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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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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德子从里头搬了板凳出来,扶着方大寿坐下,又倒了一碗热茶,方大寿喝了两口热茶,方才道:“浮云轩住的娘娘虽说微份不高,前些日子却连得了皇上几回召见,咱们万岁爷是个冷xing儿,对后宫的娘娘们从来都是淡淡的,能得召见个一两回就不得了了,可见浮云轩这位是入了万岁爷的眼,要不然,也不会一连遣了两个太医过来瞧病,可就是不见效,论说,这事儿跟咱们洒扫处也挂不上边儿,偏偏娘娘做了这么个梦,这宫里的奴才虽多,可就数着咱们洒扫处的好欺负,好事儿落不上,这倒霉丢命的事儿一准派到了咱们头上,好歹的,我也算你们的师傅,但能有个活路,也不能把你们往死里头推不是。”
林杏忙道:“您老是菩萨心。”
方大寿嗤一声乐了:“你小子倒会拍马屁,闲话我也不说,咱们就说正事,浮云轩当差的,有咱家一个老熟人,略扫听了扫听,说这位娘娘入冬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见有什么症候,不想前些日子忽就病了,一开始只是闹头疼,发热,嗓子眼儿gān,太医来瞧了说是痰火内盛,吃了太医几服药下去,不见好,这两日天天闹心慌,恶心,瞧着反倒更重了,也不知怎么个缘故?”
林杏微微沉吟,不能切脉只能从症候上粗略辨别,头疼?发热?嗓子眼gān?太医既说是痰火内盛,定是切出了一息六至以上的促脉,方断定是痰火内盛之症,入药后症候不解,反而闹起了心慌,恶心,这是典型的药不对症。
从方大寿描绘的症状看,这位云贵人倒像是中暑的症状,中暑?对啊!林杏猛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医案里,曾经有过一个古时的病例,言道:时dòng庭叶翁,冬月遘疾几殆,群医咸以痰火治之,只一医独云中暑也,重皆掩口大笑,言冬月怎会有暑热之症,岂非胡言,却下香糯饮以试之,一剂而愈,这位云贵人显然也是一样的症候。
想明白了,林杏心里大定,却知道若跟方大寿说实话,这老太监肯定以为自己胡说八道,断不会用自己的法子,反而会觉自己蒙骗于他,不如还用之前的托词。
想到此,开口道:“倒真是巧了,这个症候奴才的娘也得过,跟您老说的一模一样,找了郎中来瞧过说是痰火,吃了药也不见好,反倒更重了,眼瞅着人都病迷了,我爹才翻出来这个祖传的秘方来,照着方子只吃了一回,我娘就好了。”
方大寿听了激动的不行,忙道:“你可记清了?你娘的症候真跟我刚说的一样?”
林杏点点头斩钉截铁的道:“一模一样。”
方大寿一伸手:“那快把秘方拿来。”
林杏心说,这方子一出来能瞒得过方大寿,也绝不可能瞒的过太医。
方大寿见她迟疑,以为她要反悔呢,驴脸一掉哼了一声:“怎么着,还怕咱家吞了你家的祖传秘方不成。”
林杏忙道:“哪能呢,只不过我爹临死的时候jiāo代过,这个祖传秘方万万不能传出去,就算在奴才家也只传男不传女。”
噗嗤……旁边的四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他道:“你都进宫当太监了,你爹还指望你传宗接代不成,什么传男不传女,进了宫,咱们这辈子就绝了这门了。”
林杏低下头:“奴才虽说绝了后,可听我娘说过,我们林家以前也算大户,奴才这门绝了,还有些旁支的兄弟,想来能承继林家香火。”
四德子愣了愣,这小子在洒扫处刷了四年马桶,统共说的话也没几句,弄得他们都以为这小子是怂蛋呢,如今听这小子说话,倒是个有计较的。
方大寿忽道:“你念过书?”
林杏点点头:“我爹中过秀才,起初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奴才自小念了几年书,后来我爹病没了,娘没法子才送我进宫。”
林杏的胡说八道,倒是赚得了方大寿一丝怜悯之心,叹了口气:“你也是个没运道的,好歹也是个,若你爹活着,怎么也不至于进宫里当奴才。”说着话头一转:“只不过,既然要治娘娘的病,就得把你家的祖传秘方献上去才行,若不然岂不白费功夫了。”
林杏低声道:“奴才有句话说出来,您别恼,您老纵然再有体面,手也伸不到浮云轩的娘娘跟前儿不是,莫说浮云轩的管事太监掌事嬷嬷,就是外头,多少眼珠子盯着呢,更何况,还有太医院的人,他们治不好娘娘,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没本事,只会把娘娘的病往重里头说,只要没治好,他们就没事儿,倘若有人出头治好了,岂不就坐实了他们医术不jīng的罪名,您老在宫里的年头长了,自然比奴才明白,得罪了这些太医,以后怕有大麻烦。”
方大寿看了他一会儿:“依着你该怎么办?”
