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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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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守府内戒备森严,段岭被带进了院内,士兵让他等着,先去通报。段岭已成惊弓之鸟,不住打量四周的防御qíng况,心想郎俊侠能突破这层防卫追进来不。府内士兵都是耶律宗真的亲卫,应当拦得下刺客,否则四大刺客一出手,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不片刻,耶律宗真上身赤膊,只穿一条长裤,发出一声激动至极、毫无意义的呐喊,朝段岭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耶律宗真哈哈大笑,段岭却面如土色,心道总算安全了。
耶律宗真把段岭按在地上,注视他的眼,眼里竟有泪水。
“果真是你。”耶律宗真改用汉话,说,“我就知道我没有做梦,段岭,你回来了。”
那一刻百般滋味,一齐涌上段岭心头,他笑了起来。
耶律宗真起身,拉住段岭的手,把他拖起来。段岭问:“头还疼么?”
“轻伤。”耶律宗真说,“不足挂齿。”
他紧紧握着段岭的手,带他进了厅堂,厅内置着个火炉,段岭想让耶律宗真派人去看看药堂大屋内,钱七被送走了没,再给武独报个信,却又怕人从城守府里出去引起郎俊侠疑心。
更怕万一武独与昌流君在一处,让武独进城守府,便摆明了让昌流君知道自己认识辽帝了,没法解释。
思来想去,段岭只得说:“宗真,且不忙问话,你让人带着这个东西,到西北门外的安荣药堂里去,找一个党项打扮的男人,帽子上cha着一枚棕色大雁翎,把这个给他看,带他过来。”
段岭把武独给他的手串jiāo给宗真,宗真便吩咐手下去办了,示意段岭坐,眼里带着笑。
“我果然没有猜错。”耶律宗真说,“我给你叔父,写了一封信。”
“你……怎么知道的?”段岭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了。
耶律宗真又说:“费宏德收了你的信,亲自带来给我看过,我曾经看过你做的文章,文章是你的,字也是你的。上次你唤我‘陛下’,如今你唤我‘宗真’正证实了我的猜测。”
段岭:“……”
耶律宗真吩咐左右人等退下,段岭忙道:“让他们加qiáng守卫巡逻,有人要杀我。”
耶律宗真脸色一变,jiāo代了几句,外头答是,片刻后门窗声响,各自关上,接着又是脚步声响,每一扇窗外都有一个人把守。
屋顶瓦片被踩到发出声响,段岭抬头看,连屋顶上也上了三个守卫。
“不要害怕。”耶律宗真说,“这些都是我的亲军,个个武艺高qiáng,就连赫连随身十三卫,也不遑多让。”
段岭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耶律宗真看着段岭。
段岭疲惫地笑了笑,再看耶律宗真,短短两年,他们都长大了,耶律宗真的变化虽没有拔都这么明显,眉眼间却带着不怒自威的一股锐气,比从前更明显,也比从前更成熟。
“你把那颗桃子种在御花园里了吗?”段岭问。
“改天带你去看看。”耶律宗真说,“今年结果实了。”
段岭笑了,耶律宗真却只是保持着他的微笑,除却二人重逢那一瞬间的开怀大笑,耶律宗真便没有表现出再多的大喜大怒。
“吃点东西?”耶律宗真说,也没有催着段岭解释。
“来点吧。”段岭叹了口气,不知去找武独的士兵回来了没有。
耶律宗真吩咐下去,有人进来给段岭斟了奶茶,上了一大块手抓羊排,段岭饿了一晚上,便láng吞虎咽起来。耶律宗真便掏出小刀,帮他切ròu,问:“喝酒么?”
段岭摇摇头,嘴里都是食物,心里却堵着。末了,将食物吞下去,说:“我好累。”
耶律宗真静静看着段岭,段岭填饱肚子,知道也没有必要再瞒着耶律宗真,以他的聪明,一定已猜到前因后果了。
“那年我爹回南。”段岭朝耶律宗真说,“将我托付在上京。”
段岭开了个头,便把从前的事详细告诉了耶律宗真,直说到自己回到西川,外头有人敲门。
“陛下,您要找的人带来了。”
士兵推开门,武独走进来,脸色一变。段岭心道太好了,忙示意武独不要冲动。
武独打量耶律宗真两眼,默不作声,走到一旁坐下。
“救了你的人,就是他?”耶律宗真问。
“是。”段岭说,继而起身,走到武独身旁坐下。
“我不能跟着你走了。”段岭说,“哪怕我的位置被蔡闫夺了,我也必须回到中原,我只有这一条路走。”
“你是南陈的继承人。”耶律宗真听完前因后果后不仅没有惊讶,反而微笑道,“是应该这么做才对。”
“说说你吧。”段岭道,“你怎么来了这儿?”
