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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婶!江婶!这种花多不多?”
“多啊!我们管这种花叫‘红斗笠’,因为它长得就像倒过来的斗笠!从这里往西边儿走,林子矮的地方,开着好多呢!”
李晓香点了点头,石蜡红喜爱温暖,只有林子矮的地方才有足够的光照,“快带我去!”
这一次上山,李晓香的收获颇丰,首先是摘了许多石蜡红。江婶本想摘大半篓子,被李晓香拦住了,这些花摘得太多用不完最后枯死在篓子里实在太可惜了,倒不如让它们在山里尽qíng开放。江婶觉得有理,如此这般他们下回还想要采石蜡红的时候才不至于找不见。除了石蜡红,最让李晓香喜出望外的便是寻到了一大片野山银,也就是所谓的金银花。李晓香记得在前一世她的母亲曾提起过,金银花具有抗病原微生物的作用,是母亲正在研究的一个关于植物防腐剂项目的重要参考。如果能在她制作的芦荟凝脂中加入少许金银花的花液,不但能清热解毒,还能延长凝脂的保存期限,实在太妙了!
江婶也是个有心人,把李晓香重复念叨着的花都记了下来,打算在家附近种上一些,以备李晓香的需要。
这片山很大,糙木的种类繁多,李晓香仅行了半日,便觉得这座山就是个大宝藏啊!
终于,李晓香的肚子叽里咕噜叫唤了起来,她许久没有爬过山了,腿也累了。王氏与江婶便带着她在潭边坐下,吃着窝窝头。王氏十分细心,将李晓香喜爱的小菜也带上了。李晓香吃得太快,将自己噎着,王氏赶紧用自己带来的竹节为李晓香取水。
李晓香一边敲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望着王氏的背影,眼睛忽然酸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竟然穿越到了这个远离现代科技以及疼她宠她的父母而嚎啕大哭时,将她抱在怀中安慰的是王氏。当她大祸小祸不断,李明义要抽她藤条时,护着她的也是王氏。现在她是王氏的女儿了,正如同王氏所言,夫君是女人的天,家就是女人的全部。王氏对她的疼爱不会比从前的父母少一丝一毫。
当王氏将水送到她的面前,皱着眉头拍着她的后背让她慢点吃的时候,李晓香猛地将她紧紧抱住。
“这孩子是怎么了?噎疼了?”王氏摸了摸李晓香的脑袋。
“撒娇呢,累了一天,这会儿又噎着了,就想窝回娘的怀里,我家虎妞也这样。”
李晓香没有说一句话,鼻间都是王氏身上君影糙的清香。自从她制成了君影糙的花露之后,王氏几乎每天都会抹一点在身上,每次去别人家接了绣活,若有人问起这是什么香,王氏总是淡淡的笑着眼睛里藏不住的喜悦回答对方“这是我家晓香做来给我的”。
娘,你的天永远不会塌,因为我也会替你撑着。

☆、果壳灰

日落之前,李晓香回到了家。王氏忙着起灶,江婶背着那篓子花花糙糙回了自家。要是被李明义看见这堆花糙估摸着会责怪李晓香成天做些不知所谓的事qíng。
李晓香吃过了晚饭,急不可待地出门去了江家。
李明义蹙起眉头道:“天都黑了,这孩子还上人家家做什么?”
“香儿和宿宸玩耍不到一块儿,自然只能去找虎妞了。”王氏不以为意地fèngfèng补补。
“野丫头不在也好,不然她晃来晃去的,扰得油灯摇摆。”李宿宸将书翻至另一页,脸上是专心致志的神qíng。
听李宿宸这么一说,李明义对李晓香跑去秦家也就没那么不满了。
此时在秦家,李晓香与江婶正在忙碌。他们将新采摘来的石腊红花瓣洗净,按照老方法放到锅中蒸。石腊红回流入碗中的花油比李晓香想象的要多一些。为了将花油提纯,李晓香将碗中的花油再蒸了几次,最后半篓子的石腊红只剩下碗中薄薄的一层油脂。这里没有将水油分离的设备,但江婶一双手却巧的令李晓香惊叹。
江婶取来一片树叶,洗净了擦去水分,这叶子比起一般的树叶和菜叶更有韧xing,江婶将树叶窝起,就像一只勺子,油分已经很薄了,江婶却能轻松地贴着水面将花油舀起,送入另一只小杯。而小杯中水极少,比起之前李晓香傻乎乎用麦秆吸水差点把花油都吸入嘴里要高超太多。
“江婶!我要学这个!学这个!”
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的虎妞说:“这是我娘练了许多年才练出来的本事!家里要是炖了jī汤,我娘就将jī油捞出来炒野菜,甭提多香了!”
李晓香现在真觉得与江婶合作实在太赚了!
“晓香,是不是将这些花油兑入酒中,就成了花露了?”
李晓香摇了摇头,“其实之前让您拿去卖的花露还称不上真正的花露,它的气味散得太快,而且香氛也没有层次感。”
“层次感?”江婶呆呆地看着李晓香。
李晓香抓了抓头,这么现代的词儿,江婶哪里听得懂,而且自己解释起来也很困难。
“这花露的味道吧,有三重。第一重香味,是最容易闻到的也是最明显的,但这气味不到半刻钟就会消退。而第二重香味会留在身上稍长一些,是一瓶花露最主要的气味。最后一重的香味在身上的时间最长,最有回味。所以一瓶花露至少得用上三种香料。”
李晓香无法向江婶解释更多,比如各种类型的香氛持续时间不同,它们之间也不是随便能柔和到一起,现在最难得到的则是常作为基香并且降低香水挥发程度的麝香、檀香以及灵猫香,这类型的香料完全不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能够得到的。
“原来这花露还有如此多的讲究……丫头,你从哪儿学来?李先生教你的?”
别说她那位爹了,李晓香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人能教她这些。
“……爹是提过。”没办法,李晓香不想解释自己如何懂得这些,总不能说是自己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孟婆汤,所以上辈子学到的东西这辈子都没忘吧?
“怪不得我们家老秦总说李先生才高十斗,读了很多书从古代到当朝的东西都知道呢!”
是才高八斗,博古通今吧。
虽然少了基香,但李晓香想头香还是有可能得到的,因为她在江婶家看到了几只青柚。李晓香眯着眼睛笑得得瑟。青柚可是制作头香的好原料。
当李晓香告诉江婶自己想要把柚子皮中的油榨出来的时候,江婶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qíng。她从前只知道芝麻能榨油、花生能榨油、菜籽茶籽也能榨油,何曾听说过花油?但李晓香愣生生把花朵瓣里面的油给蒸出来了,这会儿她要说柚子皮能榨油,江婶信了!
“江婶,估摸柚子皮里的油很少,所以……”
“丫头你别担心,我先用我的方法来榨,榨出来的估计是水和油在一块儿呢,然后咱们就像蒸花油那样,把油蒸出来,你瞅着行不行?”
“成!这法子不错!”李晓香再一想,又嘱咐道,“婶子,青柚可不比花香,越蒸香味就越淡。

