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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贵目光闪了闪:“林公公倒真聪明,只不过,此事gān系重大,咱家还要仔细思量思量。”说着转身走了。
等他走了,林杏坐在炕上,琢磨拿孙济世这榆木脑袋怎么办,之前还说他挺jīng明的,如今才知道,自己又看差了,孙济世脖子上顶的根本不是脑袋,就是木头疙瘩,天天恨不能往死里头找,要不是为了自己的财路,才懒得管他呢。
喝了口茶,忽想起刚张三过来说今儿晚上攒好了赌局,还在军机处前头的值房里,看看时间差不多,便套上外头的衣裳走了出去。
又落雪了,林杏张手接了些雪花,冰凉凉的冻人,急忙搓了搓手,把帽子扣严实了,摸了摸帽子上的毛,如今自己管着御用监,不能便宜了别人,回头怎么也得弄个顶儿紫貂的帽子戴戴。
刚到乾清宫门口,就看见张三正往这边望呢,见了林杏忙跑了过来:“还当林哥哥忘了今儿的赌局呢,人可都到齐了,就等着林哥哥呢。”
林杏:“这是都上赶着给咱家送银子来了啊。”
张三嘿嘿一乐:“林哥哥这话倒是不错,如今林哥哥可是御用监大总管,这可是管着整个宫里的用度,谁不想着巴结巴结林哥哥呢,只不过,这赌桌无父子,上了赌桌天王我老子都不认的,谁还管差不差事,林哥哥可得小心些,我瞧他们摩拳擦掌,今儿晚上都想打您这个财神爷的秋风呢,生怕您的银子没带够,回头还得赊账。”
林杏笑的不行,一拍自己的胸膛:“看见没,咱家有的是银子,只你们有本事尽管都赢了去,咱家绝无二话。”
两人说笑着到了地儿,往屋里一进,林杏就乐了:“我还说是底下的小子们呢,原来是几位老哥哥,倒真是稀客。”
万全站起来:“ 老弟高升,我们老哥几个本来商量着要给老弟庆祝,偏张三这小子说,老弟不喜别的,倒是越xing的赌一宿,才合老弟的意,这不,我们几个就都过来了,先说好,这赌桌无父子,一会儿上了赌桌,我们几个可不会让着老弟。”
林杏忙道:“如此,方有趣。”
各处的掌事太监都来了,值房也就热闹了起来,通着的三间值房都打开来,敞亮了许多,炭火烧的贼旺,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溜食盒,打开,里头装着各式jīng致的细点,托盘里堆着几样南边进贡的鲜果,旁边屋放了两个火炉,炉子上蹲着大铜壶,水一滚,就有小太监冲入桌上摆好的盖碗里, 顿时满屋都是小龙团的茶香。
小太监端过来先捧给她,林杏接过抿了一口,看着万全笑道:“万老哥如今升任御药房总管,这小龙团想必是万老哥拿过来的。”
万全笑了一声:“说到这个,老哥哥还得谢林老弟,不是林老弟在总管大人跟前举荐,这御药房的好差事,可轮不到老哥哥头上,这小龙团就更甭想了,能喝口凉水就念佛了。”
林杏明白,这小龙团别人想弄点儿难上加难,若是御前的倒不多稀罕,就算福建再闹三年灾,贡上的小龙团也有的是,万岁爷一个人哪儿喝的过来,自然都便宜了御前的奴才们,要不都想谋好差事呢,在宫里只要能谋上个好差事,那过的日子,比皇上都滋润。
万全进御药房,的确是林杏跟成贵提的,只不过,没想到成贵能给自己这个面子,竟然真抬举万全当了御药房的二总管,至于大总管,反正缺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就这么着,也不影响什么。
说笑了一阵,便上了赌桌,人多,分成了两桌,骰子摇的山响,银子可劲儿的往桌上仍,都是有钱的主儿,没人吝惜这点儿小钱,就图个乐子。
一直耍到窗外翻了鱼肚白,怕耽搁了差事,这才散了。
林杏跟万升一道回来,顺子在后头给两人撑着伞,挡外头的雪,眼看到了御膳房,万升倒提起一件事儿:“过些日子便是朝廷大比,往年这朝廷大比跟御厨大赛都是前后脚儿办的,前儿万岁爷下了旨说今年雪大,只怕影响chūn播,今年的御厨大赛先停了,倒有些可惜,不然,这可是个好机会,虽说年年的御厨大赛都是由外头的大御膳房承办,不过大赛一开,那过手的好东西就没边儿了,旁的不说,咱们先能落个口服,好在还有个恩荣宴,到时候咱们也沾那些新贵人的喜气儿,听人说新科三桂,状元,榜眼,探花,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林杏:“万二哥还信这个?”
