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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忙道:“不能,不能,不瞒您,刚那位是乾清宫的二总管,万岁爷跟前儿的红人,回chūn堂有他入的股,最不缺银子,您几位再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能回来。”
张平这么一说,庄家更觉他们是蒙事儿了,撇撇嘴:“你蒙谁呢,当我们傻怎么着,刚那位瞧年纪也就十五六的样儿,即便再得意,在宫里至多也就是个管点儿事儿的小头目,那些掌事的太监总管,哪个不是五十往上的,更何况,乾清宫可是咱万岁爷起座的地儿,御前二总管那更是万岁爷跟前儿伺候的人,能用这么个小毛孩子吗,别以为你们是宫里的,就能欠账不还,今儿爷把话撂这儿,就是打到万岁爷跟前,也得还银子。”
张平汗都下来了:“您别急别急,我真没糊弄您几位,刚那位林公公别看年纪不大,可有个别的本事,万岁爷稀罕的不行。”说着挤挤眼。
庄家眼珠子转了转,琢磨刚那小子是长得挺漂亮,刚一进来的时候,自己心里都痒痒了一下,那张脸比外头那些小倌都好看,莫非万岁爷也好这一口?
想着,猥琐了笑了两声:“咱们万岁爷倒会挑人儿,那位一瞧就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张平忙道:“可不是吗,您是不知道,万岁爷跟林公公吃住都在一处,后来不知怎么坏了事儿,才发落到永巷里头来……”话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头,自己怎么嘴一快,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庄家一听脸色就yīn了下来:“闹半天,你这儿糊弄老子呢,这坏了事儿的,别说什么二总管了,就是一品大员也他娘白搭,昨儿的风光算个屁啊,就算是只凤凰落了架,也是连jī都不如,宫里的永巷谁不知道是关罪人的,这都获罪了,还他娘往哪儿还银子去,你们这是成心跑老子这儿找便宜来了。”
一把把张平推搡在地上:“给我照死了揍。”
旁边两个大汉抡起拳脚连打带踹,揍的张平哎呦哎呦的叫唤,实在挨不过,忙道:“有银子,有银子。”
庄家抬抬手,大汉退到一边儿,庄家蹲下把张平揪了起来:“有银子怎么不早说,真是个找揍的。”
张平刚一要摇头,见庄家脸色一yīn,吓的不行,忙道:“我虽没银子,刚走的那位却是回chūn堂的大股东,要不,您跟着我去回chūn堂走一趟。”话刚出口,迎头就挨了一拳:“你他娘当老子傻啊,回chūn堂什么买卖,那是朝廷供奉,万岁爷都赐了御药方子,老子跑回chūn堂要账,不是活腻歪了吗,跟老子玩儿这个花活儿,真有你的,给我打,狠狠地打。”
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账房一瞧不对头,忙低声道:“这位可是宫里的人,要真闹出人命,也不是玩的,不如这么着,先放他回去,宫里的宝贝多的是,弄个一两样出来抵账,不就得了,要是把他打死了,惹了麻烦不说,咱的银子不也huáng了吗。”
庄家一琢磨,可不是吗,要这小子真是个泼皮无赖,打死就打死了,不过破费个麻袋,装起来拉到城外往乱葬岗子上一扔,喂了野狗也gān净。
可这小子是太监,太监进出宫都有腰牌时辰的,到时候没回去,可是大事,若是查下来,真够自己喝一壶的。
忙叫停了打手,见张平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吓了一跳,叫账房试着探了探鼻息,账房手伸了过去道:“有气儿。”
庄家松了口气,叫人扶起张平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的,才缓过来。
张平真给打怕了,虽说宫里的板子更厉害,可自己机灵,运气好,自打傍上梁洪这个师傅,就没挨过,今儿挨的这顿臭揍,差不点儿就要了他的小命,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是疼的,真怕再挨打,吓得缩成了一团。
庄家看了他一眼:“这么着,你实在没银子,我们打死你也没用,这会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宫吧,不过,这账不能烂,咱们就以一个月为期,你要是没地儿弄银子,就从宫里踅摸点儿东西,不拘什么,哪怕碟子碗的都成,顶了账,咱们这事儿就算两清了,不过,若你打量着回了宫就能赖账,那咱们就得说道说道,我这儿有你按手印的借据,往衙门里一送,到时候,你一个太监出宫赌钱,可是杀头的罪过,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是你的小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放他走。”
