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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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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至秦淡笑,“你好。”

这时,工地上有人喊:“连总!您过来一下!”

花崇挑眉,“已经混成‘总’了?”

“哪里哪里,他们喊着玩儿。”连烽说着拿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今年洛城和旭城两头跑,改天一起吃个饭,咱们叙叙旧。”

回家路上,柳至秦问:“花队,那位连烽是你以前的队友?听你俩聊天,他好像不是洛城本地人?”

“不是。我们在沙城认识的。”

柳至秦心脏一紧,“西北那个沙城?”

“嗯,前些年我不是去西北参加反恐吗?去那儿的不止洛城的特警,还有全国其他省市的精英。”花崇一笑,“我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是精英啊。那边形势比较严峻,想调过去,必然得有些本事。‘精英’这个说法是上面提的,毕竟打申请是一回事,能不能通过集中考核是另一回事。”

“我和连烽呢,就是在那儿碰上的。他比我早去一年,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跟那边的部队混熟了,帮了我们一群新人不少忙。不过要说熟,也不算熟。头一年我出任务的机会不多,每次出都没能和他分到一组。第二年我们顶上去时,他受了伤,这儿。”花崇拍了拍右肋,“没伤着肺,但任务暂时不能出了。那边医疗条件不好,队上只能把他送回原省。后来我们就没再见过面,只听说他早就没干警察这一行了。算一算,这也有快6年了。刚才看到他,还有点儿怀念。”

“怀念在西北的生活吗?”柳至秦轻声问。

花崇握着方向盘,没有立即回答,似是在思考。

“那边春天有沙尘暴,夏天特热冬天特冷,说不上怀念。不过……”

花崇顿了顿,“人倒是挺怀念的。离开西北5年,除了同在洛城的兄弟,其他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车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柳至秦看着前方的车流,过了许久才问:“花队,当年你们在执行任务时,有人牺牲吗?”

一直平稳行驶着的车忽地一刹,柳至秦警惕地侧过身,“花队?”

花崇抿着唇,继续向前开,声音沉了几分,“抱歉,想到了一些人。”

“对不起。”柳至秦蹙眉,“是我唐突了。”

花崇叹气,“牺牲是少不了的,我们每一个在那边待过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准备。但牺牲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同生活的队友,这接受起来就很困难。”

柳至秦沉默地听着。

“有的人只和我打过照面,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有的人是和我同组的队友,‘走’之前,我们还争过牛肉红烧着好吃还是爆炒着好吃。”花崇抿了抿唇,“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那你……”柳至秦情不自禁地出声,险些说出那个深埋在心中的名字。

“嗯?”花崇略一斜眼,“什么?”

柳至秦暗自长叹,“没什么。抱歉,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

花崇嘴角微扬,“偶尔想想他们,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活着的最后时刻,是我们陪伴在旁。如果连我们这些人也忘了他们……”

车拐了个弯,花崇道:“不说这个了。”

剩下的路途,车里只剩下音乐的声响,两人各怀心事,近乎默契地沉默着。

春天的夜温柔而沉静,柳至秦端了个矮脚凳坐在阳台上,将上午买的石斛移栽到花盆里。

他背对月色,眼里几乎没有光,衣袖挽至手肘,露出筋骨利落的小臂。

半小时后,他给三窝石斛全部移好了盆,打扫干净地上的泥土,将石斛们放在月光下。

在民间,石斛有一个别名,叫做“不死草”。

他从不迷信,知道兄长不可能再活过来。种几株石斛,不过是留个单薄的念想。

“哥。”他目光像冰海,没有温度,却波澜不息。

那些人沉寂多年,如今终于在洛城露出了蛛丝马迹。

他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寻,居然在无数黑影中看清了一张脸。

是花崇。

他不愿意相信花崇与兄长的死有关。

数年前,他脸上涂着厚重的迷彩,第一次见到花崇。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温柔又闪耀,只一眼,就落进了他心底,经年生辉。

蛛丝马迹陡然间成了天罗地网,他轻捏着石斛的叶片,指尖随着心跳而颤动。

花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最近全副心思都扑在案子上,无暇他顾,今日偶然遇见连烽,忽又想起在西北漫长而短暂的两年,和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还有那件没有头绪,却不得不追查的事。

柳至秦问——你为什么要从特警支队调来刑侦支队?

过去的5年里,很多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从未将真正的答案告诉任何人。

在西北的最后一次行动端了一个涉恐组织的武装据点,看似成功,其中却不乏蹊跷。

最重要的是,他的队友牺牲得莫名其妙。

从西北回到洛城之后,他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暗地里查过多次,却都一无所获。而特警支队在资源上有很多局限,不如刑侦支队。

权衡之下,他做了个破釜沉舟的决定,离开特警支队,加入刑侦支队。

这些年,他始终没有放弃追查,一来性格使然,二来死去的是他过命的兄弟。但一个人力量有限,周围又没有可以依赖的人,追查进行得很不顺利,时至今日,他只知当年的队伍里,确有内鬼,而那个状似被消灭的组织,实际上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