耶律宗真想了想,说:“韩唯庸想杀我,这是他布的一个局,他把我骗过来了,不过我想,这也是天意,若没有他,我也见不到你。每次生死关头,你总会出现在我的身边,这应该也就是咱俩的缘分吧。”
段岭:“……”

☆、第152章 分歧

“又是韩唯庸?!”段岭皱眉道。
耶律宗真答道:“一个月前,我yù秘密前往西凉,在国境上的琮县约见赫连博商谈些事,不慎走漏了风声,又被手下人出卖,韩唯庸便沿途布下杀手,yù取我xing命。”
耶律宗真叹了口气,起身,在厅内踱了几步。段岭不用想也知道耶律宗真为什么会去找赫连博——西凉位于辽、陈之间,潼关一战后,赫连家与陈国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又开了商路,更与淮yīn侯联姻,辽国为了巩固与西凉的关系,由帝君亲自前去,可见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事。
只是耶律宗真的目的为何,是笼络赫连博,对付南陈,还是对付韩唯庸,就不得而知了。
“你被杀手追杀。”段岭说,“一路东行,韩唯庸见奈何不得你,又将你的行踪卖给了元人。”
“不错。”耶律宗真答道,“窝阔台的亲随查罕与元人第一武者阿木古带兵南下,与北上的一股元军会合,得知了我的消息后,穷追不舍,我只得暂时避进落雁城里。你呢?你来这儿做什么?”
“过来串门。”
耶律宗真说了这么一大番话,段岭只答了四个字。
耶律宗真反而笑了起来,说:“邻居家后院起火,无暇招待,让你见笑了。”
段岭静静地看着耶律宗真,耶律宗真也站起身,说:“你救了我两次xing命。”
“你已经回过礼了。”段岭答道,“你的粮食救了邺城百姓的xing命,这么算起来,反倒是我欠你的。”
耶律宗真说:“那不能算,毕竟也要靠你们挡着,贵国没有拿出邺城、河间、昌城地域与窝阔台jiāo换,足感盛qíng。”
段岭答道:“那是我爹生前的封地,自然不能换。”
“你先休息吧。”耶律宗真说,“听说有人在追杀你,我拨二十名亲随守着你住的院子,在这儿你会很安全。”
“不必了。”武独起身,答道。
耶律宗真看了武独一眼,没有说什么,朝段岭点头。段岭以两国外jiāo使臣之礼回了耶律宗真,敏锐地感觉到,耶律宗真的眼中有一丝失落。
耶律宗真没有提任何要求,段岭起初还有点奇怪,就这样了?但认真一想,自己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只有两个人在城里,外面更是大军围城,能起到什么作用?况且宗真与赫连博、拔都等人不同,赫连博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患难之jiāo,而宗真认识段岭时,已是九五之尊,帝君的身份摆着,自然拉不下面子朝段岭求助。
段岭与武独走出厅堂,便有人过来,带他们前去落脚之处。
武独突然停下了脚步,段岭知道他有话想说,便转过身,打了个手势。宗真的亲兵非常有眼色,见段岭示意他退开,便站得远远地。
“人呢?”段岭想起最后武独做的事。
“昌流君在药堂里守着。”武独答道,“他没有出城令,没法把一个老人带出去,需要你这边想个办法。”
段岭点点头,武独却皱眉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段岭说了事qíng经过,武独登时神色一变,沉吟不语。
“他骑着奔霄。”段岭说。
“我看见了。”武独答道。
武独回去找段岭时,奔霄正在巷内徘徊,他便骑着奔霄四处找,遇上辽军查问,差点被扣下,幸好在最后一刻耶律宗真的亲兵赶来,武独才马上冲进城守府里。
“长聘死了吗?”段岭问。
“不一定。”武独答道,“你觉得是乌洛侯穆下的手?”
段岭答道:“一定是他,他在路上碰上长聘,动手杀了他。他曾骑过奔霄,奔霄认得他,这才一路过来的,若我所料不差,他一定是趁着城破混乱时进了城。”
“若长聘死在他手中。”武独说,“一定不会告诉他详细内qíng,他是怎么知道咱们在落雁城的?”
