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页

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爹……会打死我吧?”李晓香心有余悸地望向李宿宸。
“娘亲也会用自己绣的绢布换取钱粮,这与商贾以货易货又有何区别?只要你自己心正行端,爹又能拿你如何?”
“哥,那你会帮我?”李晓香直起腰,十分认真地问。
“你是说帮你弄杏仁油,还是帮你瞒着爹?”李宿宸好笑地问。
“都有!”
李宿宸伸手在李晓香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
“你呀,自从摔坏脑袋之后,我怎么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了?”
李晓香推开他的手,“怎么?你还盼着我摔坏脑子呢?”
李宿宸笑而不答。
第二日,赵云兰与泰安夫妇终于起身离开,昨个夜里,他们将近吵了一整个晚上,李晓香总结整个过程大概是:泰安责备赵云兰买的东西不上档次,赵云兰责怪是泰安不肯为他买君影糙香油,最后泰安摔掉了赵云兰的桂花香油,赵云兰哭了半个晚上。
李晓香打着哈欠起身,心想泰安这是何必……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不容易送走了赵云兰夫妇,李晓香的耳朵终于清闲了下来。
王氏照例坐在桌边,这一次她似乎是在fèng制一件小孩子的衣衫。李晓香坐在一边看着,心想王氏不出门,自己怎么做她想做的事qíng呀。
似乎猜到李晓香在想什么,王氏头也不抬地说:“你若是想要摆弄你那些花花糙糙就去吧,娘又不拦着你。”
看来这是得到王氏的默许啦!李晓香兴奋地开始倒置她的甜杏仁油。
再说说江婶,她和往常一样,背着自己种的菜,进了都城。
刚来到飞宣阁,还未及将菜篓从背上卸下,便听见一阵马蹄声。
放眼望去,只见一淡色青衣少年骑着白马,飞奔而来,冠带与青丝扬起,潇洒不羁。来到飞宣阁门前,少年收紧缰绳,一跃而下,只是短暂一瞬仿佛要刻进仰望者的眼睛里。少年将白马jiāo予飞宣阁的掌事,唇上笑容点点,眉宇如泼墨流烟,满月清辉。
这时候阿良来到江婶面前,细声道:“江婶?江婶?”
“哦……姑娘来了。”江婶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自己已经一把年纪了,却看着那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失了神,叫人听了去非笑话死。
“江婶刚才看见的可是楚溪楚公子?”阿良对江婶的失神不以为意,早就见怪不怪了。
江婶这才发觉方才看着那少年的并不只是她,还有往来行人甚至出入飞宣阁的客人。
“那位就是楚溪?都城四少之一的楚溪?”江婶愣住了。
“正是。”阿良点了点头。
“瞅着也不似外人说的那般……”江婶意识到不该说下去了,赶紧收声。
阿良笑了笑,“江婶莫听信市井小民的流言。方才你也看见了,楚公子是都城中有名才貌俱佳的名门子弟,多得是想要嫁做楚家妇的女子。楚公子只是坚持本心,不愿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迎娶不合心意的女子,毁了两桩婚事,城中便谣传他花心风流。那两位被他悔婚的女子,如今一个嫁给了石城的首富,一个嫁做了车骑将军夫人。”
“哦……”江婶点了点头,将背上的菜篓子jiāo了出去。
“对了,江婶,之前你做的凝脂还有吗?我想再买一点。”阿良扯着江婶的袖子问。
江婶笑了笑,想起今早出门前李晓香jiāo给自己的瓶瓶罐罐。
“是这样的,替我做凝脂的小姑娘改了点儿原本的配方,用料比原先贵重了一些,就不知道阿良姑娘中不中意。”
“比原来的还好用?”
