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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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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他们身份对立、恩仇难解,光是两人都为男子这一点,又怎麽可以谈qíng说爱?

叶静鸿虽然隐约知晓周思棋的心意,却还是头一回听他说出口来,霎时只觉心头直跳,完全乱成一片。

唇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柔软触觉。

他抬手狠狠擦了几下,掌心里尽是冷汗,突然站起身来,飞快地冲出庙门。

“大哥?”周思棋被推了一把後,多少有些意乱qíng迷,直到此刻才彻底清醒,也跟着追了出去,“大哥,你身上余毒未清,不能乱动真气!”

此时骤雨方歇,风中带着泥土的香气。

叶静鸿对周思棋的叫喊声听而不闻,发足狂奔一阵後,在树林子里停了下来,拔剑就挥──这一剑并未带上内劲,但因秋水剑锋利无比的关系,竟在树gān上斩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他喘了喘气,心中更觉茫然,不知这三年来处处躲避周思棋,究竟是为了两人对立的身份,还是为了那不容於世的孽qíng?

正想着,忽听头顶上响起笑声,有人击了击掌,轻轻赞道:“好剑。”

叶静鸿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一人赤足坐在树上,身子轻飘飘的随着树枝上下晃dàng。周思棋从後赶来,见到那人後,亦是呆了一呆,几乎叫出声来。

其实那人的相貌并不难看,若身为女子,简直称得上国色天香,但这样一副容颜却偏偏生在男子身上,风qíng万种,妖娆过甚,反而令人心生惧意。

周思棋定了定神,头一个动作就是挡在叶静鸿身前,然後摆出惯常的轻薄态度,笑道:“这不是赵大美人吗?在这种荒郊野岭也能遇上,咱们真是缘分不浅。”

那姓赵的男子哼了一声,神qíng骄傲得很,竟完全不理会他说的话,只漫不经心的瞧向叶静鸿手中的宝剑。

叶静鸿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这不男不女的妖人是谁?”

周思棋嘴角抽搐,苦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吗?无双城的赵闻赵城主最恨别人说他不男不女。”

话音刚落,赵闻就跃下枝头,轻而易举的避过周思棋的阻挡,一掌朝叶静鸿拍去。他手指的十个指甲留得极长,出掌时带起阵阵腥风,显然是淬过剧毒的。

叶静鸿不敢硬拼,只好挥剑抵挡。

他武功原本不弱,若在平时的话,未必不是赵闻的对手,此刻吃亏在重伤未愈、内力不足,竟然一招就落败下来,被赵闻掌上的力道一引一带,长剑倏然脱手,斜斜飞了出去。

赵闻足下轻点,在半空中翻个跟头,随手就取过了那把秋水剑。

周思棋在旁边看得心惊ròu跳,确定心上人并未受伤後,方才松了口气,哈哈笑道:“赵美人这样的身份,也好意思夺别人的兵刃麽?”

赵闻依然不理他,屈起手指在剑尖上弹了一下,道:“这一把就是秋水剑?听说你孤身犯险,掘了数座前朝古墓,才从地宫中盗出了这件神兵利器,结果却是给了这麽块笨木头?”

周思棋心下有气,暗想就算是木头,也是我喜欢的那一块,面上却笑吟吟的,道:“早知赵美人喜欢,我当初便送给了你,又有何妨?”

他本是风流成xing的人,此时言语轻佻、眉眼含qíng,仿佛当真被美色所迷,但是话未说完,已然出手如电,直接朝赵闻袭了过去。

赵闻早有准备,眯了眯眼睛,与他斗成一团。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倒还能打成平手。

但周思棋的武功毕竟差了些火候,斗到百招开外时,已经觉得支持不住了。他见叶静鸿满脸焦急的站在旁边,似乎随时打算上前相助,心中更是紧张,突然身体往旁边一歪,卖了老大一个破绽,张嘴叫道:“师兄,你怎麽也来了?”

那语气中的惊讶之qíng十分bī真,赵闻一听之下,立刻转身去看。

只这麽短短瞬间的耽搁,周思棋已经寻隙欺了上去,袖子卷上那把宝剑,使巧劲抢了回来。他这一招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冒了极大的风险,若赵闻并不信他的话,或是先刺他一剑再回头,那他定然已经xing命不保了。

但他为了抢夺秋水剑,竟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顺利得手之後,更是不顾风度的转身就逃。

“大哥,快回破庙!”

周思棋知道赵闻xingqíng高傲,自己拿师兄当幌子骗他,定会激得他勃然大怒,所以拖了叶静鸿的手就逃。

一路上只觉风声呼啸,好不容易重回破庙,他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只将昏迷不醒的白旭扛在肩上,然後绕到佛像背後,出掌连击三下。

“嘎吱──”

随着一声怪响,地下的一块木板突然弹了起来,现出一个黑dòngdòng的入口,下头深不见底,显然是条密道。

叶静鸿怔了怔,奇道:“这里怎麽会有密道?”

周思棋笑笑,迈步走下石阶,轻描淡写的说:“你若时常来这破庙转转,便有千百个机关也已发现了。”

言下之意,自是他一人独处之时,不知故地重游了多少回,才会发现如此隐秘的地道。

叶静鸿听他口吻轻松,心中大觉酸楚,不禁停住了脚步。

周思棋回头望他一眼,随手将白旭扔在一边,递上了那柄秋水剑。“大哥,你的兵刃。”

叶静鸿接了过来,手腕微微一转,忽道:“这剑是你去寻来的?”

