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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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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再晚一些,日头便没入云中,山里也会更加yīn凉,李小双的裤子湿了,容易感染风寒。
虎妞嘲笑了李晓香一番,却替她背着竹篓,走下山去。
当她们回到乡中,虎妞仍旧笑话李晓香,李晓香抬起拳头作势要揍虎妞,虎妞就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紫黑色的小果子,“给你吃!给你吃!别打我!”
李晓香看了看那果子,不敢放入口中,“喂,这果子没什么问题吧?该不会很难吃,或者吃了之后拉肚子吧?”
“你不吃就算了!我还不想给你吃呢!”虎妞抓了几粒扔进嘴里,酸甜的果汁口齿留香。
李晓香凑了过去,用力地嗅着果香,比青柚更柔和,带着几分甜美气息。
“你别凑过来了!跟曹家养地土狗似的!”
就在两人打闹的时候,李晓香忽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李蕴——”。
李晓香几乎不作他想回过头来应了一声:“诶!”
只见一个大户人家仆役打扮的少年站在离她不远处。
虎妞的手肘顶了顶李晓香,“你应和啥呢?人家叫的是李蕴!”
“哦……是啊……”李晓香讪讪回过头去。
瞬间,她想起自己不再是李蕴了,这里也不是她原先生活的世界,而是大夏。
心跳莫名乱了,胸膛里空dàngdàng的。
即便她回过头来,看见的也不可能是熟悉的人了。
那少年叫的应该是别人。
谁知那少年又唤了几声,每唤一声,李晓香的眼睛就在发酸。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过往,都已不复存在。无论是自习室里的挑灯夜战、高考考场上紧张的演算、还是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喜悦,甚至于她极力想要摆脱的孽障,都不存在了。
“晓香……你怎么了?”虎妞有些担心地问。
“没什么。这些清心糙就jiāo给你了,你带回去给江婶,告诉她用老方法蒸了吧,叶子、枝jīng还有花都一起蒸。”
“嗯,知道了!”
两个孩子就这样回了家。
一个身着月白锦衣腰系青坠的少年缓缓从一处老屋的yīn影中缓缓行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复杂,目光悠远,仿佛被李晓香的背影牵着,越扯越长,几yù碎裂。
“公子……”
方才唤“李蕴”的少年便是逢顺,他来到楚溪面前,见他的表qíngyīn晴不定,不敢上前。
“你唤‘李蕴’之时,她确是应了声。”
“是啊,公子。看那丫头的模样,好似她的名字就是‘李蕴’一般。”
楚溪没有说话,逢顺也不敢多言。
良久,楚溪才命逢顺将马牵了来,月色垂落,自楚溪的脸上滑过,雕刻出俊逸的轮廓。
“回去吧。”楚溪漠然上了马。
逢顺呼出一口气来,他真是越来越读不懂主子的心思了。先是莫名其妙地打探一个乡里的小姑娘,然后骑着马赶来清水乡,就为了在那小姑娘身后唤一声“李蕴”?
回到府中,晚膳已经过了。逢顺端着厨房为楚溪炒的两盘小炒一汤一饭入了书房。
只见楚溪仍旧坐在桌前,手中按抚把玩着前先天的陶罐,似乎在思索什么,与前些日子不同的是,楚溪的眉心舒展如溪水中绽开的浓墨,唇上那一点笑容让逢顺确定,他家公子的心qíng变好了!
“公子,用膳吧。”
“嗯。”楚溪轻应了一声,拾起筷子的手指修长,仪态也是极有教养的,“对了,你上次提起过,李晓香的父亲在都城里的墨林学舍教授学生?”
“正是。”逢顺在心里期盼着他家公子可别又问出什么自己解答不了的问题。
“那为何他不带着妻子儿女住到都城里来?”
“公子,墨林学舍并非书院,在那里读书的都是寻常百姓。李明义每月不足百钱,如何在都城中安身?”
“也是。”楚溪点了点头。
“……公子,明日韩公子生辰,在飞宣阁摆了酒宴,公子去还是不去?”
说到此,楚溪的笑容更甚,“自然是要去的,前些日子为韩大哥生辰准备的鹰弓你可上好了松油?”
“公子放心,逢顺都备妥了。”
楚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逢顺呼出一口气来。
逢顺刚退出门,楚家的二小姐楚佳音来到了书房门前。她先敲了敲门,喊了声:“哥,你在吗?”
楚溪扬起笑脸,喊了声:“在呢,进来吧。”
楚佳音来到楚溪面前,见着他面前的餐盘,露出惊讶的表qíng,“哥,今晚吃饭没见着你,没想到你现在才回来呢!哥,你去哪里了?和陆毓哥哥又去飞宣阁了?”
楚溪勾起唇角,在楚佳音的额头上一弹,“怎么,喜欢陆毓?为兄替你说说,帮你把婚事定下来?”
韩钊、苏流玥、楚溪以及陆毓是结拜兄弟,而陆毓年纪最小,与楚佳音年纪也是最般配的。
“什么呀!哥哥你又乱说了!你不娶嫂嫂,我才不出阁呢!”楚佳音的脸蛋红得就要冒烟儿了。
“为兄……可能要等上好几年才能给你娶个嫂子了。”
“哥——你就是太挑了!照这样下去,我这辈子都出不了阁了!”楚佳音在楚溪面前坐下,煞有介事地问,“哥,你到底中意怎样的女子啊?”
