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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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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护士就察觉到不对劲,顺着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望去,才看到一个骨瘦如柴,脸白似鬼的女人正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嘴唇干裂没有血色,近乎干枯的眼中皆是怨毒,明明才刚满20岁,就已是将死之态。

正是14床的病人蓝靖!

护士顿感不寒而栗。

苍白的女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尖细的轻哼,而后转过身,推着输液架,蹒跚着向中庭上方的回廊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地板上只有输液架的滑轮滚动的声响。

她的背影就像一只生气全无,渐行渐远的女鬼。而中庭,就像她即将长眠的墓场。

曾经有来住过院的病人开玩笑,说你们医院不该把住院部修成这个样子,中间留那么大个天井干什么?住院部就该归归整整一楼一楼地修,干嘛搞个中庭?像个看不见的棺椁似的。

院方的解释是,中间空出来,四边都是回廊,病人们可以绕着回廊散步,保持心情舒畅,比传统的住院部更加人性化。

护士们收回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害怕。

片刻,吕可才小声说:“咱们以后千万别再聊病人了,被听到不好。”

“就是就是!”年纪最小的护士连忙附和,“说不定还会投诉呢!”

被蓝靖那对阴森的眸子盯了好几秒的护士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木木地点头,“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吓死我了,就刚才她看我那会儿,我觉得自己背脊都凉了。”

“真的吗?”刚才还说再也不聊病人,却总是有人好奇心过剩,追着问道:“难不成是因为命不长的人眼里自带阴气?她,她不会就这几天了吧?”

“说不定啊。我昨天听到邱医生和她爸爸谈话,说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了。”

“哎,真的可怜,才20岁啊,如花似玉的年纪。”

吕可提醒道:“真别说了,病人的事,不是我们该讨论的。”

“我们也没有恶意啊,说几句怎么了?又没说她的坏话,不都是在为她惋惜吗?”

“但背后说人总是不好的。”

“这回听小可的。”一位护士拍了拍手,“都别说了,好好做事,真为她惋惜啊,就给她留一份尊严与体面……”

话音未落,中庭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如惊雷一般炸开的尖叫。

护士们面面相觑,吕可最先反应过来,“糟了!出事了!”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啊!医生!医生呢!”

向来安静的外科住院大楼顿时响起杂乱而密集的脚步声和呼救声,医生、护士、病人、病人亲友、护工如潮水般涌向中庭上方的回廊。

他们的目光汇集在一楼中庭的空地上,那里,一个穿病号服的瘦弱病人正在抽搐,而她光着的头已经凹陷了一半,浓血、脑浆正在从她身体里淌出。

她没有闭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死死看着这个世界上的喧哗与热闹。

这属于她,却又不再属于她的热闹。

吕可牢牢抓着回廊的栏杆,肩膀不停颤抖。

住院大楼一共九层,而妇产科位于第六层,蓝靖悄无声息地从这里一跃而下,头部着地,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吕可倒吸一口凉气,而之前被蓝靖盯过的那名护士已经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癌症晚期病人跳楼自杀,死在住院部,这种事并不少见,但每一次发生,都会让医院陷入兵荒马乱。

蓝靖的遗体很快被抬走,派出所民警闻讯赶到,蓝靖的母亲哭得晕了过去,父亲不停自责——是我没有看好她。

妇产科值班的护士和医生暂时不能离开,挨个做笔录,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紧张。

做完笔录时,吕可的手掌心已经全是冷汗,脚也冷得像踩在冰上。

她对民警撒了谎,自称没注意到蓝靖有任何异常——其他护士也是如此告诉警方。

病人跳楼,当然有医院的责任,但摊到每一个人身上时,再重的责任都显得轻飘飘的。

民警说,做完笔录的人可以离开了。吕可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

医院不存在“朝九晚五”,吕可回到护士站,翻开排班表,确定自己早上和下午都没班,这才收拾好东西,向楼下走去。

七院在富康区东部,她住的地方离医院有四站路,平时下了夜班,她都是先走上一截,再搭公交,下车后走五百来米就能到家。

但今天她只想赶紧回到家中。

恰好那位有老公接的护士也做完了笔录,一见到她就冲她招手,“小可,上来,捎你一段。”

吕可不习惯麻烦人,可今天的确被吓着了,坐同事的车总归踏实一些。

回到家,她给捡来的橘猫喂好食,连忙缩进被窝里。

而一个漆黑的影子,如鬼魅一般从无人注意到的巷道里离开。

橘猫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吕可连忙打开灯,将竖起一身毛和尾巴的橘猫抱进怀里,惊慌地说:“怎么了?怎么了?”

橘猫不会说话,一双玻璃珠般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又像正穿过她,盯着其他什么东西。

她双手一僵,浑身发冷,猛然想到了自杀之前的蓝靖。

窗户没有关,冷风掀起窗帘,从窗外灌了进来,她惊出一声冷汗,后背又冷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