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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李晓香这几日在十方药坊的收获,最大的除了广藿香这味定香剂之外,便是没药的功效了。
没药的香味发挥度为慢板,是檀香、麝香之外最适合作为尾香的原料。而制香需要的并非没药的植株,而是从树皮裂fèng中渗透出的白色油胶状的树脂。
李晓香与江婶按照老方法以果壳灰吸走了酒中的水分,一坛子白酒最后却只留下半杯酒jīng。李晓香特别嘱咐江婶,酒jīng每次需用时再提炼,这东西烧起来比普通的白酒厉害得多,必须小心谨慎。
江婶牢牢记下。
李晓香心道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以广藿香与没药为尾香,而这两味香料的气味又不宜太过厚重,于是只在那半杯酒jīng中各加入两、三滴,剩下的少许广藿香油与没药油李晓香心中也有了计算。
没药具有抗菌功效,但却能通经,孕妇慎用,所以李晓香不打算将它过分用于凝脂,但广藿香却几乎没有任何副作用,李晓香将剩余的广藿香一部分融入甜杏仁油,另一部分融入新买来的山茶花籽油中。
此时的田埂上开满了一种白色花瓣,花心为糙绿色的小jú花。李晓香采摘了少许带去让柳曦之辨认。
柳曦之道这种小雏jú在民间称为“夏jú”,叶片有一股十分清淡的果香,花瓣间隐隐泛起一丝丝温暖的糙木香味。以“夏jú”晒gān之后泡茶,能促进口腔中溃疡的愈合,以其沐浴,能减轻烫伤、湿疹等症状。
李晓香撑着脑袋看着这些小花,忽然想到这些功效不是与洋甘jú相似吗?提起洋甘jújīng油,它能舒缓皮肤敏感,消除浮肿,增qiáng皮肤弹xing!如果李晓香没猜错,所谓“夏jú”就是洋甘jú的一种!
“师兄!药坊中可还有晒gān的夏jú?”
柳曦之指了指对面的茶叶铺子,“一文钱一大包。”
李晓香囧了,没想到夏jú竟然这般不值钱。
用过午饭,柳曦之在药铺里打着瞌睡,李晓香便去到了对面的茶叶铺子。她向来对什么龙井、碧螺chūn之类的不感兴趣,直接就去看花茶。果然,李晓香只花了一文钱,就买了一大包的夏júgān花。再一侧目,又瞥见了晒gān的丁香花苞。
李晓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晒gān的丁香花苞!那可是好东西啊!自己还愁着想整点儿丁香的gān花苞,可江婶却说这会儿山里找不着丁香花。
可现在不只丁香花有了,还是自己最需要的gān花苞!
老天爷,你待我太好,姐姐我真想给你擦皮鞋!好吧,这儿没皮鞋,我跟娘商量商量,给你纳双鞋底!你可得保佑我李晓香一直这么顺风顺水,要什么得什么!
“老板,这丁香花怎么卖?”
“一文钱一钱,姑娘要么?”
一文钱才得一钱是贵了些,方才的夏jú一文钱能买一两呢!可想到丁香花的功效,李晓香也就觉得值了。
在这里,无论是明月斋还是恒香斋,都是使用油吸法来采集丁香花的香氛。
但李晓香却有前世的记忆做外挂,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前世有一次陪着母亲逛花鸟市场,母亲一直流连于一盆开得颇为旺盛的丁香花,那时候的李蕴随口问她这样一把丁香花能蒸出多少jīng油来。母亲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告诉她如果以蒸馏法获取丁香花油,不能使用新鲜的花朵,而是gān燥的花苞。而丁香花的香氛有些许催qíng的作用,如果是用于护肤,消炎抗菌,改善皮肤粗糙。
“我是想要一些,但我只要花苞,老板允吗?”
茶叶铺子的老板当李晓香小姑娘就喜欢一些漂亮的东西,再加上她又是柳大夫的小徒弟,也就笑着允了。
于是李晓香细细挑选了起来,将老板那袋丁香花中所有的花苞都给挑了去,竟然有足足二两。老板看着李晓香,好心道:“小姑娘,这些丁香花放在我的铺子里,既不会飞了去,也不会被人全都买了去,你不如买一钱泡茶尝一尝,且看喜不喜欢这味道?”
李晓香摸了摸钱袋,心想这些花苞全都下水蒸也未必能蒸出多少花油了,不过好在自己用量也不大。
“谢谢老板,这二两我都要了!”李晓香将钱袋里的钱都倒在老板面前。

☆、第29章

老板好笑地摇了摇头,只收下了李晓香十五文,还嘱咐说需将没用完的花苞放在gān燥的地方保存,如果喝不完就带回来退。李晓香恭恭敬敬地朝老板点头道谢,拎着两只纸包欢天喜地回了药坊。
一入药坊,李晓香就呆了。
柳大夫的面前,坐着一位身着月白衣衫的年轻公子,日光留影,影随风动。
当那位公子侧过身来朝着李晓香一笑时,李晓香下意识咽下口水。
“楚……楚公子……”
楚溪的笑容很好看,就似被细细计算过一般,唇角的凹陷深邃,唇线上扬的角度就似要将他人的目光都挑起一般。
“李姑娘,在下是来找柳大夫复诊的。”
“哦……”李晓香点了点头,将自己的两包gān花藏到药铺的柜子下面,低下头时也不忘竖着耳朵听柳大夫与楚溪的对话。
“公子头顶的伤势已经结痂,若感到瘙痒切勿用手抓挠,老夫会给公子再配些药粉外敷,三日之后,老夫为公子拆线。”
“谢过柳大夫了。”
楚溪起身,李晓香听得他离去的脚步,这才从药铺下面钻出来,谁知道一抬眼便看见楚溪一只手撑着铺面,似笑非笑看着她。
“……楚公子不是已经离去了吗?”