得了话儿,张平忙着出了赌坊,见日头都快落下去了,从前往后想了一遍,心知是着了林杏的道儿。
这进了永巷,基本就算完了,之前再受宠也没用,林杏这是觉着没了指望,才找机会出宫的,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人,合着,把自己跟师傅都算计了进去,如今想想,林杏在宫里可是有个十赌九赢的名声,怎么到了永巷就成了十赌十输,分明就是用银子吊师傅的胃口呢,输的银子多了,师傅自然会想法让她出宫取银子,这小子趁机一走了之。
自己师徒俩偷jī不着蚀把米,这出宫的时候是俩人,回去却变成了一个,那些宫门的侍卫,也不能放过自己,gān脆也跑吧,虽说太监逃宫是死路一条,但不逃也是个死,逃了没准还有条活路。
拿准了主意,踉踉跄跄往城门去了。
再说梁洪,这儿正做发财梦呢,琢磨这两千银子到手之后,先置所宅子,再买俩胖丫头养在宅子里,等过几年活动活动路子,放个恩典出去,抱着胖丫头养老,那日子岂不比在宫里头当奴才qiáng。
而且,有林杏这个财神,两千两算什么,只要回chūn堂在,银子还不手到擒来,越想越美,可眼瞅着过了晌午,还不见人回来,有些坐不住了。
又一琢磨,林杏是回chūn堂的股东,这好容易出宫,回chūn堂自然得好生待承着,估摸是摆了好酒席招待呢,吃了晌午饭,肯定就能回来了。
可眼见着日头偏西了,还不见影儿,可真急了,正要去采办处问问,迎头就见成贵引着一人进了永巷。
待等近了,瞧见那明huáng的龙袍,直把梁洪吓得魂儿都没了,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奴,奴才梁洪恭迎圣驾。”
成贵心里不免叹息,本来还想着让林杏在永巷里受几天罪,就知道万岁爷的好了,等再放出来,怎么也能收敛些xing子。
成贵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最知道底下什么德行,别管之前多风光,一旦获罪那就没人拿你当个人看,这宫里的奴才都是攀高踩地的主儿,尤其以梁洪为最,这老家伙又贪又yīn,林杏再jīng明,想在梁洪手里混好日子也难。
可就是没想到,万岁爷这么舍不下,这满打满算的才过去一宿,就惦记的不行了,就林杏这个罪过,换个人都够的上活刮了,发落到冷宫真算是运气,不是万岁爷心里顾念着,这会儿都片成鱼生了。
可就罚的这么轻,万岁爷心里还是过不去,先开头气的那样儿,昨儿成贵从永巷回去的时候,就见万岁爷木呆呆坐在窗下,直勾勾望着炕桌上林杏喝了一口的茶碗,一动不动,仿佛成了座泥雕。
见自己进来也没动劲儿,只是开口问了一句:“她,可跟你说了什么?”
万岁爷这一开口,成贵就知道,是想听林杏服软呢,只要林杏说一句软乎话,估摸立马就能从永巷里头放出来。
这男女之间的事儿还真没法儿说,万岁爷如此杀伐果断的一个人,之前后宫多少娘娘,也没见万岁爷多瞧谁一眼,十天半个月的才招寝一回,即便招寝,也不过是应付差事,糙糙完事就让敬事房送出来了。
这么个冷xing的万岁爷,一遇上林杏就变成qíng种了,热的都烧成了一团火,哪还有半分冷xing子,一时一刻都恨不能在一块儿,心心念念的盼着林杏生个皇子。
成贵真心觉得,在林杏跟前的万岁爷就跟外头那些小家里头疼妻子的丈夫,没什么两样儿,就盼着跟林杏过日子。
有时候,成贵在旁边瞧着万岁爷那下气的样儿,都腌心,堂堂的真龙天子,万乘之尊,摆弄女人的臭脚丫子,还摆弄的有来道趣自得其乐的,真叫人看不下去。
就这么着,也没把那丫头给捂热乎了,成贵琢磨,林杏腔子里那颗心真不知是什么材料的,就算是块石头,万岁爷这么天天捂着,也该捂热乎了吧,除非那位根本就没心。
见万岁爷这样儿,成贵真为难上了,要是自己把实话说了,不等于上赶着往万岁爷心窝子上捅刀子吗,林杏那样儿,别说服软了,一点儿后悔的意思都没看出来,反而挺悠哉的,进了永巷跟逛前门大街似的,还不停的左右打量。
自己说了实话,万岁爷能扛得住吗,要真是一怒之下丢开手还好说,就怕丢不开,还把万岁爷气个好歹儿的。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悠着点儿,咳嗽了一声:“奴才瞧着林公公有些悔意,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服软,想来在永巷待上几天,磨了xing子,就想起万岁爷的好来了。”
皇帝却摇摇头:“你别哄朕了,朕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还不知她的xing子,这丫头是个主意正的,拿准了主意,十匹马也拖不回来,她自来就不想留在宫里,哪会服软。”
