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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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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来。”李潇忙亲自扶起段岭。段岭还有点忐忑,李潇便叹了口气,哭也不是,无奈也不是,打量段岭片刻,突然说:“你娘生前一定很美,难怪三哥这么喜欢她。”
段岭笑了起来,那嘴角微微翘着,说:“我长得不像爹,更像我娘。”
“看出来了。”李潇也抿着笑,说,“你若像嫂子个十足十,今天我说不得还有点嘀咕在心里过一过,可见你唇、这俩酒窝,倒是什么话也没了。”
说着李潇还伸手指去按段岭的酒窝,戳戳他的嘴角。段岭乐了,知道自己的嘴唇和她像,便有点不好意思。
李潇让段岭依旧坐下,对着镜子,解开他的头发,给他重新梳了下。
“从前谁给你梳的头?”李潇问。
“武独。”段岭答道。
“再从前呢?”李潇又问。
“我爹。”
“再从前?”
“郎俊侠。”
“这什么怪名字。”
“就是乌洛侯穆。”
李潇明白了,说:“改天让你姑丈给你派个梳头的来,成天也不知拾掇,武独既要带兵,又要护你周全,自己都收拾不过来,两个人成日里邋邋遢遢的。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随随便便的才是。”
段岭被说得怪不好意思,自己从来就不大注意那些,忙“嗯”了声。
李潇给他梳好头,便让他起来,带着到厅堂里去。要见姚复了,段岭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心里想出了一个威严刻板的中年人,端坐堂上,打量他的场面。
到得厅内,李衍秋正在喝茶。一中年男子则侧对着段岭,摆开了棋盘,与李衍秋下着棋。
“人来了。”李潇淡淡道。
“姑父。”段岭正要行礼,李潇却拉着他,说:“别理他。”
“哗哈哈哈哈哈——”
那中年人转过头,却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胖子,看见段岭,说:“这就是若儿!哎哟!姑丈总算见着你了!来来来!”
段岭:“……”
姚复已过知天命之年,比李渐鸿、李衍秋两兄弟都大,居移气,养移体的,不免发福,眼睛居然还是单眼皮,和郑彦丝毫没有相似之处,见段岭一来,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fèng,都快找不到了。
姚复“哟呵”一声,赶忙下榻,提了下金腰带,热qíng得不得了,上前抱段岭。段岭全身僵着,姚复是个高大的胖子,说话间乐不可支,又要用络腮胡朝段岭脸上蹭。
“哎哎哎。”李潇见状忙道,“都十八了,你当是待你小儿子呢。”
段岭哭笑不得,姚复又说很好很好,满意地说:“这个像了,这个像了!”
说毕坐回榻上,又朝李衍秋嘿嘿一笑,说:“这个总算像了reads;你好,中校先生。”
众人:“……”
武独与郑彦各站一旁,脸色极其古怪,似在使劲忍着笑。
段岭又朝李衍秋行礼,李衍秋朝他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腿旁,段岭便在他身边,看他与姚复下棋,李潇则吩咐婢女准备开午饭。
姚复笑眯眯的,十分和蔼,又打量段岭,啧啧赞叹,还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段岭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得讪笑。
“你五姑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姚复说,“说了什么,你听着也就是了。”
段岭忙道五姑说得都是,抬眼看李衍秋时,李衍秋往事一概不提,随口说:“昨天见你睡着,便没让人去叫,睡了这么久,想必你也饿了,今天开个家宴就是,也不必拘礼了,都坐一起吃。”
“他们呢?”段岭始终心有不安。
“吃过再说。”李衍秋说,“有得你cao心的,先让四叔把这盘棋下完。”
姚复问:“若儿,你会下棋不?”
