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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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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些归纳,狄君璞觉得头越来越昏了,他发现自己的“结论”根本不能算“结论”,因为全是一些疑问,一些找不出答案来的疑问。唯一可信任的事实,是心霞在这幕戏中必然扮演了一个角色。这就是为什么,心霞上次吞吞吐吐的原因,也就是她不愿他继续追究的原因,她急于要掩饰一件事情,她和云飞的那段事!那么,心霞可能相信是心虹杀了云飞,为了云飞背叛心虹!所以,她对他说过:“记住了!真相不一定对心虹有利!”

是吗?这之中的复杂,真远超过狄君璞的意料。按这些线索追查下来,倒是真的,“真相不一定对心虹有利”!他有些犹豫了。如果那记忆之匙,是一把启开痛苦之门的钥匙,那么,他也要帮她把这钥匙找出来吗?

他辗转反侧,不能成眠,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心虹、心霞、卢云飞、卢云扬、梁逸舟……的名字,这些名字在他脑中跳舞,跳得他头脑昏沉。而他却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去思索,去探求!而在这所有的名字和人物之中,心虹那张祈求的、哀愁的、孤独而无助的面孔始终飘浮在最上层,那对哀哀欲诉的眸子,也始终楚楚可怜的望着他,还有她的声音,她那恳切的、无力的、祈求的声音:“帮助我吧!让我把这个黑房间交给你,你给我点上一盏灯吧!”

他能置她于不顾吗?他能不点那盏灯吗?他不能!呵,他不能!

窗外渐白,星河暗淡,黎明快来了。“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他心中掠过了一抹怆恻的情绪,他也同样有“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的慨叹呵!

早上,他起得特别早,匆匆的吃过了早餐,他就一个人走出了农庄。太阳还没有升高,树叶上宿露未收,彩霞把天空染成了淡淡的紫色。他沿着大路,走下了山,一直走到镇上。天气依然寒冷,晓风料峭,他竖起了大衣的领子,拉起衣襟,埋着头向前走去。

他很容易就找着了卢家的农舍,那栋简单的砖造房子孤立在镇外的一片稻田中,附近种满了竹子,门前有小小的晒谷场,屋后堆着些潮湿的稻草堆。

卢云扬正站在晒谷场上,推动着一辆摩托车,大概正准备上班去。看到狄君璞,他站住了,用一对闪亮的、桀骜不驯的眸子,不太友善的盯着他。

“我认识你,”卢云扬说:“你就是那个作家,你有什么事?”

“能不能和你谈谈?”狄君璞问。

“谈吧!”他简短的说,并没有请狄君璞进屋里去坐的意思,从摩托车的工具袋里抽出一条毛巾,他开始擦起车子来,看都不看狄君璞一眼。

“你母亲——好些了吗?”他不知该如何开始。

“谢谢你,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他继续在擦车。

“我来,想和你谈谈你哥哥。”

“他死了!”他简短的说。

“当然,我知道。”狄君璞燃起了一支烟,有些碍口的说:“我只想问问你,你认为——你认为你哥哥是怎样死的?”

“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死的!”

狄君璞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的意思是——”他只得说:“你认为那是意外吗?”

这次,他迅速的抬起头来了,他的眼睛直瞪着他,那对漂亮的黑眼珠!现在,这对眼睛里面冒着火,他的浓眉是紧锁着的。带着满脸的不耐烦,他有些恼怒的说:“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来问我这些?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必一定要告诉我,”狄君璞说了,出奇的诚恳和冷静,许多的话,竟从他的肺腑中,不期而然的冒了出来。“我来这儿,只因为在霜园里,有两个女孩都为你哥哥的死亡而深深痛苦着。一个是根本遗失了一段生命,另一个却在那死亡的阴影下被压迫得要窒息。我是个旁观者,我很可以不闻不问,这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或者我们能救她们呢?我说我们,是指你和我。你愿意帮忙吗?”他一面说着,一面深深的看着卢云扬,他想在卢云扬的脸上读出一些东西,他对心霞的感情,是真的?抑或是假的?

卢云扬怔了怔,或者是狄君璞的话打动了他,他的脸色变了,一抹痛楚之色逐渐的进入了他的眼中,他的脸苍白了起来,嘴唇紧闭着,好半天,他才瘖哑的说:“你指什么?心霞对你说过些什么吗?她很不快乐,是吗?”

“她应该快乐吗?”他把握了机会,紧盯着他。“前两天,她曾经来看过我,”他慢吞吞的说:“她说她近来痛苦极了。”

卢云扬震动了一下,他咬了咬牙,浓眉紧蹙,那黑眼珠显得又深邃又迷蒙。狄君璞立即在这青年的脸上看到了一个清清楚楚,毫无疑问的事实,而且,这事实使他深深的感动了。卢云扬,他是真真正正在爱着心霞的!一份狂热而炙烈的爱,一份烧灼着他,痛苦着他的爱!狄君璞那样感动,对于自己竟怀疑过他的感情而觉得抱歉与内疚了。

“心霞不快乐,”终于,卢云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眼睛直直的望着远方的云和天。“因为她和我一样清楚那件事。”

“什么事?”狄君璞追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