“奔霄认得路,带他过来的。”段岭说,“奔霄见外头大军围城,也许是误会了,想回来救我。”
可惜奔霄不会说话,否则朝它询问详细经过就行了。武独说:“不要这么快下判断,长聘兴许是逃了,或是奔霄不听使唤,路上解开绳索的时候自己跑了,被乌洛侯穆遇上。”
“也许吧。”段岭只觉千头万绪,全是乱麻,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办?”段岭问。
“拿一张出城令。”武独说,“现在就走。”
段岭眉头深锁,武独察觉到了他似有不妥,沉声道:“你在想什么?”
段岭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武独脸色变了,说:“你该不会想帮辽人守城吧?”
段岭脸色苍白,抬眼看武独,他知道武独对辽人有着师门之仇,没有出手把辽帝当场斩了已是顾全大局。
“我正在想。”段岭极其小心,不想去触及武独的底线,然而武独却显得心烦意乱。
“先住下来。”段岭说。
武独答道:“我不会帮辽人拼命。”
“我需要宗真活着!”段岭说,“他如果死了,大陈就有麻烦了!”
武独说:“我不相信,耶律宗真来日一定会朝南方用兵,这小子有他的野心。”
“不。”段岭摇头道,“不是像你想的这样,武独,相信我。”
段岭抬眼看武独,解释道:“韩唯庸与元人已经做过两次买卖了,一次是在上京城破时,他借元人的手除掉了耶律大石。这一次,他还想借元人之手除掉宗真。”
“只要宗真一死,辽国就是他与萧太后独揽大权,你猜他会不会做第三次买卖,放元人过境,攻打咱们大陈?”
一片静谧中,武独开口道:“我不会去保护辽帝,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他说完便走。
“武独!”段岭追上去。亲兵见两人不再说话,便跟了上来,到走廊里头做了个手势,示意段岭走另一边。
结果武独一跃上墙,就这么消失了。
段岭:“……”
“武独!”段岭登时心慌起来。亲兵也有点束手无策,用辽语问段岭:“那一位……”
段岭qiáng自镇定,朝亲兵说:“他有点事去办,不必放在心上,我……先住下吧。”
“需要人来伺候您吗?”亲兵问。
“不必了。”段岭答道。
段岭走进房内,倒头躺下,疲惫地出了口气。
段岭侧躺在榻上思考,起初他一下子有点彷徨无措,接二连三的事qíng太多,自己根本权衡下来,实在无法顾及武独的脾气,但这又是不得不认真去考虑的。武独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们之间是爱人,不是君臣。武独更不是一件兵器,他做不到像父亲一般,让武独跪下,不容置疑地去执行自己的命令。
他读过不少书,知道帝王无qíng的道理,若父亲在世,他会怎么做?
父亲若在,应当会让武独回去,带领邺城军出征,自己留在城中,与耶律宗真一起率领军队,等待时机,来它个里应外合,朝元军冲杀一番。
但他段岭办不到,连说服武独也有困难。
也许我实在不适合当皇帝,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面朝墙壁,困倦得很,渐渐地睡了。
梦里一缕乐声悠扬响起,是久违了的相见欢。
段岭蓦然惊醒,分辨出是武独在chuī笛子。月光明朗,遍地寒霜,他赤着脚,走下地来。
他知道武独在提醒自己,莫忘上梓之仇,亡国之恨。
他睡得头疼yù裂,长出了口气,盘膝坐在案前,安静地听着这首曲子。郎俊侠、寻chūn、父亲,一个个景象,飞速闪过自己的面前。
武独坐在屋檐上,背靠飞檐,拈着笛子,乐音缥缈,渐低下去。
“什么声音?”耶律宗真走出长廊,听见那若有似无的笛声在夜空里缭绕,他沿着走廊进去,来到段岭居住的院外,听见内里武独的声音。
“来日待你登基了。”武独说,“会不会再与辽订个盟,当个兄弟之邦?”
“我爷爷不就是这么做的么?”段岭答道,“我爹也是这么做的,那年元人来打上京,他和耶律大石结盟,寻chūn也劝过他。”
武独说:“所以你也会这么做?”
段岭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索xing道:“这江山有一半是你的,你也有处置权,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