林杏目光闪了闪:“奴才就是胡说八道呢,哪有什么法子,还得您老拿主意。”
方大寿呵呵笑了起来:“以前真没瞧出来,你小子这么机灵,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这事儿成了,咱家若能谋个好差事,断然少了你的好处,快说快说。”
林杏:“奴才大胆问一句,您老在浮云轩的老熟人当的什么差事?”
方大寿:“虽不多体面也能递上两句话,在主子跟前应着端茶倒水的差事……”说着看向林杏,猛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蹭的站了起来:“你是想通过他直接把药递上去?这可不成,若有个差错,别说好差事了,只怕咱家这条老命都得搭进去。”
林杏却道:“奴才听人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是有理儿,这好事没有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有时候就得赌一把才成。”
方大寿死死盯着林杏,脑子里划过昨儿刘敬那副嘴脸,忽咬了咬牙:“他娘的,老子就不信老天爷这么偏心,每次都站在他刘秃子一边儿,咱家就赌这一回,赢了,咱爷们谋个好差事吃香喝辣的,输了,不就一条老命吗,咱家也不是那些达官贵人,这条贱命不值几个钱,你小子快去准备,咱家这就找我那老熟人拿主意去。”撂下话转身走了。
他走了,四德子可没走,围着林杏转了几圈,挑着眉道:“你小子行啊,这心眼子都赶上藕眼儿了,以前怎么就没瞧处来呢。”
林杏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跟哥哥们学的吗,弟弟年纪小,往后还得指望着哥哥提点呢。”
四德子哼了一声:“我提点你,别让你小子带沟里去吧,甭废话了,赶紧写方子,我得抓药去,这事儿可耽搁不得。”
林杏也不再推辞,寻了纸笔,写了方子,chuīgān了递给四德子。
四德子左右端详了半天,又瞧了林杏一眼,说了句:“以往我可是眼拙了,闹半天,咱们这洒扫处还藏着一个识文断字的秀才呢。”
“什么秀才?不过略识几个字罢了,比不得哥哥们的本事。”
四德子摆摆手:“你小子就别奉承了,估摸往后哥哥我给你提鞋,你都瞧不上呢。”撂下话匆匆去了。
林杏甩了甩手,好久不写毛笔字,都有些手生了,四德子的话说的不错,自己真要是能爬上去,就四德子这个蔫坏损的小子,给自己提鞋都不要……

☆、第3章 莫非中暑了

方大寿说的老熟人是浮云轩茶房当差的郑贯,是他的同乡,比方大寿晚入宫几年,得了他些照顾,便常来往走动。
郑贯先头在御花园里头当差,照顾花糙,也是该着他走运,赶上云贵人去赏花,口渴等不及叫茶,见他在跟前,就吩咐他端碗茶来解渴,郑贯灵机一动,把自己平日里晒gān的花瓣放进碗里,抓了把糖霜,兑上井水端了上去。
正是暑热里,云贵人吃了一口甜丝丝凉森森的,燥渴顿消,再瞧手里的茶碗,虽只是普通的白瓷碗,配上鲜亮的花瓣,却分外好看,便要了郑贯去浮云轩当差,专门伺候茶水。
郑贯得了这么个好差事,自然喜出望外,他又是个念旧的,虽得了好差事,却还记着方大寿当年照顾的qíng份,时不时的给他通个消息什么的。
方大寿深知他的xing子,这一路都在琢磨怎么能让他答应,说起来,这事儿成了对郑贯的好处并不大,若是坏了,可是要牵连他一起掉脑袋的。
想了一道儿终于想出个主意来,郑贯自打进了浮云轩,就一扑纳心的把云贵人当成了主子,再无二心,只要他知道这药真能治好云贵人的病,十有*能答应,此事藏者掖着反倒成不了。
打定了主意,一见郑贯就把事儿原原本本说了,郑贯听了脑袋摇的跟拨làng鼓似的:“我说你怎么老糊涂了,这样没根儿话也信,那小子才多大,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在洒扫处gān了这么多年,太医都不成,他一个倒马桶的小太监倒能治,岂不是笑话吗。”
方大寿忙道:“我先头也是这么想,可这小子言之凿凿,说她娘当日也得过这个病,跟娘娘的症候一般无二,他爹拿出了祖传秘方,照着方子吃了一回就好了,想来是真的。”
说着,瞧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不想想,你如今能在浮云轩当差,可多亏了贵人娘娘提拔,不是咱家乌鸦嘴,若万一娘娘有个不好,你的命便能保住,恐怕也不能留在宫里当差了,真发落到义庄上烧死人,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郑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宫里最忌讳死人,主子死了,跟前伺候的大多落不得好下场,如今云贵人的病,眼瞅着一天重似一天,这么下去还真难说。洒扫处的小太监不能信,他却信得过方大寿,方大寿最是惜命,这样掉脑袋的主意,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会说出来。