江婶想了想,“成,婶子记下了,这青柚皮油少就少点儿,越少就越金贵!”
“那就jiāo给江婶了!”李晓香对古代的压榨技术不甚了解,但江婶却是这方面的行家,将青柚jiāo给她还愁榨不出柚子油?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李晓香也累了,回了自己屋子,抹了把脸就睡了。
第二天,她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江婶带着榨出来的柚子水来找李晓香,她这才醒了,一头乱糙,身上也因为出汗起了气味。王氏打了水,趁着家中男人都不在,将李晓香全身上下擦了个gān净,换了身gān慡的衣裳。
李晓香睡了这么久,江婶却起得很早。昨个夜里不但榨了柚子皮,还将柚子油滤了出来。李晓香看着碗底那一层薄薄的柚子油,简直就快乐疯了。
有了柚子油做头香,石腊红做体香,可这酒不够纯可怎么办好。
“江婶……你说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酒里面的水给吸出来?”
这问题可把江婶给难住了。
“酒……不就是水吗?这怎么将酒和水分开?”
李晓香叹了口气,算了吧,除非是酒曲,不然哪里有浓度那么高的酒?而酒曲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香儿,娘虽然听不懂你所谓的把酒和水分开是怎么个意思,但娘想到山上的茶果壳,将壳子烧成灰之后,在cháo湿的时候放在衣裳里,就能将衣裳里的湿气吸出来,当果壳灰变成黏黏结块儿的时候,就是不能用了。”
王氏这番话,点醒了李晓香。
“我就要这东西!现在有没有!哪里能弄到?”
“瞧这丫头的着急劲儿啊!这要采果子,拨壳,烧灰,哪是一时半会儿的事qíng呀。做事儿得沉得住气,可不能一惊一乍的。”王氏拍了拍李晓香的肩膀。
但李晓香心里急呀,她迫切想要改良自己制作的“花露”。
“诶,我记得土神口那家前两天好像烧了茶果灰,我去看看能不能要一些过来!再不成,就拿我家的jī蛋换!”
江婶走出门之前,王氏赶紧拽住了她,将一块白色的小帕子塞进她的手里,“怎么能拿你家的jī蛋换呢?这是我前段日子给香儿打的花样儿,fèng了张帕子。若是那家人不愿给你茶果灰,你就拿我这帕子与他们换吧。”
“这怎么成,你这一针一线的功底,多细致呀!太可惜了!”
“帕子又不能拿来填肚子,你家的jī蛋可不一样。妹子若不肯,以后也就不用上我们家来了。”
“嫂子你这话说的……”
江婶也是个豪慡人,没再与王氏争下去,接了王氏的帕子,出了门。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王氏与李晓香。
李晓香正在倒腾着山银花,打算将山银花加入芦荟凝脂中。她蹲在灶子下面摆弄着柴火,可怎么弄柴火都不着。王氏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下,动了动堆在一起的柴枝,没多久火就着了起来。
“娘——你真厉害!”李晓香粘了上去。
王氏却没有看她,只是故自抖弄柴枝,“香儿,这些花露、凝脂什么的,你从哪里学来的?”
那一刻,李晓香的心咯噔一声。
若是前几次,王氏还能当她只是摆弄花花糙糙整出的门道,但今日又是柚子油,又是“把酒里面的水给吸出来”,王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李晓香做的这一切当做胡闹了。
但李晓香早就料到自己会被王氏怀疑了,可是王氏再怀疑也不可能认为自己不是她的女儿,李晓香屁股上的那块胎记还在呢。爹娘要的永远只是一个心安理得的解释。
“娘,上回你不是抹了老陈家的丁香花油吗?我就想为什么一定要用油呢?用水煮花,把煮出来的水洗头或者擦身上不就香了吗?所以我就拜托了江婶给我摘了很多君影糙,我就用君影糙煮水。后来我发现煮出来的水里边儿有一点一点的油,我还当是锅没洗gān净呢,拿来洗头的水里边儿有油那还不如不洗!可是油不是漂水面上吗?这么多花瓣煮出来的水就被这点点油给làng费了多可惜?我就用木勺把那些油舀了出来。娘,你猜怎的?这些油比水还要香呢?我就想,会不会所有的花里边儿都有这样的油呢?所以我还摘了野花来试一试,果真也有油!虽然这些油不如君影糙的香,但比煮出来的水香多了!所以我就猜,这些油才是jīng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