他当初跟周思棋决裂以後,才从一位江湖朋友那里买下了这柄宝剑,当时就奇怪这样的宝物,旁人怎肯割爱?现在方知,原来又是周思棋搞得鬼。

周思棋只是微笑,悠悠的说:“秋水剑无坚不摧,有它陪在大哥身边,我才放心一些。”

叶静鸿听得胸口发闷,握剑的手抖了抖,突然提起剑来──

周思棋知他甚深,立刻猜着了他的意图,登时面色大变,想也不想的伸出手去,牢牢捏住了剑尖。

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手指,一下子鲜血直流。

他却似浑然不觉,只感到心头的痛楚远远压过一切,任凭鲜血流淌下来,颤声道:“大哥若不喜欢这柄剑,只管扔了就是,何必定要毁去?如此神兵利器,恐怕再过百年,也寻不出第二件来。”

第三章

他嘴里说的是剑,实际指的,何尝不是自己的一片痴心?

他一心一意的喜欢着叶静鸿,多年来独尝相思之苦,那人却不屑一顾,非要亲手毁掉他的心不可。

……真正可笑。

周思棋想到此处,果然嘴角一弯,微微笑了起来,握剑的手越收越紧。

叶静鸿见了他这笑容,顿觉胸口像被人重击一拳,脱口问道:“你笑什麽?”

“笑我自己……痴心妄想。”

短短几个字,他却说得声嘶力竭,最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终於颓然的松开了握剑的手。手上伤口深可见骨,但他竟望也不望一眼,轻轻用袖子遮过了。

叶静鸿一时冲动,原是想折断那柄秋水剑的,但是此时此刻,哪里还狠得下心?手腕一抖,长剑便脱手而出,“叮”一声落在了地上。

四周安安静静的。

两个人分明离得这麽近,却是咫尺天涯,相对无言。

隔了许久许久,直到头顶上传来异响,叶静鸿才猛地惊醒过来,料想赵闻已经追到了破庙,正在搜寻他们的踪迹,忙道:“这密道有没有别的出口?”

周思棋倚在墙边,怔怔的没有反应,叶静鸿连问了好几遍,他方回过神来,懒洋洋的答:“再走几步就到头啦。”

话落,摸索着迈开步子。

叶静鸿跟了几步後,果然在尽头处见到一间小小的石室──里头尘网密布,并没有什麽摆设,只四个角上镶了夜明珠照明,靠墙的架子上则摆满了碧色的瓷瓶。

周思棋扫一眼那些瓶子,脸上倏然变色,从地上抱起一只药箱来,将大小不一的瓷瓶全数装了进去。他右手受伤,只剩左手能够使力,因而动作极不灵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东西收拾好了,重新盖上药箱。

叶静鸿觉得奇怪,不禁问道:“瓶子里装的是什麽?”

周思棋身形一僵,面上却露出笑容,淡淡的应:“毒药。”

叶静鸿自然并不相信,只是不好开口再问,目光不断朝周思棋的右手瞥过去,眼见那只手笼在袖子中,袖口渐渐染上血痕,他心里似被利爪抓挠着,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

末了忍无可忍,终於大喊道:“周思棋!”

这声音十分响亮,周思棋吓了一跳,几乎摔落药箱。

叶静鸿也不解释,就这麽冲上去抓过他的手,眉头蹙得死紧,气急败坏的说:“为什麽不治伤?你是神医就很了不起麽?血这麽流下去,还不是一样会死!”

他口中骂个不停,手脚却很利索,三两下就撕了衣襟下来帮周思棋包扎伤口。

周思棋呆呆的任他摆布,到了这时才觉得疼了,那痛楚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bī得他不得不睁大眼睛,近乎贪婪的凝视叶静鸿的面孔。

“大哥……”

“嗯。”

叶静鸿随口应了声,紧接着又顿一下,好似突然明白到自己gān了什麽蠢事,猛地摔开周思棋的手,转身就走。

周思棋大吃一惊,连忙叫道:“大哥!”

但他叫得越响,叶静鸿就走得越急,然後只听“砰”的一声,竟然一头撞在了墙上。

周思棋苦笑不已,道:“大哥,我刚才是想提醒你,那边没有路了。”

“我知道。”叶静鸿摆了摆手,声调尽量平稳,但是一转头,立刻又撞上了另一堵墙。

周思棋听着那砰砰的响声,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哥你脸红了吗?你以前每次一脸红,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胡说八道。”叶静鸿背对着他,有些láng狈的揉了揉额角,嘴里却仍是说,“别动你的右手。”

语气恨恨的,也不知在气周思棋,还是在气自己。

周思棋点点头,眼神霎时变得柔和起来。

叶静鸿若肯回头望他一眼,那麽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要被他打动了。

可惜恰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啸,赵闻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密室:“周思棋,你若再不现身,我可要放火烧庙了。哼,到时就算烧不死你,也能活活将你闷死。”

周思棋呆了呆,这才想起赵闻耳力过人,恐怕早已知道他们藏身何处了。他若在密道入口处放火,让烟尘倒灌进来,他们确实会有窒息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