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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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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恕拿出手机,再次确定地址,然后收起伞,走了进去。

5-2,住着《夏西晚报》调查新闻部曾经的主任何茂莲,一个年过六旬的妇人,林忠国当年正是在她手下工作。

按照传统媒体的工作流程,记者在做重点报道之前,需要与主任沟通选题,确定一个报道方向,之后的采访、写作都严格遵照这个方向走,这样能够最大限度避免发回的稿件被“枪毙”。而在采访过程中,记者随时可以联系主任,要求主任给出合理的建议。

一篇稿件的署名通常只有一到两个记者,再加一位摄影记者,主任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上面,但其出的力却绝对不少,并且一旦稿件出现差错,主任也必须负连带责任。

换言之,如果林忠国的失踪与参与的报道有关,那么何茂莲是最有可能知道某些线索的人。

《夏西晚报》早已停刊,报社的员工大多转行,年纪大的则直接退休。在来到夏西市之前,明恕联系过夏西市的传媒集团,也联系过何茂莲。得知警方想了解林忠国当年的事,何茂莲沉默了很久,问了几次“你们是哪里的警察”,然后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道:“你们到夏西市来找我吧,我确实有很多话想要对你们说。”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站在门里,正是何茂莲。

明恕亮出证件,何茂莲仔细看了看,不算清明的目光停驻在明恕脸上,似乎是在评判这个年轻的警察是否值得信赖。

明恕站得端正,由她观察。

“我以为来的会是至少40岁的警察。”何茂莲说。

明恕说:“我是冬邺市刑侦局重案组的组长,和您联系的就是我。”

“明恕,光明与宽恕,好名字。”何茂莲笑了笑,感叹道:“也对,还是年轻人好,有冲劲。只有年轻人才有勇气改变这个世界。”

说完这句话,何茂莲将证件还给明恕,让出一条路说:“进来吧。家里窄,多担待。”

房内的陈设是上世纪的风格,柜子带着支脚,在柜子的底板和地面之间留出一个狭小的空间,滋生阴暗,积蓄灰尘。

也许这个年纪的人都念旧,用过的东西总也舍不得丢。明恕注意到桌上摆着老式摆钟,指针在钟面刮过的声音分外响亮,似乎在用最后一口劲昭示自己的存在。而在摆钟旁边,还放着一台“大脑袋”电脑。

可想而知,何茂莲当年就是用这样的电脑处理一篇篇稿件。

何茂莲给明恕泡了一杯茶,拿出厚厚一叠发黄的手稿,“这些都是林忠国交给我的稿子。十多年前调查新闻盛行,不像现在这样,网络上全是快销新闻。他揭露了很多不法商家,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他得罪不起的人。”

明恕接过来,粗略看了几篇。

林忠国笔锋苍劲,即便只是草稿,也叫人赏心悦目。

现在各行各业办公几乎都用电脑,像这样用纸与笔墨呈现的文字已经不多见。

“一转眼都17年了。”何茂莲眯缝着眼,“当年警察也来找过我,问我知不知道林忠国为什么失踪,问我林忠国失踪前在做什么报道。我明确跟他们说,林忠国这个人正直、不懂得变通,他如果被人害了,害他的人一定是被他曝光的那些商人。”

夏西市警方提供的调查记录并不详尽,只写着排除了哪些人的作案可能。

这些人应该就是何茂莲跟他们提到过的人。

但明恕觉得,何茂莲想说的不止这些,也不是希望他把这些人挨个找出来,重新查一遍。否则何茂莲不会在接到电话之后,让他来夏西市一趟。

“何老师,您当年没有将知道的事全部告诉警方,对吗?”明恕问。

窗外传来小孩打闹的响动,房间里却突然陷入安静。

何茂莲不像是在犹豫或者回忆,而是独自忏悔。

被拉长的分秒后,何茂莲说:“有些事,我那时不能告诉你们警察,我有我的顾虑。但这些年我偶尔思考,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说着,何茂莲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皱皮的手,“思考到现在,仍是想不出一个答案。”

明恕道:“但您其实已经决定告诉我。”

何茂莲声音干涩地笑了笑,“再不说,我怕是就没有机会说了。”

明恕看得出,这位老人是拖着病体接待他。

“我没有说出实情,是遵守和林忠国的约定。”何茂莲说。

“是林忠国的意思?”这倒是出乎明恕的意料。

何茂莲点头,“林忠国很偏执,做起事来不顾个人安危。夏西市就这么大,他得罪的人不仅报复他,还给他的亲戚穿小鞋。这些他都不在意,他的座右铭就是——面对恶意,总有人必须站出来。不过在保护他儿子这件事上,他算是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

明恕说:“林皎。”

“是的,林皎,林忠国唯一的儿子。”何茂莲继续道:“林忠国失踪之前,曾经给我报了一个调查落后村镇恶劣民俗的选题。”

明恕眼神登时锐利起来,“是‘鬼牌’吗?”

何茂莲怔了下,眉间展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看来你们的确是在查这件事。‘鬼牌’起源于丘须村,当年那里出生的所有女婴都被制作成了‘鬼牌’,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林忠国在《夏西晚报》工作时,‘鬼牌’产业在丘须村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