楚溪笑而不答。
“哥,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中意怎样的吧?”楚佳音叹了口气。
“我很清楚自己中意怎样的女子。”
“你中意的一定是天仙,尘世里找不着。”
楚溪仍旧沉默,楚佳音却在他的浅笑里看到某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神采。
沉静而无底。
楚佳音却产生一种陌生感,她下意识挪开自己的目光,看见的却是被楚溪放在右手边的一只陶罐。
“诶?这是什么啊?”楚佳音将它取过来,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这不是女人用的面脂吗?哥哥你怎么会有这个?”
“今天外出,路过一个卖面脂的大婶。那位大婶说这面脂做得比恒香斋还要好,我听着觉得好笑,就买了。”
“怎么可能一个普通的小摊做得比恒香斋还好?这样的谎话哥哥也信?”楚佳音正要以手指沾取,楚溪却挡在了罐子口。
“别用手指。”
“啊?”楚佳音愣住了。
楚溪却取出一只木制的小勺,沾了少许在楚佳音的手背上。
楚佳音愣住了,这不过是罐市井百姓所用的面脂,完全比不上恒香斋所制的用料讲究,可怎么觉得楚溪对它十分看重呢?
微凉的感觉在手背上蔓延开来,楚佳音吸了口气,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水流从肌肤的fèng隙中渗入。当她将手指抚摸手背时,完全没有油腻感。
“这是杏仁油?”楚佳音眨了眨眼睛,“可好像除了杏仁油还有其他的味道,与我在恒香斋里闻到的味道不一样……”
“恒香斋里只想着用昂贵的用料来吸引你们这些大家小姐砸银子下去。女人用的面脂,讲究的是迎合季节、肤质,以及功效,而不是追求昂贵。”
“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楚佳音皱了皱眉。
“没什么。我的意思很简单,贵的,不一定是好的。”楚溪将陶罐重新盖上。
楚佳音却伸长手,按住了陶罐,“不管,哥,这个归我了!”
楚溪轻笑一声,“你又瞧不上这种市井小民用的东西。”
“可我觉得用着舒服。而且我的面脂用完了,本来遣了如意去恒香斋取,可惜我用惯了的那种要后天才能送来呢!这个就先给我用用吧!”
楚佳音虽然惊讶于这罐凝脂带来的感觉,但她并不觉得它会比恒香斋的好用,只是因为楚溪这么宝贝它,还说什么贵的不一定是好的。她倒要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真那么好用!
“它留在我这里确实也没有太大用处,只是你既然取走了它,就要好好用它。制作它的人花了一番心思才将药材的jīng华留在凝脂里。”
楚溪的表qíng认真无比。
楚佳音愣了愣,咽下口水点了点头,“知道了,哥。”
第二日清晨,江婶将清心糙蒸出来的花油送到了李晓香这里。
李晓香将后野菜的胶汁、龙舌液、山银花以及清心糙融合在一起,一部分混入了杏仁油,另一部分混入了江婶新制的芝麻油中。
“江婶,我是这样打算的。再过几日,花露就差不多酿好了。我想你将杏仁油与花露带去飞宣阁,剩下的这几罐芝麻油送到集市上卖。你看如何?”
“这样甚好!晓香你制出来的东西,单只是飞宣阁的柳凝烟一个人喜欢有什么意思?要整个都城里的喜欢,那才好呢!”
“谢谢江婶!”
江婶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晓香,送去飞宣阁的花露可曾准备好了?”
“当然准备好了!”李晓香摸到榻下,取出好几只瓶子来,她打开其中一只,送到江婶面前,“婶子,你好好闻闻!”
瓶中缓缓溢出的香氛与之前的君影糙花露大不相同。
“……这味道可……真好闻啊!与平日里抹在头上的香油香膏什么的不同……就觉着想一直闻着……”江婶没读过书,语言贫乏,无法形容缓缓流入身体的香味,淡淡的青柚带着隐隐花香,悠扬缭绕,仿佛要将人都醉过去一般。
“娘,你觉得呢,这香酿得如何?”李晓香看向王氏,一副等待夸奖的表qíng。
王氏是惊讶的。李晓香将青柚油滴入原本的小瓶中之后的第二天,便打上来一桶井水,煮沸之后待其冷却,她缓缓将瓶中的所有液体都倒了进去,一边倒,李晓香一边品闻着香气。
水入得多了,香气太淡,水入得不够,酒气太盛花香刺鼻,正所谓过犹不及。当李晓香觉着香味正好,便不再入水,而是摇匀之后将其灌入前几日jiāo代江婶买来的小瓶中,封上瓶口又存了起来。
今日,王氏再闻到瓶中香气,与那一日的浓重花香与酒醇不复存在,也许是被水勾兑了的关系,酒香已经散去,青柚、石蜡红以及君影糙的气味浮现出来,jiāo揉融和,不分彼此。
“很好闻。”王氏笑着点了点头。
李晓香将所有的瓶子塞进江婶怀里,“这已经不能叫做花露了,里面还有青柚。所以我打算给它起个名字叫做‘香露’。”
简单又好记。
“香露这名字好啊!”
“以后,我还会制出各种不同香味的香露,所以我们得给这一瓶起个名字。”
“哟……香露还得起名字呢?就跟生了个娃娃一样?”江婶笑了起来。
李晓香无法告诉江婶,她制作的香露既然决定拿去飞宣阁卖,那就是一样商品。商品卖得好或者不好,除了它本身的品质,很大程度还取决于包装。香露的名字,就是它的包装。一个好的名字能吸引买主的注意力,也能提升商品在买主心目中的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