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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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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外,月亮从浓云中钻出来,暗淡的光芒顷刻间被城市的夜光吞没。苍穹之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扎出来的它。

年轻人收回望向地铁站的目光,看着工地上黑沉沉的建筑发呆。须臾,终于抬起头,看见了那可怜巴巴的月亮。

车流如水,噪音如潮。

年轻人走向路边,骑上一辆摩托。头盔之下的双眼笑意渐消,变得冰冷而沉默。

??

这天晚上,在城市西边的角落,年轻貌美的姑娘睁着一双血流如注的“眼”,最后一次仰望那惨淡的月色。

第一章 红颜(01)

洛城有个说法,东贵南富,西穷北贱。西边的富康区是过去老城区的地盘,名字里有个“富”,却是主城五区中最穷的一处。人去楼空的工厂、摇摇欲坠的老房、拥挤吵闹的假货一条街、脏话满天飞的麻将馆像一堆占地庞大,又难以清理的建筑垃圾,和生活在其中的人一样,虽早已被时代淘汰,仍糜烂而坚韧地守着脚下的土地。

最穷的富康区,却是这座城市最早醒来的地方。

离天亮还早,形如黑作坊的包子油条铺就忙碌起来了。昏黄的灯光下,满面油渍的夫妻、父子正站在热气蒸腾的灶台前和面、烧水、绞肉。若是起得晚了,便赶不上白领们上班前的早市。

炊烟将漆黑阴沉的破败小巷撑出一道模糊的白色口子,用过的脏水被泼出门外,整条巷子弥漫着一股令人反胃的腥味。

同一时刻,南边洛安区高耸入云的写字楼还沉睡在静谧的夜色里,东边明洛区的独栋别墅外,路灯就像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卫士,彻夜守卫着主人的安宁。

可见“越努力生活越好”这种话,并不适合挣扎在低沉泥沼里的穷人。

天边泛起些许亮光,将浓墨一般的夜稀释成青紫。

前些年洛城市政出了新规,允许流动小车在公交站、地铁站、公园、商业中心的指定位置兜售早餐,但必须于上午9点半以前收摊,并带走周围的垃圾。若是超时逗留,流动小车就会被扣,还得交一笔价格不低的罚款。

为了抢占人流量最多的地盘,讨生活的小贩们越起越早,恨不得半夜就去公交站杵着。

邱老汉家的儿子邱大奎昨天晚上打牌打得太晚,起晚了半个小时。邱老汉跨坐在三轮车上,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声骂儿子不争气,好地盘都让街口李宝莲家抢去了。

邱大奎今年三十好几了,没什么本事,又穷又不上进,六年前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婆凑合着过日子,这老婆生完孩子后没多久就得了癌。

穷人家哪里耗得起,才几个月,人就没了。

闺女没了妈,邱大奎这才跟邱老汉一起起早贪黑做生意。可说是生意,也不过是鸡不叫就起来炸油条,卖完早餐卖午餐,卖完晚餐卖宵夜。一天钱赚不了几个,省吃俭用,好歹把闺女往后上学的钱攒出来了。

邱大奎没文化,活得没什么质量,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牌,牌运又不好,十回打九回输,输了捶胸顿足睡不着觉,总是差不多该起床做早点了,才堪堪有睡意。

就因为邱大奎那多睡的半小时,公交站的地儿被抢完了。到了9点半,城管好言好语来劝,邱老汉只得收摊,而车上的麻园油条还剩一小半。回家路上,邱老汉又冲邱大奎发了一通火,陈年屁事倒豆子一般往外蹦,骂得邱大奎抬不起头。

自打丧妻以后,邱大奎脾气收敛了许多,懒得跟胡搅蛮缠的老头子犟,停好三轮车就出去抽烟,身后的门被邱老汉甩得“哐当”一声巨响,木门不堪重负,吱吱呀呀的,再甩几次,恐怕就要自己掉下来了。

邱大奎叹了口气,向巷口走去。

开春了,邱大奎准备去二里巷那个专卖假货的地方给闺女淘一身漂亮的裙子。

洛安区和明洛区那些亮堂得像宫殿的商场他自然也去过,年前甚至带着闺女去逛了一回,想送闺女一件新年礼物,但带在身上的所有钱加起来也买不起一条裙子,最终只能在旁边的麦当劳给闺女买了份套餐。

在假货一条街里晃荡的都是熟人,邱大奎走走看看,很快花80块钱买了一条蕾丝花边小裙子,想着一会儿还要卖午市,立即步履匆匆往家里赶。

哪晓得还没到家,就闻到一阵古怪的臭味。

这时间还不到做午餐的点儿,按说巷子里不该有臭味。他循着臭味传来的方向望了望,发现居然来自自家附近。

难道是老头子提前弄午餐了?

他有些慌,担心误了做饭的时间又被数落。再一闻这味儿,又觉得实在太臭,不像平常闻惯的馊味。

邱老汉其实不算黑心卖家,但穷怕了,抠门儿得厉害,过期的肉舍不得扔,不仅做成包子拿出去卖,自家做饭也和豇豆泡椒炒在一起吃。

冬天就罢了,如今春天一到,气温上来了,那股味道闻着就特别膈应人。

邱大奎过期肉吃惯了,倒也没吃出什么毛病,但从来不让闺女吃,现下越闻越觉得不对劲,推门一看,老头子哪里在弄午餐,家里人都没一个。

他打开冰箱,把肉类全拿出来闻了闻,心道怪了,不是这味儿。

邱家父子住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那种砖瓦平房,大门挨着过路的小巷,背后是杂草丛生、污水横流的荒地,平时没什么人往荒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