万升嘿嘿笑道:“这金榜题名dòng房花烛,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咱去了子孙根,这辈子是甭想了,不还有下辈子呢吗,回头沾沾文曲星的喜气儿,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咱也享享福,尤其新科状元,要是能在近处瞅瞅就好了,可惜咱家不是御前的人,这恩荣宴的酒菜虽是从咱家手里走,咱家却去不了那保和殿,不过,林老弟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又兼着侍膳总管的差,定会跟在万岁爷左右,到时可得替老哥好好瞄几眼。”
林杏笑的不行:“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万二哥倒想的长远,成,到时候咱家替你多看看这文曲星下凡到底什么样儿。”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分开了,林杏一回自己的小院,跟前的小太监忙打热水来伺候他洗了手脸,便是早膳的时候了。
林杏心说,自己得的这几个差事虽都是肥差,可也着实辛苦,尤其这侍膳,天天起早贪黑伺候着,连懒觉都睡不了。
今儿不是大朝会的日子,便也不着急,林杏进暖阁的时候,早膳已经摆好了,皇上扫了他一眼,目光在她眼下的黑圈上停了停,脸色有些沉:“成贵,朕听说夜里有些奴才聚赌吃酒,可有此事?”
林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变态又抽什么风,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宫里本就没什么消遣,宫门一下了钥,不找点儿乐子,能gān什么,又不像变态似的,有三宫六院可劲儿的造,不赌钱难道回去抱着枕头睡觉。
成贵略瞄了林杏一眼:“这个老奴倒是不知。”
皇上哼了一声:“你去传朕口谕,以后宫门一下钥,各宫的门也锁上,若无十万火急之事,不许外出,若有违反,严惩不贷。”
成贵忙应了一声,叫小太监去各宫传皇上的口谕。
林杏心说这可完了,往后再想赌钱,门儿都没了。
“小林子琢磨什么呢,这定胜糕松软可口,寓意又好,赏你了,下去吧,晌午不用过来伺候了。”
林杏炸了眨眼,忙跪下谢赏,实在猜不透变态喜怒无常的心思,晌午不用过来,自己正好回去补眠。
从暖阁出来打了个哈气,往自己小院去了,这一觉睡到天擦黑,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林公公,不好了,瑞美人落胎了。”
林杏伸了个懒腰:“落就落呗跟咱家有甚gān系?”不过,这太后的手够快的,这才一天就出手了。
小太监脸都急红了:“当值的太医说在瑞美人所用炭盆子里发现了未熔尽的金jī藤,您莫非忘了,您如今可是御用监的大总管,这各宫里的用度可都是从御用监出来的,便不是炭的毛病,那金jī腾哪是别处能有的东西,您之前可是管着御药房的,这会儿御用监的外监把头候公公,御药房万总管,都在瑞美人所居的乾西廊院里跪着呢,瑞美人儿哭哭啼啼,嚷嚷着是有人害死了她肚子里的龙胎,万岁爷召公公过去问话呢。”
林杏陡然明白了,这是有人费尽心机的要把瑞儿落胎的罪过,按在自己脑袋上,无论是御用监还是御药房,出了事儿自己都摘不清。林杏套了衣裳往乾西去了。
乾清宫极大,就算自己在御前当差,也没往这边儿来过,今儿还是头一回,真不知道乾清宫还有这么个地儿,偏僻,荒凉,北风卷着雪粒子从耳边呼啸而过,跟鬼哭láng嚎差不多,不禁道:“瑞美人怎么住这儿?”
小太监小声道:“说也是呢,按说升了美人,总得有个体面点儿的屋子,不想还住这儿,这边儿yīn气重,听宫里的老人说,先帝的时候,有个御前的宫女不知怎么投了井,就在这乾西的廊院里,太后娘娘说晦气,叫人把井填了,不过井亭子还在,就是瑞美人如今住的院子,底下的人都说,别看瑞美人怀了龙胎,万岁爷心里不待见呢,不然,能搁在这儿吗。”
说话儿进了院子,一进去就见正屋的门开着,棉门帘子也打了起来,皇上在正中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捂着一把鎏金的手炉。
万全跟候盛都跪在地上,院子里跪了七八个人有太监,有宫女,还有两个嬷嬷,当头的正是伺候瑞美人的柳嬷嬷,一动都不动,也不知是不是跪的时候太长,冻木了,还是不敢。
林杏进了屋躬身:“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扫了他一眼:“睡醒了?”