他哪儿知道方大寿是受了刘敬的刺激,从心里说,方大寿也觉这事儿十分险,可他更知道,若自己不趁着机会赌上这一把,照着云贵人做的那个梦,说不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毕竟自己也属蛇。
郑贯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应了,不一会儿四德子踹了包药来,jiāo给郑贯。
郑贯打开一瞧,倒放心了,他虽不懂医术,好歹也在浮云轩的茶房,当了一年的多差事,娘娘进的茶水药汤,都是从他手里出去的,久了,多少也认识几味药材,而四德子送来这几味药,香糯,厚朴跟烧的焦huáng的白扁豆,他都是认识的,不是什么虎láng之药,试试也没什么,即便治不好娘娘的病,也应无碍。
想到此,不禁松了口气问四德子煎法。
四德子:“林兴说不用煎,把这些放到暖壶子里,兑上开水泡半个时辰,当茶吃了就成。”
方大寿不禁皱眉:“你是不是听差了,怎这么简单?”
四德子挠挠头:“儿子也是这么想的,问了那小子好几遍呢,说你家这祖传秘方的煎法是不是太简单了,那小子却一口咬定没错。”
方大寿虽觉有些不靠谱,可都到这会儿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郑贯毕竟见多识广,开口道:“这个法子倒不奇怪,暑热的时候,太医院开的解暑汤,也有这样的煎法儿。”
解暑汤?郑贯不提还好,这一提,方大寿更忐忑起来,这寒冬腊月的,谁家吃解暑汤啊。
郑贯担心主子唤他,也不敢多耽搁,跟方大寿说了两句,忙着回去了,进了浮云轩茶房,想了想,照着四德子的法子闷了一壶,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倒进茶碗端了出去。
云贵人正闹口gān呢,见他捧了茶来,接过去吃了足足大半碗,大概是觉得味道跟平日吃的茶不一样,有些苦,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说换别的茶来,却忽觉晕沉沉的头脑仿佛清明了些,比之前舒坦了不少,莫非是这茶的功效?索xing把剩下的也吃了,仿佛又好了些,心里大喜,便问郑贯:“这是什么茶?”
郑贯自然不敢欺瞒主子,扑通跪在地上:“回主子,娘娘病了这些日子不见好,老奴愁的不行,听人说了这么一个百试百灵的祖传秘方,就想着试试。”
“郑贯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旁边浮云轩的管事刘嬷嬷眉毛都竖起来了,指着他:“娘娘何等贵体,你不知从什么地儿寻的野药方子,也敢给娘娘用,若是有个万一……

刘嬷嬷话未说完,云贵人摆摆手拦住:“这是他的一片心,嬷嬷就别怪罪他了,吃了他这一碗茶,我这身上倒觉松快了许多,也有了力气,可见他寻的这个方子有用,比那些太医的药qiáng远了,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方子,是什么药这般神奇?”
郑贯:“是老奴的一个同乡,如今在洒扫处管事。”
刘嬷嬷听了撇撇嘴:“我当是谁,原来是方大寿,他倒会钻营,拐弯抹角的把好儿卖到娘娘跟前儿来了,我也认识他不是一两年了,怎不知他还这么个百试百灵的祖传秘方?”
郑贯忙道:“不是他,是洒扫处一个小太监的祖传秘方。”
云贵人:“倒不知是什么药,这才吃了一碗,这会儿更觉好了。”
郑贯:“回主子话,其实这秘方里的药,老奴也都识得,极是平常,跟夏月里太医院开下的解暑汤有些像,就一味香糯,一味厚朴,加上些许炒的焦huáng的白扁豆,用开水泡上半个时辰,老奴也是瞧着没什么害处,才敢私自给娘娘端上来试试。”
香薷?厚朴?白扁豆?这倒奇了?
正说着,小太监进来回说太医来请脉,刘嬷嬷不仅哼了一声:“都是些庸医,瞧着咱们主子好欺负,没一个上心的,这么个小病,瞧了这些日子不见好,反倒越加重了,依着老奴,倒是不来的更好些,免得越治越坏。”
云贵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这些太医在宫里当差,一个个小心着呢,宁可糊弄着,也断然不敢下猛药,他们来了也好,我正想问问他们,这几味倒是什么药,治什么的病症?请他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