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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怎么能不来?本来上铺子里看看你,你娘说你出来散心了。不是散心么?怎么越散越伤心了?”

李晓香不说话。

楚溪轻轻拽着她的手腕,很暖,很安心。

她就这么跟着他走着,不在乎去到哪里,只是看见他的背影。

挺拔而果断。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坐在了天桥下的馄饨摊子上。

楚溪给她叫了一碗馄饨,替她将一颗一颗的馄饨chuīgān。

“好了,晓香。我知道无论安慰你什么,都是无用。但是我想问问你,配制面脂和香露,是不是只要制出了jīng华就成?”

“当然不是。就拿香露来说,各种品种的香料未必能互相融合,添入的时间不同,香氛的层次也不同。”李晓香闷闷地回答。

“你觉得,明月斋能在几日内就将这些门路摸透吗?”楚溪撑着下巴问。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悠远深长。

李晓香低落的心绪宛如被对方的声音安抚着,平缓了起来。

“我不认为他们能。就算明月斋是几十年的老店了……但他们制作凝脂的方式与我的完全不同。”

“那不就得了。”楚溪捏了捏李晓香的脸,笑着说,“晓香,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等。等着明月斋出错。他们一定会出错的,而且时间不会太长。”

李晓香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楚溪。

明月斋会出什么错?

“你思考了那么久的东西,他们几天之内就用上了,而且还如此高调,还不会出错?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吃好好睡,以后有的忙呢。”

头一次,李晓香觉得楚溪怎么能笑得那么赏心悦目呢?

“好了,你看看这个。这种花我们大夏没有,是陆毓家的船队从西殊带过来的。”

楚溪取出一只布囊,将布囊打开,露出缀满了紫色小花的植株。

李晓香眨了眨眼睛,放下勺子,将这种小花凑到鼻间闻了闻。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

“怎么样?你知道这种花吗?能用来制香吗?”

楚溪撑着下巴,微垂下眼帘。日光从他的眼睫间错落而下,在眼睑处留下令人心动的静谧。

“这是薰衣糙好不好!薰衣糙!我的天啊!天啊!我以后一定要跟着陆家的船队去那个什么西殊国!那里一定还有许多好东西!”


第70章

“哦,这个薰衣糙有什么特别吗?”

“薰衣糙可是香糙之后!”李晓香兴奋地揉搓薰衣糙,将手指凑到楚溪的鼻间,“你闻闻看!是不是很香!”

楚溪的呼吸从李晓香的指fèng间穿梭而过,她意识到什么,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的时候,楚溪却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停在原处。

“嗯,真的很香。”他的声音很轻,“听说这种糙还能驱除跳蚤。”

“不止驱除跳蚤,对灼伤、面疮、脓肿都有很好的效果!”

薰衣糙的种类很多,如果李晓香的观察没有错,这种应当是真实薰衣糙。

“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

“但是这种香料,有通经的效果。准备怀孕或者已经怀孕的女人是不能用的。所以……薰衣糙用在香露或者面脂里的分量决不能过。”

李晓香认真地端倪着手中的糙叶,鼻尖忽然被人捏了一下。

“你看看你,连不属于大夏的香料都知道得这么清楚。无论是荷荷巴豆也好,还是薰衣糙也好,就算是将它们不远千里从西殊带回来的陆家也未必清楚它们真正的功效。我相信,就算是恒香斋与明月斋也无法了解的这么清楚。就算他们弄明白了如何蒸煮jīng油或是如何酿制香露,但是他们不懂得如何活用这些香料,也是白搭。而且……还有可能犯更加严重的错误。不是吗?”

李晓香的心顿时宽阔了起来,仿佛有清风带动自己低沉的心绪,天高海阔驰骋而起。

“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多看多想。也许清闲的日子不会太久。”

李晓香看着楚溪,不发一言。

“怎么了?看着我做什么?”

突然发现你好看到爆呗。

“不给看,那就不看了呗!”李晓香低下头去继续吃馄饨。

没想到楚溪这家伙竟然再度无耻起来。

“没说不给看啊!你喜欢看吧?那就看啊!”

“不看了不看了!长针眼了!”

馄饨真好吃!

虽然楚溪用一碗馄饨为李晓香做了心理建设,但希望很美好,现实凉飕飕。

明月斋俨然成为香粉街的宠儿。这几日前来订制凝脂与香露的夫人小姐们络绎不绝。而明月斋的制香师们连夜赶制花糙jīng华,调配面脂香露,忙到焦头烂额。

季湘云看着大批花材被运进来,唇上勾起一抹笑,对一旁的万师傅道:“万师傅,多亏了你,我明月斋才得以扭转局面,反败为胜。现在不仅仅是那个溢香小筑,还有恒香斋,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万师傅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眼中反倒满是担忧。

“东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万师傅请讲。”

“东家,老朽觉得无论是面脂也好香露也罢,其中还有许多未解之迷。就说这香露好了,东家可曾闻过我们制取的香露与溢香小筑香露的区别?”

