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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一直知道曹化的死有蹊跷,却始终弄不明白,王直是怎么下的手,一个曹化都死了,如今林兴来了能有好儿吗,只是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掺合的,就在旁边瞧着。
前两天还纳闷来着,就他的印象,林兴可不是个能忍下气的,别看年纪不大,心机手段都相当厉害,不然,也不会从一个洒扫处的小太监混到御前去了。
来了御药房,不知怎么倒转了xing,天天儿跟逛庙似的,来回溜达,对于王直的冷言冷语只当没听见,不过倒真懂医理,这两天跟自己说的问的,无论药材还是病症都颇为内行,弄得孙济世都摸不清她的底了。
儿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孙济世知道就算自己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林兴这是摆明了要把自己拉进来。
济世也着实好奇,林兴这看似杀人的一刀,怎么就成了治病?
下身子先探了探小太监的呼吸,呼吸平稳,拿起小太监的手腕搭了搭脉,不禁愣了愣,又看向小太监的刀伤,更为惊愕,抬头看着林杏发呆,不知琢磨什么呢。
他不着急,有人着急,王直急忙道:“何五如何了,到是活了死了,孙大人倒是说句话啊。”
孙济世缓缓站了起来,仍是看着林杏,眼里有深深的迷思,这是凑巧了?还是她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医术,实在有些拿不准。
听见王直问自己,遂开口道:“从脉象上来看,这位公公并无不妥,六脉平和,不过之前大概有血逆之症,如果本官所料不差,林公公这一刀的确是为了治病。”
孙济世一番话,别说王直了,御药房有一个算一个,都傻眼了,刚明明亲眼瞧见林兴一刀囊了过去,这怎么就成治病了。
王直自是不信,扫了一眼周围:“谁跟何五是一屋的?”
话音刚落站出来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奴,奴才跟何五是一屋的。”
王直看了他一眼:“你说说,何五这几日可有什么病症?”
那小太监道:“何五最近总闹热的慌,大半夜没事儿就往院子里站着去,有时还会呕血,除了这些,看起来倒不觉有什么病。”
孙济世点点头:“这就对上了,这位公公血热妄行以至血不归经,故此时常呕血,因血热逆行,便觉五心烦热,故此常嫌热,这正是血热之症,林公公这一刀下去,放了淤血出来,血归经脉,自然六脉平和,只本官实在奇怪,林公公既不知这小太监的症状,又没有亲自诊脉,怎么就断定他有血热妄行之症,用这个法子来治。”
林杏笑了:“孙大人,莫非忘了医之一道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往望诊才是诊法之首,这个叫何五的,大冷的天穿的如此单薄,却丝毫不觉得冷,便能断定有实热,加之他脸色通红,隐约有躁动之意,故此,咱家断定他是血热妄行,以至血不归经,需用放血疗法最能见效,虽说这小子以下犯上,要跟咱家动手,咱家却本着菩萨心肠,给了他一刀,这一刀可不是为了了结他,而是帮他治病。”
林兴说到此,地上躺着的何五醒了过来,看见自己的胳膊上的血,目眦yù裂,就要上前找林杏拼命。却被旁边的小太监一把拽住,磕磕巴巴的问他:“你,你感觉如何?”
何五瞪了他一眼:“小爷好着呢,这会儿浑身都舒坦了,你拉着我做什么?这卖屁,股的小子捅了小爷一刀,小爷不能就这么算了……”
话未说完就给旁边的小太监一把捂住了嘴:“何五你可别胡说了,孙大人都说了,大总管这是给你治病呢,你是不是觉得好了很多,这就是了,孙大人说你有血热妄行之症,大总管那一刀正好给你放了血,如今你的病可全好了。”
何五都傻了,摸了摸自己,看了看周围,顿时傻在当场。
王直哪想到有这番变故,踢了何五一脚:“滚边儿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yīn测测的看了林兴几眼:“想不到林公公还是医道高手。”
林杏:“高手不敢当,只不过凑巧懂得些医理罢了。”
王直哼了一声:“即便你囊何五一刀是为了给他治病,却也不能信口雌huáng,说御药房采办的药材有问题,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谁能担待的起。”
林杏笑了:“二总管可别误会了我的好意,我是提醒二总管,别让人蒙了,自己反倒担了不是,不说别的,就说今儿这huáng连,按理说呢,品相不差,可算是一等品,只不过这毛须未清,又带着些许湿气,就落了下乘,别的还好说,这份量上怎么算,这湿huáng连跟晒gān的,可差着不少呢,这不是以次充好的问题了,这是欺上瞒下,咱家可以断定,这里头必然有人拿了好处,才把这样的东西送到了宫里来,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咱家这就去禀告万岁爷定夺,好好查查这帮无法无天的奴才。”
王直一惊:“你要把此事闹大?”
