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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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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九点,宾馆烧锅炉的工人下了班,宾馆提供的热水基本维持不了多久。

曲一弦带客时,没少听那些赖在床上就不想动的客人抱怨过,说晚上洗澡的水都是冷的,跟结冰了一样。还有那水压,忽大忽小,跟闹鬼了似的,瘆得慌。

她洗完澡出来,放外头吹风的袁野进屋。

他搓着耳朵,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曲爷,我寻哥刚找过来一趟,让你洗完澡去他屋里一趟,他有事跟你说。”

曲一弦擦着头发,半晌,才慢悠悠地“哦”了声。

她不紧不慢,等吹干了头发,才换了身衣服去楼上找他。

傅寻和姜允的房间都在宾馆四楼,隔了一道走廊,在斜对面。

曲一弦到时,刚敲了一下门就发现傅寻的房门没关,虚留了一条缝,一叩就开。看样子,是特意给她留的。

她回头,瞥了眼斜对面姜允的房间,抬步进屋。

玄关暖黄色的灯光下,钻进纸拖鞋里的雪貂屁股倒退着,探出脑袋来。

它脑袋上的毛发拱得乱糟糟,跟遭劫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她。

曲一弦反手关上门,绕过它往里走。

走了没两步,耳边轻轻的“嗒嗒”声,它迈着小短腿跟上来,曲一弦走它走,曲一弦停它也挺。莫名的,给曲一弦一种它在看家护院的感觉……

两厢僵持间,傅寻从卫生间出来,也是刚洗了澡,他的发尖还在滴着水。

见到曲一弦,他的神色无比自然,示意她随便找个地方先坐。

他折回行李箱旁,拿了条干毛巾擦头发。

曲一弦没坐。

她倚着玄关和客房交接处的墙壁,双手环胸,直截了当地问:“我替你搞定姜允,又没让你费心,你当什么老好人,由她想多待一天就多一天?”

一晚上,她都对这事耿耿于怀。

傅寻擦着头发,走回她面前。

他比曲一弦高出许多,此时就算居高临下,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洗个澡,他浑身的冷厉像被水泡软了一样,不算柔软,却温和了不少。

“你不想知道她的反常是因为谁?无论是冲谁来的,留着她,自然能看清。”

曲一弦笑了笑,说:“我没你想得那么喜欢刨根究底,而且还是个对我而言很陌生的……小女孩。”

傅寻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说:“你这次不答应,她照样有办法让你点头。”

曲一弦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她不觉得自己会受姜允的算计和威胁,这姑娘再有心计,只要犯她手里,那就跟泼猴翻进如来神掌的手心里没差。

“就这事?”她问。

头发擦得半干,傅寻放下毛巾,忽然低头,把脸逼近:“今晚睡这。”

曲一弦:“……”

她不躲不避,脸上连半点表情松动也没有,只挑了眉,不疾不徐道:“那你去睡大通铺?”

似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傅寻低声笑起来,问:“不觉得我是在耍流氓?”

曲一弦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吐出两个字:“不像。”

这回轮到傅寻不解了,他的声音似带上了玄关暖黄色的灯辉,沙沙的,一口烟嗓:“什么不像?”

“你不开这种玩笑。”曲一弦瞄他一眼,说:“真耍流氓,这也不够档次。”

她忽然笑起来,眉梢的冷静一化开,就和阳山春雪一样,映在她的眼底,波光粼粼:“我觉得我还挺流氓的,要不要我教你?”

傅寻没作声,他俯身,目光和她平视。那眼神,像是要从她的眼里直直看进心里去。

曲一弦起初还崩得住,她脸皮厚,谁盯着看都不会脸红。

但渐渐的,她发现傅寻的目光有些不对。

他的眼神,像是在寻找什么,像荒漠骤起的沙暴,风沙漫天。

良久,他终于说:“我在你身上,找不到第一次遇见的你了。”

第一次?

曲一弦拧眉:“黄河壶口?”

傅寻有些意外:“你记得?但那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

曲一弦的印象里,只有壶口那一次,睡了上下铺。

天亮后,她翻她的山,他过他的河,从此两不相干毫无交集。

“你不知道。”傅寻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难得涌上几分笑意:“第一次在西安,你隔着橱窗,在挑糖画。”

那是西安刚入夜,整条酒吧街华灯初上,她弯腰,隔着橱窗在选糖画。

玻璃柜台里的灯光把她的眉眼映得发亮,她弯着唇角,像辛苦下凡了一趟。

“第二次是同一天。”傅寻回忆着:“相隔了一小时,在酒吧街。”

那是一段曲一弦快回忆不起来的往事了。

记忆模糊到她已经记不清那年是几岁,好像是大学某期的暑假,她没跟家里要钱,凑出了一张机票钱就敢飞去西安。

到的那天,她没去找酒店,也没进饭馆,全身上下全部的钱只够买一瓶矿泉水。她就拎着那瓶水,去下午还没开张的酒吧街上,找了份驻唱的工作。

然后白天或逛景点,或睡到天黑,没人管束。等天黑了,就去上工。

热闹的时候是真的热闹,孤单的时候也是真的孤单,她某天在民宿的床上醒来,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一回,重回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