季湘云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看来东家也发现了。溢香小筑的香露飘渺多变,香味会随着时间而变化。而我们所制取的香露,虽然轻灵,却远不如溢香小筑的香露留香持久。”

“万师傅,这些问题慢慢解决便是。这世上用香的女人虽多,但懂香的却极少。既然有问题,那就劳烦万师傅与众位制香师多做研究,早日解决我们的香露持香不得长久的问题。万师傅,如今明月斋收下众多客人的订金,是不可能退回的!”

万师傅眉头皱得更深,他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话到嘴边还是咽下。

如今的明月斋已然骑虎难下。香露的持香虽然是个问题,但如今正受到都城中夫人小姐们的热捧,正是压过老对手恒香斋的好时机。此时要季湘云收手,她是决计不肯的。

与明月斋同在一条街上的恒香斋,生意也冷清起来。

恒香斋的掌柜,已经着急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当日打烊之后,恒香斋的东家洛潇前来盘库。掌柜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禀道:“东家,这几日明月斋如月中天……将我们的客人都抢去了……整整三日,我们卖出的香脂数量不过百……”

“嗯。”洛潇点了点头,仿佛这样的结果早就在他预料之内。

掌柜歪了歪脑袋,他还以为洛潇会斥责他对恒香斋没有尽心尽力,面对对手的声势毫无招架之力。但是洛潇却只是一声“嗯”。

“东家,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虽然说我们在都城之外的分号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迟早明月斋也会将分号开出来!到时候不仅仅是在这香粉街上被挤得站不住脚,只怕其他分号也会……”

洛潇弹了弹衣袖,淡定地坐下。

“掌柜的,你有没有比较过溢香小筑的东西和明月斋的东西?”

“这……自然是比较过的。”

“掌柜的,你也是制香师出身,想必对两家的东西有什么差别,也是一清二楚的不是?”

掌柜沉默了。

“掌柜的不好说,那我来说。首先,先说说面脂。溢香小筑的面脂质地轻柔,香气并不浓郁,淡雅宜人。而明月斋的面脂,质地也比较轻柔,但香气却十分浓厚。不懂香的人,闻起来就会觉得十分好闻,而且用料一定充足。但事实上,各种花糙香料并非用多了就是好事。我们打听来的消息说明月斋制取出了花糙的jīng华。既然是jīng华,根本无需加入过多。过即是盛,盛极必衰。女人的脸部的肌肤何等娇弱,如此多的jīng华敷在脸上,还不成负担?”

“东家言之有理。”

“掌柜,对于香露,你有何看法?”

“明月斋的香露虽然清幽,但持香并不持久。若是溢香小筑的香露,一整日下来仍旧留有余韵,可明月斋的就……”

洛潇笑着拨弄手中的茶杯,“时间越久,这些瑕疵就越是清晰。想要掩盖也掩盖不了。有溢香小筑珠玉在前,明月斋到最后只怕是东施效颦,落人笑柄。”

“所以……东家的意思,也是等?”

洛潇默而不语。

这几日,溢香小筑的生意越发清冷了。面脂与香露无人问津不说,就连买洗发液与护发膏的人也没有了。

李晓香逐渐沉下心来,在溢香小筑中研究起药经。她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楚溪说得没有错,明月斋太过急功近利了。很多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她只需要等待时机。

“晓香!晓香!有人找你!”江婶撩起内堂的帘子。

“有人找我?”李晓香放下手中的书,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见到李晓香,颔首行了个礼。

内敛之中有几分淡然的意味。

他的五官虽不如楚溪俊逸,但却显得成熟稳重,山水不露。

“……请问你是……”

溢香小筑鲜少有男人光顾,除了楚溪那只牛皮糖。

“在下恒香斋的洛潇。李姑娘,有礼了。”

李晓香顿住了,若说“洛潇”这个名字,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是谁。可加上“恒香斋”三个字,李晓香顿时一阵紧张。她在这个行当里待了些时日,也听了不少关于洛潇的传闻。

洛家的产业已经不再以制香为主了,但是洛潇亲自为皇后娘娘所制的香曾令后宫趋之若鹜。宫中所用的檀香均出自恒香斋。无论是什么样的香料,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能一一闻出来。就是几十年制香经验的老师傅,都比不过他。

“原来是洛老板。不知洛老板有何赐教?”

这可是大夏护肤品和化妆品产业的龙头老大,李晓香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低调。他衣着简单,完全不似楚溪风雅,身后也只得一个随从,面对李晓香这个小字辈,没有丝毫架子。

“赐教可不敢当。姑娘制香的手法远胜过在下。既然是同行,洛某有心与姑娘jiāo流一二,姑娘可愿意?”

李晓香犹豫了。

她不知道洛潇所谓的“jiāo流”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溢香小筑风雨飘摇。李宿宸算过,要是这一整个月都如此萧条,溢香小筑就要关门大吉了。

虽然明月斋从她这里偷走了一些制取凝脂香露的工艺,但还有许多重要的配方仍旧掌握在李晓香的手中。她现在不得不怀疑,洛潇想要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