“会……一点。”段岭答道。
“很好!很好!”姚复赞许道。
段岭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点下棋就“很好”,姚复又问他喜欢什么,在北方过得如何,段岭便如实作答,发现姚复似乎把自己当成小孩儿了。不片刻后,又有个女孩,带着五六岁的小孩儿过来,段岭心想这应当就是姚筝了。
姚筝叫过父母,带着弟弟,弟弟名唤姚肇,先朝李衍秋嫩嫩地叫了声四舅,又唤姚复爹。姚复便眉开眼笑地逗他,让他上榻来抱着,说:“这是你哥,叫哥。”
“这可被比下去啦。”李潇在一旁笑道。
姚肇随父亲长了双小眼睛,段岭只看得乐,与他拉了拉手,见姚复抱着小儿子,又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被爹这么宠着过来的,不禁一阵心酸。
李衍秋似乎感觉到段岭的心qíng,笑着摸他的头,意思是你也是有人疼的。
“哟。”姚筝打量武独,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都三年了,爬得挺快的嘛。”
段岭:“……”
武独与姚筝对视,段岭正要开口,武独却答道:“不敢当,比囚里那位仁兄,说不得还是过得好了些。”
姚筝:“你……”
“好了好了。”姚复说,“怎么总是这样?今儿你弟好不容易回家了,做姐姐的,莫要让人看笑话。”
段岭总算知道姚复这么教小孩,惯出个女儿的本事了,李衍秋也不说什么,下完棋后,李潇便吩咐摆桌开饭。菜肴摆了满桌,全是名贵食材,段岭心想这得多少钱,比皇宫里吃得还好了。
李潇多置了两个位置,武独与郑彦赫然也入座,武独陪着段岭,郑彦则伺候姚复的小儿子,吃完了还给他擦嘴。
“我带你去玩吧。”郑彦朝姚肇说,一手牵着他出去了。
“我也带你去玩吧。”武独朝段岭说。
“有什么好玩的。”段岭哭笑不得道,“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邺城都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了。”
兵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有些来了淮yīn,有些找不着人的,便在定军山下等着reads;让煤炭飞。武独这几日里已发过信,让留个四百人在淮yīn,余下的则都回河北去。
但还有太多的事尚未解决,段岭一想起来就头大。幸亏李衍秋还在身边,凡事只要他点头就成,否则也当真麻烦。
饭后李衍秋移步边厅,淮yīn也开始下小雪了,边厅里生起火炉。段岭过来,朝李衍秋说:“四叔,我得回去了。”
“回哪里去?”李衍秋说,“你哪里都不许去,既然回来了,便跟着我回京城。”
“不成。”段岭说,“邺城的兵几乎都出来了,秦泷……反正我须得马上回去整顿。”
姚复在旁听着,点点头,说:“早知道你在河北,姑丈的兵早就派过去了,先前郑彦那小子送了封信来,火急火燎的,害我还被你五姑骂了顿。”
李衍秋说:“秦泷我已审过他了。”
段岭心中一凛,秦泷谋反,居然敢刺杀帝君,朝廷若追责,他的直属上级就是掉脑袋的罪名,河间城兵力调动,武独居然也没有丝毫察觉,罪名垒在一起,绝对够喝一壶的了。
“嗯。”段岭心中不安。
“武独。”李衍秋说。
武独进来,知道追责免不了,撩起袍襟,端正跪下。
“你身为河间校尉,统管河北军事,手下秦泷谋反,居然毫无察觉。”李衍秋说,“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武独答道。
段岭正要为武独求qíng,李潇却在桌下朝段岭轻轻摆手,段岭只得不再说话。
“但秦泷调动的,毕竟不是正规军。”李衍秋说,“经朕审问,乃是与河北一地的山贼勾结,穿着正规军的盔甲,前来刺杀朕。所以不治你擅离职守、手下调动军队一无所知之罪。”
这话终于解开了段岭的疑惑,就说为什么秦泷手头会有这么一批从未露过面的“河北军”,看来家底实在藏得太好。
“是。”武独跪在地上,静静听着。
“念你守卫太子多年,河北治军,北据元人,立下汗马功劳。”李衍秋说,“本该官封太子太师,如今降你品级为太子少师,罚一年俸禄,可心服?”
“臣知错。”武独拜伏在地。
段岭松了口气,忐忑不安。李潇这才说道:“当真嚣张。”
段岭心里又是一凛,以为李潇说武独的态度。姚复却叹了口气,说:“牧家这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李衍秋便朝武独说:“起来吧。”
武独便起身,李衍秋又说:“这几日,你就带太子四处走走,没你的事了。”
段岭还想问关于郎俊侠的事,李衍秋却似乎不愿让段岭卷进来,吩咐人关上了门,要与姚复议事。
武独与段岭出来,段岭心事重重,武独却看着他笑。
“乐什么?”段岭问。
武独答道:“封了个文官儿。”
段岭说:“这有什么好乐的。”但转念一想,想起陈国武将大多是被文官欺负的,这下换武独当文官了,自然可捋起袖子教训人,当即啼笑皆非。

☆、第188章 游湖

“什么时候回去?”段岭问。
他一边担心李衍秋,一边又放不下邺城,不知道邺城如何了。
“你吭声就走。”武独自然知道他成日里cao心河北郡,段岭虽不想又与李衍秋分开,但现在李衍秋安全无事,自然该照着原来的计划走,不能再出错了。
“郎俊侠呢?”段岭又问。
“也在姚府里。”武独说,“你要去看看他?”