成贵:“奴才也想不明白,后宫那么多嫔妃也没见谁想出宫啊,莫说万岁爷如此爱小林子,就算那些没有皇宠的,也没说想出宫的,怎么到了小林子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皇上出了会儿神儿:“朕先开头也想不明白,后来慢慢却明白了些,小林子跟后宫的嫔妃不一样,或者该说跟咱们大齐的女人都不一样,她聪明机变,有一身高明的医术,她年纪不大却极通世俗人qíng,有手段有心机,却又是个善xing儿的丫头,哪怕对那些想害她命的,也下不去狠手,想想后宫那些表面柔弱,风chuīchuī就倒的嫔妃,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的,何曾像小林子这般。”
成贵:“奴才也觉着奇怪,一开始奴才也以为林公公是个有手段的,可这品到后头,方才发现,林公公的手段看似狠辣,却把人命看的极重,许是医术高明的原因,大夫都讲究个济世救人,所以才这般善xing。”
皇上哼了一声:“马元之难道医术差吗,朕怎么没瞧出他的善xing来,倒是一肚子坏水,变着法儿的跟小林子过不去。”
成贵摸了摸鼻子,心说,听万岁爷的意思,还因为马元之陷害林杏气不忿儿呢,马元之可死的够惨了,万岁爷让杖毙,侍卫们哪还会留qíng,一棍子下去打了个脑浆迸裂,连个囫囵脑袋都混不上,连带的孙济世这个师傅也受了牵连,挨了二十板子,孙老头年纪可不小了,这二十板子即便要不了老命,也去了半条,可见万岁爷心里多恨马元之。
慧妃有句话倒是说着了,万岁爷这是摆明了迁怒啊,明明是林杏惹得,万岁爷不舍得把林杏怎么着,满腔怒火都发到了别人身上。
提起慧妃,成贵忽然想起来件事儿,刚回来的时候,浣衣局的人来报信儿说慧妃碰死了,成贵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底下这帮太监都是无法无天的主儿,最能糟践人,慧妃之前协理六宫的时候,为了卖弄本事,在玩岁爷跟前儿卖好儿,没少得罪底下的奴才,如今倒了霉,还能好的了吗,一准儿是受不了作践,才一头碰死的。
想着,开口道:“万岁爷,刚浣衣局来报,说慧妃娘娘碰死了。”
皇上皱了皱眉,只嗯了一声:“知道了。”
成贵就明白了,这是没恩典,获罪的嫔妃没恩典就跟奴才没两样儿,死了也甭想风光大葬,跟宫里万千的奴才一样,裹吧裹吧送恩济庄烧了完事儿,这也是受了太后的牵连。
万岁爷对太后那是恨到极处了,这么多年过来,好容易除了这个死对头,连带对身为太后侄女的慧妃,也不会有半分怜惜,说起来真叫人叹息,那么个要qiáng的,落了这么个凄惨的结果。
万岁爷如今满心里都是林杏,哪顾得上别人的死活,忽听皇上道:“朕有时总觉着,小林子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她所思所想都跟别人不一样。”
成贵想到什么开口道:“说起来,安家大夫人不是林公公的同乡吗,奴才瞧林公公也就对安家大夫人不一样,比起婉贵人,更像亲姐妹儿,估摸安大夫人应该了解林公公的想法,据奴才所知,安家大夫人自产子之后,一直在京里休养,未回冀州府,万岁爷要实在丢不开,不如传安大夫人进宫问问,找着褃结儿,解开就容易多了。”
皇上深觉成贵的话有些道理,自己跟小林子总这么僵着,总不是个结果,这也跟看病似的,得先找着病因,才好对症下药。
想到此,开口道:“你去一趟安府,就说朕惦记着御厨大比上大夫人做的那几道佳肴,若大夫人得空,请进宫来指点指点御厨。”
成贵得了旨意忙着去了,一路都再琢磨,万岁爷真是爱屋及乌,说到底儿,大夫人就是个厨子,能得万岁爷一个请字,真是天大的造化,若不是念着小林子的面子,断不会如此客气。
成贵到安府的时候,安嘉慕正因为儿子跟自己媳妇儿闹别扭呢,觉着嘟嘟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在他媳妇儿肚子里头,耽误他的好事还罢了,好容易生出来,却仍不消停,奶妈子丫头一大堆在后头跟着,偏就粘着娘,弄得自己想跟媳妇儿亲近都没机会。
如今安大老爷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小子这么讨嫌,当初还不如不生呢,就自己跟媳妇儿过日子多滋润啊。
而且,自从有了儿子,自己在家里更没地位了,先头他媳妇儿眼里,只有做菜跟当好厨子,好容易让自己感化了,偶尔看自己两眼,谁知儿子一生出来,自己又靠后了。
气上来,不敢跟自己媳妇儿发脾气,也不能收拾讨嫌的小子,倒不是他疼儿子,而是怕过后他媳妇儿知道,把自己赶出来,到时候,自己可真没地儿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