林杏心说这话让老娘怎么接,说睡醒了,不合适,说没睡醒更不妥当,只得低着头道:“奴才罪该万死。”反正到什么时候请罪总没错。
林杏话音刚落,就听里屋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接着跌跌撞撞的跑出个人来,蓬头垢面,一身白中衣,乍一看跟午夜凶铃里的贞子差不多,等跪在地上,林杏才看出是瑞儿:“万岁爷您可要替瑞儿做主啊,瑞儿便是别人的眼中钉,yù除之后快也就罢了,可瑞儿肚子里却是龙胎,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对龙胎下手,就该千刀万剐,可怜皇子,未出世便丢了命,万岁爷您得给皇子报仇啊。”
说的虽驴唇不对马嘴,却句句针对自己,无论是御用监还是御药房,都跟自己脱不了gān系。
林杏都不得不说,太后娘娘使的这招儿的确毒辣非常,既除了瑞儿肚子里的龙胎,又把自己这个宿敌搁了进去。
这件事儿要是做得严丝合fèng,自己没准儿还真倒霉了,可惜太后娘娘生怕瑞儿肚子里的龙胎生下来,妨碍了宁王继位的大事,故此,弄了个双保险,除了这金jī藤还用了别的,要不是瑞儿从里屋扑出来,自己还真有点儿不好解释。
皇上没看瑞儿,却看这林杏微微皱了皱眉:“怎穿的这么少?”
林杏忍不住翻白眼,这不废话吗,这么着急的叫自己过来,来得及穿多了吗:“奴才抗冻,不觉着冷。”
皇上挑了挑眉:“小林子,你如今是御用监的掌事,之前还管过御药房,孙济世说炭盆子里有金jī藤,你可知这味药?”
林杏点点头:“金jī藤又称jī血藤,xing味苦,甘,温,归肝肾经,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舒筋活络的功效,可用于妇人月经不调,经期不顺,痛经,经闭等症。”
林杏刚说完,瑞儿哇的哭了起来:“万岁爷您可听见了,这jī血藤能活血,想奴婢腹中龙胎儿乃万岁爷血脉所聚,这一活血,哪还保得住,万岁爷您可给奴婢做主啊……”
林杏现在十分肯定,瑞儿肚子里的孩子不保,她肯定知道不是自己下的药,却一定要把这个屎盆子扣自己脑袋上,这是恨不得自己死啊,既如此自己还客气什么。
想到此,开口道:“美人娘娘误会了,奴才只说jī血藤有活血的功效,却需煎汤服用,若想功效显著,更要配上穿破石,只金jī腾一味药并无多大用处,而置于炭盆里焚烧,却与普通木头无甚区别了。”
瑞儿:“你这是狡辩,既然jī血藤有活血的功效,煎汤煮跟焚烧还不是一样,若无活血的效用,我肚子里的龙胎是怎么没的。”
林杏看了她一眼:“请问娘娘昨晚可曾香汤沐浴?”
瑞儿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杏却不搭理她了,转而跟皇上道:“回万岁爷,这jī血藤需煎药配伍,方可有活血之效,但有一样东西,不用煎汤焚烧既可落胎,便是玫瑰花,若奴才未猜错的话,昨晚上娘娘沐浴之时,浴桶里必然洒了玫瑰花瓣,玫瑰花遇热汤而芳香四溢,便今日娘娘身上还留有淡淡的玫瑰香,虽芬芳醇厚,却活血散瘀,孕期妇人切忌使用,更何况,娘娘初初坐胎,胎气不稳,此时用玫瑰花沐浴,必会滑胎。”
瑞儿恨恨看着她:“你如今掌管御用监,宫中一应用度俱出自你手,便是因这玫瑰花落了龙胎,怎知就不是你暗里捣鬼,你自来对我怀恨在心,生怕我产下龙胎之后,与你为难,故此,才想出此等yīn毒之计,这会儿却还狡辩,就是你害我腹中龙胎,就是你林兴……”
瑞儿咬牙瞪着林杏,仿佛恨不能食其ròu饮其血。
林杏:“娘娘刚刚落胎,身子虚,胡思乱想以至胡言乱语都qíng有可原,只不过,这落龙胎的罪名,奴才可扛不起,据奴才所知,各宫娘娘们沐浴所用gān花,并非出自御用监,而是各宫自己采摘晾晒的,美人娘娘所用玫瑰花从何而来,娘娘若不知,可问身边伺候的宫女,想必她们定是清楚的。”
瑞儿还要说什么,皇上忽然一拍桌子:“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把赵丰叫来,给朕仔细的查,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他的老命也甭要了,瑞美人护卫龙胎不利,打入冷宫禁足。”撂下话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哼了一声:“小林子,你是想跟赵丰一起查案吗?”
林杏忙走了过来:“奴才伺候万岁爷回暖阁用膳。”
皇上笑了一声:“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差事,朕当你这奴才一得意就忘了呢,小林子,你怎么闻见点儿味儿就知道瑞美人沐浴时用了玫瑰花呢,你这鼻子够灵的。”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是有名的狗鼻子,有点儿味儿就能闻见,更何况娘娘用的极多,故此一下就闻了出来……”主仆二人有问有答的出了廊院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