林杏摇摇头:“不是咱家要把事儿闹大,而是御药房gān系万岁爷的龙体安康跟后宫娘娘的凤体,出不得丁点儿差错,咱家既当了这个御药房的大总管,若包庇了此事,岂不跟这些人一样犯了欺君之罪吗。”
林杏左一句欺君,右一句gān系万岁爷的龙体,可把底下这帮人吓的魂儿都快没了,这御药房的差事之所以肥,就是能从这些药材上动手脚,以次充好的事儿不敢做,毕竟这么些当值太医呢,不好混过去,也就只能从斤两上找了。
这事儿大家都明白,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谁在这上头较真儿啊,再说,除了当值太医,别人根本不懂这里头的事儿,哪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赖。
不想,这位新来的大总管倒是个内行,不禁一眼看破了其中机关,还拿住了这个短儿,较起真儿来,这事儿往小里说是缺斤短两,往大里头说,可是欺君要杀头的大罪,真要是查下来,谁也别想活命。
礼部管事的官员脸色都白了,急忙把王直扯到一边儿:“我说王公公,今儿这事儿可不宜闹大,闹大了咱们谁也落不上好,我瞧着大总管也就是趁机立立威,您今儿低低头,咱们就过去了,至于往后,以您的手段,收拾这么个毛头小子还不容易吗。”
王直也知道其中利害,倒也是能屈能伸,嘴巴一咧嘿嘿笑了起来:“倒是咱家误会大总管了,大总管是一心为了咱家着想,生怕咱家被底下的人糊弄了去,咱家领这个qíng,从今儿起咱们御药房的事儿都听大总管的,您看如何?”
林杏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王直在御药房这么多年,早已树大根深,没这么容易对付,今儿自己也不过让他知道知道,自己不好惹,往后再想做什么,先掂量掂量斤两,有所顾忌。
再有,就是底下这些人,别以为自己来御药房就是当摆设的,自己可还指望着在御药房发笔横财呢,当摆设哪成。
遂也笑道:“二总管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追究,只是往后这生药再进御药房,必须的先过我的眼才行。”
王直脸色一僵,继而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第41章 下毒的来了

林杏见王直服了软,站起来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王直的肩膀,低声道:“王老哥你我心里都明白,咱家这个大总管来御药房,不过就走个过场,真正长远的还不是老哥你,都是当奴才的,谁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咱家要的不过就是个体面罢了,老哥给兄弟几分体面,咱们就都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王直咬了咬牙,心说,这小子真拿他当个人了,敢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过,这会儿他站了上风,也只能顺着他说了两句好话,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遂皮笑ròu不笑的呵呵了两声:“老弟说的是。”
林杏看了他一眼:“老哥明白就好,不过,我这儿还有件事儿得劳烦老哥,咱家好歹也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总不能连个单独的院子都没有吧,天天儿在值房里头,总归不叫个事儿。”
王直目光一闪:“这话怎么说的。”踢了旁边的王平一脚:“你这狗奴才怎么办的差,不让你帮大总管安置吗。”
王平刚好点儿,又挨了一脚,疼的腰都弯下了,这话说的,大总管的院子不是师傅住着吗,自己怎么安置,却只能道:“师傅忘了,咱们这御药房好几年没有大总管了,先头大总管住的院子久无人住,实在不知林大总管来,也没得收拾,若是敢在天热的时候还好,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只怕收拾出来也是冰刺哇凉的,住不得人,奴才就想着值房暖和,故此,把大总管安置在了值房,横竖先过去这个冬再说。”
王直看着林杏:“林公公也听见了,这狗奴才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如今寒月里,不如林公公就在值房住上些日子,等开chūn了,咱家再让人收拾大总管的院子出来,如何?”