这家伙长了一张该死的俊脸,惹得李晓香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可就是这两眼,让楚溪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楚某未及与姑娘道别,自然要多停留片刻了。”
李晓香在心中“呵呵”两声,猜不透这个楚溪到底打什么主意。像他这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是应当前呼后拥地去都城中那些有名的医馆看病……不对,应当是将大夫请上门,哪里用得着亲自来这么个破旧又都是贫民百姓出入的小医馆?莫不是要与她计较当日砸破他脑袋的事?
……血都没流了,人看起来也龙jīng虎猛的,李晓香知道这样的富家子弟自己是惹不起的。
若他真要与她计较,大不了她就跪地求饶道声“大爷,您就将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姑娘用过午饭了?”
李晓香点了点头,都这时候了,还能没用过午饭?
“那就可惜了,楚某带了些点心来看望柳大夫,也想着叫李姑娘尝一尝我楚府的手艺。既然姑娘用过午饭了,楚某就将点心送去柳大夫……”
李晓香太了解她师父了,这点心一旦到了他师父手中,必然是打开盖子请全天下共品,这边抓药的大爷,那边哄孩子的大婶,一人一块,不用十个前来问诊的人,别说一块点心了,就连点心渣都没有了。
“我还吃得下呢!”
反正是你想请我吃的,又不是我求着你给我吃的!
楚溪好笑地看向逢顺,逢顺将食盒拎过来,打开,李晓香踮起脚一看,好家伙,都是绿豆做的,什么花生绿豆苏,jú花绿豆糕,红枣绿豆合子,李晓香的口水都要落进食盒里了。
楚溪垂着眼,看见的是李晓香低下头时露出的一小截脖颈,洁白又有几分脆弱,好似只需轻轻一扼就碎了。
逢顺站在旁边,见着自家公子这副模样,百般不解起来。
要知道这些绿豆做的点心是今辰他家公子特地嘱咐了厨房先做的,一共做了六样,还不带重复的。逢顺本以为是公子自己忽然想吃绿豆点心了,但等厨房将点心送了来,他又叫逢顺将它们都收进食盒里出了门。这会儿逢顺忽然明白些什么,想起上一回在飞宣阁,公子得知李晓香在杂役房里,特地叫了玉心送去一盘点心,回来还将李晓香吃了几块点心都是什么口味的问得一清二楚。这次送来这么多绿豆点心,明面儿上是送给柳大夫的,实际上就是给这丫头的。
只是他家公子为何对这丫头这么上心呢?
李晓香取出一块花生绿豆苏。这种点心的做法颇为复杂,先是以面裹了绿豆馅料蒸,蒸至半熟之后又在花生粉中转一转,然后在锅中抹上一层薄油,下锅煎。待到外面的花生粉呈金huáng色才起锅。这种点心听起来就那么回事儿,做起来揉面,馅料,煎的火候都十分讲究,也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做出这么个味道。
李晓香嗅了嗅,本来饱了的肚皮这会儿忽然又饿了起来,她咬了一口,耳边是松脆的声音,花生颗粒的香味,面皮的松软,再加上内里绿豆馅料,李晓香睁大了眼睛看着楚溪。
“好吃吧。”
“好吃!”李晓香两三口就解决了一块花生绿豆苏。接着又将食盒中的点心样样尝了一遍。
楚溪在一旁只是看着李晓香却并不多说什么,倒是逢顺一直盯着楚溪的脸,心道他家公子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好看了?
李晓香摸了摸肚皮,将食盒的盖子盖上,“吃不下了……”
“真吃不下了?楚某可就要拿去给柳大夫了。”
李晓香虽然遗憾,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么好吃的点心,做徒弟的倒先吃了,已经是对师父的不敬。”
楚溪笑出声来,心道从前也没见你对老师这么尊重,还天天管班主任叫‘秃秃’,有你这么个学生,班主任本来就不怎么浓密的头发更秃了。
“逢顺,将食盒送去柳大夫那里,我们回府吧。”
“是,公子。”
逢顺转身送食盒去了,李晓香吃得太饱这会儿已经开始犯困了。
“瞧你,半大的丫头了,吃个东西满脸都是。”
当楚溪的手指触上李晓香的脸颊时,李晓香下意识向后退了退,楚溪的指节刚好掠过她的肌肤,那一阵苏麻的感觉令她的呼吸都憋在了喉间。
李晓香傻兮兮地看着楚溪,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眼睛的轮廓,只知道那双眸子很深很深。
“公子,柳大夫收下了点心。”
“甚好,我们回府吧。”
楚溪转身离去,白衣在李晓香的眼前滑出一个半圆,行入日光之下,晴空朗日,翻身上马时多了一丝洒脱,仿佛方才的深不见底全然是李晓香的错觉。
逢顺牵着马,忍不住仰头问了声:“那丫头砸伤了公子,公子真不打算计较?”
楚溪并不急着回府,连马都是慢悠悠地向前挪动,他低下头来,说出的话逢顺全然不解。
“也许上辈子,是我害得她头破血流,所以这辈子还债?”
逢顺眨了眨眼睛,“公子与逢顺开玩笑呢!什么前世今生,上辈子的事qíng,公子如何记得?”
“约莫就是因为前世对她不够好,所以这一世定要护着她,宠着她,不叫她过一日忧心日子。”
逢顺张大了嘴巴,足够塞下一个jī蛋。
他家公子疯了!就那么个gān巴巴的乡下丫头……才刚满了十三,就是做他家公子的小妾都不够分量,他家公子竟然说要护着她宠着她不叫她忧心?老爷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