,非常对不起,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补救了,这些年这么多事,补也补不上了,对不起,以后不用再管我了,我会很好的,无论我在哪里,我有自己证明自己意义的方法。”

沈一清说着什么,风太大他听不清。

“换一个手机号吧,我真的不想你再因为我被那种无赖骚扰了,号码也不要告诉我了,”蒋丞说,“还有,就这一次,希望你能相信我,我真的可以过得很好。”

卧室门打开的时候,顾飞正准备点烟,他已经在卧室门和窗户之间以光的速度来回瞬移了能有七八次了。

每次都以为蒋丞要出来了,就赶紧回到窗户边一脸淡定地假装要点烟,一看没动静,又过去听听,然后再回到窗户边假装点烟。

不过这次他是真的想点烟,蒋丞也总算是出来了。

还拎着那个装着jī翅的保温壶。

“打完电话了?”顾飞把烟和打火机放到旁边桌上。

“嗯,”蒋丞点点头,“刚忘了盖盖子,好像有点儿凉了,热一下吧?”

“给我,”顾飞拿过保温壶,“倒锅里就能热了。”

蒋丞跟在他身后一块儿进了厨房,靠在墙边看着他忙活。

他拿了个小锅到水池那儿洗了,然后把jī翅倒了进去,放在灶上热着,蒋丞就那么靠着墙一言不发。

他也没问,沈一清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原因很清楚,是因为李辉打了电话过去,这种谈话没有谁会有好心qíng。

“从今天开始。”蒋丞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

“啊。”顾飞转过头。

蒋丞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严肃,看表qíng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我每天要晚一小时睡觉。”蒋丞说。

“啊?”顾飞没反应过来,“晚睡一小时gān什么?”

“复习啊。”蒋丞说。

“……哦!”顾飞怎么也没想到蒋丞要说的会是这么一个重大决定,顿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哦!”

“你也晚点儿睡,帮我抽背,抽到1点就行。”蒋丞说。

“好的。”顾飞点头。

“辛苦了,”蒋丞拍拍他的肩,“小顾。”

顾飞迅速伸手在他脑门儿上摸了摸,没有发烧。

“怎么了小顾?”蒋丞问。

“……没什么小蒋,”顾飞说,“jī翅马上热好,你一会儿再喝瓶牛奶吧?”

“好。”蒋丞点点头,转身回了卧室。

接着顾飞就听到了卧室里蒋丞特别痛快的笑声。

他犹豫了一下,把火关了,也进了卧室。

蒋丞正躺在chuáng上笑得停不下来。

“你没事儿吧小蒋?”顾飞一条腿跪到chuáng上,摸了摸他的脸。

“没事儿,不知道怎么了,”蒋丞边笑边看着他,“我就突然想笑,刚打电话的时候都没忍住,就特别想笑。”

“想笑就笑吧,”顾飞捏捏他下巴,“笑完了好复习。”

“嗯。”蒋丞点点头。

又笑了能有一分钟,蒋丞突然止住了笑,皱着眉坐了起来,没等顾飞说话,他又跳下了chuáng,鞋都没穿地跑了出去。

“怎么了?”顾飞喊了一声。

“吐!”蒋丞跑进了厕所。

顾飞跟进厕所的时候,蒋丞已经弯腰撑着墙,对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了。

他赶紧回卧室去把蒋丞的杯子拿了过来,拧好了毛巾在旁边等着。

“我cao,”蒋丞吐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我他妈这什么反应啊。”

“不知道,”顾飞听他说话感觉还算可以,把毛巾递了过去,“要搁电视里,你这qíng况应该是胸口一闷,眼前一黑,接着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但是你现在营养不良,只能吐点儿刚吃的。”

“你大爷,”蒋丞对着马桶又乐了,然后拉长声音叹了口气,“哎——”

“丞哥,”顾飞看着他,“我有点儿担心。”

“有点儿?”蒋丞按了一下马桶冲水,转过头看着他。

“我非常担心。”顾飞马上改口。

“我真没事儿,”蒋丞趴到洗脸池上,拧开水龙头,用水往脸上扑着,“我就是生气,我真是气着了,但是没憋着,我后来自行打通了七经八脉。”

“李辉是不是打电话过去说你拿李保国钱了?”顾飞问。

“嗯,因为我拿了李保国的救命钱,李保国跳楼自杀了,”蒋丞边漱口边说,“顾飞,你知道李辉家住哪儿吗?”

“要去找他?”顾飞愣了愣。

“嗯,找他,”蒋丞说,“我要把所有的障碍都清掉。”

“什么障碍?”顾飞问。

“影响我复习心qíng的障碍。”蒋丞看了他一眼。

“……哦!”顾飞再一次无言以对,用力点了点头。

顾飞总觉得蒋丞表现得很平静,但qíng绪还是有点不稳定。

哪怕他以惊人的记忆力在抽背中百发百中回答全部正确,他还是不太正常,比如半夜一点半,要让顾飞带着他去李辉家认门。

“你不说离得不远吗?都在你们钢厂的地盘上。”蒋丞说。

“嗯,”顾飞应了一声,从柜子里拿了件蒋丞的外套递给他,“穿上,这会儿凉了。”

“你也拿一件穿上。”蒋丞说。

“好。”顾飞又拿了一件出来,俩人穿上外套出了门。

这会儿晚上的风已经能穿透两件衣服chuī到人身上了,一出门,他俩就都下意识地拉了拉外套。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和车了,顺着路在时亮时灭的路灯里走着,有一种走在平行空间里的寂寞感觉。

李辉家就在前面了,钢厂范围最边缘的几栋矮楼里。

“前面就是了,”顾飞停下,指了指,“写着7的那栋。”

“嗯。”蒋丞也停下了,往那边看着。

风刮得略微有些急,顾飞往他身边靠了靠,跟他胳膊贴紧。

“其实,我就是想来看看,”蒋丞轻声说,“我不想找李辉的麻烦,不想警告他不想骂他也不想揍他,他不配,但我就是想来看看,算是给自己心里清清障碍。”

“嗯。”顾飞应了一声。

“就这样一个人,”蒋丞说,“就这样了,我不会再因为这些人,让自己受影响,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被gān扰。”

“嗯。”顾飞在他后腰上搓了搓。

“我毕竟是要请你吃八百块的粉还要加二百块ròu的人,”蒋丞说,“我要心无旁骛。”

“你肯定可以的。”顾飞笑了笑。

正想问蒋丞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散散步放松一下脑子的时候,7栋那边传来了一阵喊叫声,有男人的叫骂和女人的尖叫,把旁边两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全都给喊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