“姑娘可以试一试,若是不好用就不买。”江婶将一个小巧的罐子打开,里面的凝脂呈现出比原先更加柔和的颜色。
阿良沾了一点,在手背上推开,滑润细腻,还有几分原先的清凉舒慡,气味也比从前更加好闻。
“这是用杏仁油制成的凝脂?和恒香斋的杏仁香脂倒是差不多,但是他们做的虽然水润,却没有你带来的凝脂清凉。这到底是为什么?”阿良好奇地问。
江婶隐隐猜想应该和厚叶菜还有龙舌有关,恒香斋怎么可能想到将厚叶菜添到给女人抹脸的香脂里呢。
“唉,小姑娘做这个的时候,我都在田里忙活,还真不知道她怎么制出来的?要不我回去给你问问?”
阿良也是个聪明人,这么好用的东西铁定是有秘方的,江婶肯去问,可人家未必肯给,“没事儿,江婶。这杏仁油我要了,您要多少银两?”
“八文钱,姑娘觉得怎样?”江婶还有些担心,怕要得贵了阿良不肯,但出门前李晓香非说甜杏仁油贵着呢,要江婶开价的时候绝不能妥协。
“八文钱?”阿良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她心里知道,就算不是恒香斋,哪怕是普通的香脂铺子,一罐这样的杏仁油香脂也得卖上十文钱。
看阿良为难的表qíng,江婶真想改口,但自己出门前已经答应了李晓香又怎么能食言于一个孩子呢。
江婶在心中一咬牙,笑着道:“阿良姑娘要觉得不值当那就算了,我就留着自己用吧。”
“我那罐刚用完,不买这杏仁油也没得其他抹了,八文就八文吧。”
阿良解开钱囊时,江婶又取出另一个小瓶,“姑娘,做香脂的丫头让我把这瓶花露上市集上卖了,我嫌麻烦想趁着正午之前回去。姑娘看看,五文钱愿不愿意收下?”
“花露?”阿良好奇地将江婶递过来的瓶子打开,一股清香蔓延而来,清凉之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优雅,“这是……君影糙吧?”
“正是。因为花露的香味不像香油那般长久,约莫半刻香气便消散了,但不似香油那般黏腻。姑娘年纪轻轻的,将发髻抹得油亮油亮这柳絮尘粒儿落在头发上还除不去,不如试试花露?”
阿良又吸了一口,觉着着香味着实吸引人,多付五文钱而已,将凝脂与花露一并收下了。
江婶向阿良道了谢,回身时小心翼翼地将这十三文钱收好。她当真没有想到,自己背着菜早出晚归,一天也不过赚上二十几文钱。李晓香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在家里倒腾倒腾就赚了十三文。江婶毫不怀疑,如果今日李晓香再多给她些瓶瓶罐罐,阿良只怕会全要了去。
这一刻,江婶心中已有了主意。
再说楚溪,入了飞宣阁,掌事在前引领,阁内并不如外人想象中歌舞升平,丝竹不绝。
飞宣阁既为雅伎之所,自然与普通的歌舞伎馆有所不同。都城之中,除去飞宣阁还有乐坊、舞坊不计其数,它们大多是一个台子上舞技与乐师合作编排,台下一群看客们喝茶的喝茶,聊天儿的聊天儿,真正懂得欣赏的少之又少,多数是凑个热闹,附庸风雅罢了。而飞宣阁中,哪怕是煮茶的小丫鬟,拎出来也能抚琴一曲或是轻舞一支,更不用说那些舞姬和乐师的造诣了。飞宣阁中亭台楼阁以曲桥相连,每一个亭阁互不相扰,客人们可以煮茶品酒赏艺,是都城中名门子弟相聚的好去处。
“楚公子,苏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掌事年约二十出头,眉清目秀,少言语但为人处世极有分寸。
楚溪笑着摸了摸鼻尖,“我这二哥,明明就是钦慕柳姑娘的玉容仙姿,每每到此不与美人独处,偏要拉上我这外人,是何道理?”