段岭想了想,点了点头,先前救驾有功,不知道能不能抵掉郎俊侠的死罪。每当想起他,段岭的心qíng总是很复杂,挂念他,却又不想去见他。
郎俊侠并未入囚收押,而是在一个院里晾衣服。段岭走到院外,远远地朝里头看了眼,见郎俊侠似乎到了哪里,都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晒被子的时候晒被子,该烧水的时候烧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止步院前,郎俊侠背对着他,段岭想说点什么,却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郎俊侠察觉到段岭在他身后,侧过头看了眼,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
“好点了?”段岭问。
“我没受伤。”郎俊侠答道。
“我说你中的毒。”段岭说。
郎俊侠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了声。
“你还是规规矩矩,跟着我四叔吧。”段岭想了会儿,最后只能这么说,“别再折腾了。”
郎俊侠注视着他,许久后开口答道:“好的。”
武独始终站在郎俊侠身后。不片刻,段岭又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郎俊侠一怔,眉眼中带着茫然。段岭本想着郎俊侠会提出什么jiāo换条件,若是朝李衍秋提条件,李衍秋应当手起剑落,直接给他一剑。但若朝自己提条件,他还是会考虑的。
郎俊侠经过了短暂的思考,说道:“什么要求?不,没有。”
段岭又说:“我会替你向四叔求qíng的,尽量还是……”
段岭颇有为难,毕竟这事不是他自己原谅了就算了的。还得考虑到大臣们的意见,要保住他的xing命,就只得先让他立功。
“你不想杀我吗?”郎俊侠问。
段岭眉头微蹙,隔着院门,却不过去,站在门外说:“这和我想不想,没有多少关系,你尽力戴罪立功吧,来日也好给你洗脱罪名。”
“你不想杀我?”郎俊侠又问。
段岭注视着郎俊侠,忽然觉得他还是那样,不知为何,他和自己记忆里的郎俊侠没有任何变化,往昔的郎俊侠眉眼间有种温润与锋芒。而如今的他,依旧有这种意气。
这是段岭一直不能理解的,他怔怔看着郎俊侠,稍稍歪着头看他,努力地把他与记忆之中的那个郎俊侠做比较。按道理说,一个人,在经过了这么多的挫败,多少会有点颓意。
那是种不得志的感觉,是四处碰壁的无奈与烦躁,就像初初他与武独相见之时,武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
但郎俊侠没有,他总是这样,话很少,总是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感觉。
“以后你就知道了。”段岭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答道。
郎俊侠有点出乎意料,笑了起来。段岭正要转身,与武独一同离去,郎俊侠却突然说:“我有要求,我想去万光湖一趟。”
“万光湖是哪儿?”段岭朝武独问。
“淮yīn的一个地方。”武独答道,“就在城里。”
段岭本想说你要去就去呗,但想到郎俊侠应该是被禁足的,便道:“我找四叔说下,放你出去吧。”
郎俊侠还没回答,武独便搭着段岭的肩膀,转身离开。
“现在想起,我还犯了个错。”路过长廊时,武独忍不住开口说,“那天我顾着断后,不知你给了他解药,竟让他与你、陛下一同行动,若出了什么事,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没有关系。”段岭答道,“我觉得……他已经不再想杀我了,至少最近不会想动手。”
事实上除了那一次在他身上用寂灭散之外,每次郎俊侠再见到他时,都没有下手。但回到西川的那一天,他的记忆非常深刻,乃至于每次见到郎俊侠时,都不由自主地生出紧张感。
段岭到偏厅外去,门仍然关着——他们应该正在讨论如何对付牧旷达。姚筝正站在门外偷听,一见两人,马上站直了,蹑手蹑脚地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