明摆着就是不想给林杏腾地儿,林杏来回看了师傅俩一遭,笑了:“原来是咱家误会了王公公的好意,不过,既然值房这么好,不如咱家跟王公公换换,让王公公住暖和的屋子,咱家搬去王公公哪儿忍些日子,等开了chūn再说,刘玉拿着咱家的包袱,咱们给王公公腾地儿。“
你……王直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林杏挑挑眉:“王公公,咱家刚说了,咱家就是个过路的,可过路是过路,咱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窝囊废,要是能过去呢,咱们就都过去,要是过不去,王公公可别怨咱家这个大总管折腾,咱们就先从这生药进出的账目查起,反正咱家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可以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惊动了万岁爷,恐怕到时候就算太后娘娘出马也于事无补。”
王直目光一缩,恨恨的道:“王平,你还这狗奴才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吗,把咱家的东西收拾出来,给大总管腾院子。”
王平愣了愣,看了林杏一眼,见他笑眯眯的看过来,想起刚才捅何五的那一刀,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奴,奴才这就去。”带着人跑了。
王直对林杏yīn笑了两声:“大总管这回可满意了吧。”
林杏点点头:“满意,满意,难得老哥这般明事理,咱家自然满意。”说着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这几天起的早,这还不到晌午呢就困了,得了,既然有了住处,咱家也不给二总管添乱了,这就回屋补觉去,王公公自便。”说着迈步走了。
林杏一出御药房,王平手里手里的茶壶啪就摔在了地上,一瞥眼见孙济世还站在哪儿,不知琢磨什么呢,想起刚才这老家伙跟林兴一搭一唱,把自己装了进去,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孙大人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了,连捅刀子的手段都成了治病的法子,这可新鲜了。”
孙济世堂堂太医院院正,哪会跟他一个没根儿的腌货一般见识,冷冷看了他一眼:“医道一门千变万化,便是本官,穷极半生也只能说窥其门径罢了,谈不上高明,大总管的治法,虽瞧着有些吓人,却极合乎病理,何五血热逆行,已致瘀血之症,若不是大总管今日出手,不出一月,何五极可能bào血而亡,大总管这一刀子说是救了他的xing命也不为过,二总管觉得此治法荒唐,是因不懂病理之故,跟二总管这个外行,本官无话可说,若二总管不信本官之言,可传其他当值太医询问便是。”撂下话拂袖而去。
把王直气得险些没吐血,早就知道孙济世瞧不上自己,时不时就给自己添点儿堵,如今来了个林兴,这老家伙更来劲儿了,自己还就不信,这他娘捅刀子都能治病,抓了个小太监:“你去把冯国安叫来。”
小太监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冯国安进来,王直指了指何五:“你给他瞧瞧有什么病没有?”
冯国安是太医院的副使,也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王直不信孙济世,对冯国安却极信任,盯着冯国安给何五诊完了脉,忙问:“如何?”
冯国安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奇哉,怪哉,从脉象上瞧,仿似有血热妄行之证,只不过如今却血气平和,六脉安稳,着实奇怪,这一刀是何人手笔?实在是妙不可言。”
冯国安也如此说,倒由不得王直不信了,一想起林兴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王直从心里头发寒,看了冯国安一眼:“冯大人,咱家这两日觉得身上不大妥当,劳烦冯太医跟咱家去屋里瞧瞧脉,也好对症下药。”
冯国安明白,这是王直有事儿要跟自己商量,便跟着他进了东边的值房。
王直叫两个小太监在外头守着,拽着冯国安进了屋就道:“冯大人,若你刚说的话是真,此事可不好,也不瞒你,何五这一刀是新来的大总管林兴捅的,咱家刚瞧得清楚,林兴根本看都没看,何五往上一扑,林兴就囊了一刀,本来咱家还想借这个机会,找慎刑司的人拿了这小子问罪,不想,他却说是为了给何五治病,还让孙济世做了见证,跟你刚说的一般无二,当年的曹化再有体面,却是个不通药理的外行,这小子若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咱们那些事儿只怕瞒不住她,若她真起了心想查,你我可兜不住。”
冯国安一愣:“公公是说何五的一刀是新来的大总管捅的?”
王直点点头:“正是,咱家倒是不怕别的,就怕那档子事儿翻出来,到时候不说你我,只怕太后娘娘宁王殿下也要牵连其中。”
冯国安脸色也有些变:“这个林兴我也曾耳闻,听说是皇上看上的人,才弄到御前去,明着是侍膳总管,暗里却是皇上的脔宠,好像是通些药理,不过,要说有什么高明的医术,本官是不信的,医道一门,非十年不能窥其门径,这小子不过才十五,还在洒扫处当了四年差,算起来,十一进的宫,便从他出生就学医,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年的功夫,或许懂一些皮毛,若说什么高明医术,绝无可能,想来是赶巧了,瞎猫撞上死耗子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