☆、君子如兰

掌事答道:“苏公子只是欣赏柳姑娘的‘雪润千峰’,少了楚公子在旁共赏,纵然美人如云乐如仙,苏公子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掌事真是会说话。哪日掌事不在这飞宣阁做事了,不如来我家的银楼,定许你个分号的掌柜做做。”
掌事赶紧摇头,“苏公子说笑了!在下对钱银流通一窍不通,岂敢……”
楚溪笑着以手指点了点掌事的额头,身子微微前倾,笑道:“在下不过开个玩笑,掌事何必如此认真地拒绝,反倒伤了楚某的心。”
楚溪一张俊容如此靠近,掌事不由得向一侧退了退,耳根泛红一片。
楚溪哈哈笑了起来,“林掌事如此害羞,莫不是姑娘家扮的?”
掌事咳了咳,不再多言。
楚溪也不再调侃于,两人穿过一片荷花塘,碧绿的荷叶延绵起伏,在风中摇曳出翻滚的làngcháo,几朵青绿色的花苞泛着娇嫩的粉色,在làng尖起伏,清香袭来,不远处隐隐传来丝竹舞乐的节律,令人心绪斐然。
掌事将楚溪领至一个楼阁前。这个楼阁在外人看起来jīng巧,嫩绿色的藤蔓随着廊柱攀岩而上,藤蔓间缀着点点洁白的小花,经过特别的修剪,倒有几分玲珑起伏的风致。阁楼内却是别有dòng天,矮几、屏风、藤榻、舞阁一应俱全。楚溪跟着掌事上了楼,只见一白衣青年横卧于藤榻之上,单手撑着下巴,帽冠已除,黑色的发丝沿着脖颈蜿蜒垂落,绕过手腕,在藤榻上落成一小圈,狭长的双眼间似有水波轻扬,眼帘半睁半阖慵懒间却暗含笑意。
这便是楚溪的结拜二哥苏流玥。苏氏乃都城中的贵族,苏流玥之父为当朝大理寺卿,官至三品。其则是当朝天子的姐姐淳翎公主,身份贵重。苏流玥乃淳翎公主所出,之上还有一位兄长苏仲暄,时任大理寺少丞,为官清廉才华横溢,颇得圣上爱重。倒是这苏流玥,少时听说文采不俗,自从两年前迎娶都城大文豪沈曦之女为妻,整个人都变了,成日流连风月之所,醉卧美人膝,笑看风尘变,先是气得他老丈人卧病整整一个月,后又被他爹苏大人赶出家门,在花街柳巷中借宿了半个月花光了身上全部的银两之后,因兄长苏仲暄求qíng加上生母淳翎公主以泪洗面,苏大人这才勉qiáng让这不孝子入了家门,但从此以后对苏流玥所作所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多言。
“呵,三弟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柳姑娘亲自为我等烹的茶都要凉了。”苏流玥不紧不慢地起身。
跪坐在榻边矮几前烹茶的女子赶紧起身,向楚溪行了个礼,柔顺却并不卑微,弓腰的角度也是恰到好处。随即女子起身,来到苏流玥的身边,替他挽起发丝戴上帽冠。
这女子便是飞宣阁三大台柱之一的柳凝烟,她不仅舞技了得,容貌更是如同月倾于溪,缱绻悱恻。不少显贵一掷千金只是为了一睹芳容。
楚溪在苏流玥身边落座,抿了一口柳凝烟奉上的茶。
柳凝烟退回到矮几,目光却始终落在楚溪的脸上。
从袅绕水汽缠绕上他的眉心,到他咽下茶水,从容地放下茶杯,仅仅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一笑,再无评语。柳凝烟的眼中掠起一抹失望之qíng,但随即便淹没在她的笑容中。
柳凝烟的表qíng变化尽皆落入苏流玥的眼底。他笑道:“三弟,听说前几日黎尚书曾与你父亲提及,要将他的小女儿嫁与你为妻,不知道这婚事可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