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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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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检师在勘查完毕之后连声叹息,“所有砖木屋和山洞都没有必要的清洁设备,水是从村里扛上来的,一个桶,一根管子了事。里面空气混浊,血腥气到现在也没有散。血迹随处可见,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屠宰场也不过如此了。”

“屠宰场”三个字让所有良知尚在的人愤怒,但镇民和“匠师傅”们却认为将“没用”的女婴送去山中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搜索仍在进行,罗雪燕知道很多事,但不知道“匠师傅”们是如何处理女婴的尸体。沈寻怀疑她们被集中掩埋在某一处,明恕却突然想到了之前审问牛天蓝时,从牛天蓝口中听到的关于殡仪馆的一句话。

这个以吃女人嘴唇为乐的恶魔认为,殡仪馆是最好的毁尸灭迹之处,在殡仪馆工作的人在处理尸体这方面有天生的优势。而管理再完善的殡仪馆都有漏洞,只要学会利用漏洞,将被害人的尸体混进去焚烧就是一件再方便不过的事。

这里与冬邺市相距遥远,但谁能断定,这附近的殡仪馆里没有恶魔?

明恕回到肆林镇的中心区域。由于无法立即将镇民转移到夏西市,警员们在罗一纯的院子里搭建了一个临时警务站。不久前还仗着人多势众嚣张不已的镇民现在已经消停了——这些人不怕单枪匹马的警察,不怕普通的民警,他们有的是眼力,在被荷枪实弹的特警包围时,大约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一组特警手持步枪在院子外巡逻,明恕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进入院子里。

“女孩子生下来没用的,干不了重活,又不能为家里传宗接代,还要张嘴吃饭,我们家哪里养得起那么多女娃。”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木然地说——她说的是土话,那些不停从她嘴里吐出的字像一个个恶毒的咒语,而在一旁翻译的当地女警已经哽咽。

“你知道你的孩子被带走后,会经历什么吗?”明恕问。

女人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知道的。”

“知道什么?”明恕右拳捶在桌上。

女人被吓了一跳,支吾道:“会,会成为神子。”

明恕反复向翻译确定,得知女人想表达的是天使、精灵。

“那你知道她们都已经死了吗?”明恕强忍着怒气。

“知道啊。”女人居然笑了,“她们的魂魄成为神子,保护需要她们的人。去大城市里,过好日子。”

一些人看淡生死,是因为他们一生经历了太多,已经能够豁达地面对一切。而另一些人看淡生死,仅仅是因为愚蠢!比如说肆林镇里这些明知女儿被杀死,却从不反抗,并不断生育的女人。

明恕迫切地想要抽烟,将烟雾抽进肺中,这样也许会好受一点——即便萧遇安不准他抽烟,这半年来在萧遇安的监督下他已经不怎么抽烟。

“卖掉一个女婴,你能得到多少钱?”明恕继续问。

女人伸出右手,五个因为常年干活而粗糙黢黑的手指张开。

“500元。”

在肆林镇,一个女婴,只值500元。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肆林镇的父母卖掉他们的女儿,只能换来500元。

500元就能买一条生命。而由她们的血制作的“鬼牌”能够卖到几万、几百万,甚至有热衷这种邪术的富人,不惜花千万元购买。

这些“善人”所支付的钱,足够养活一个被抛弃的女婴。

罗雪燕的父亲罗雪刚也在被审问之列。

面对明恕时,他眼中多的是愤恨。听到“罗雪燕”三个字,他竟然咬牙切齿。

“是你将激素药片带回家,让罗雪燕的母亲哄骗她服下?”明恕说:“你明白激素的意思吗?你知道一个12岁的女孩使用激素,她的身体会承受多大的伤害吗?”

罗雪刚冷哼,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堆。

女警紧捏着拳头,“他说,在农村,猪如果老是不肥,就要用药催肥,不然卖不出好价钱。罗雪燕那么瘦,一直不发育,不发育就不能怀孕,所以必须给她吃药。”

从警多年,接触过的变态嫌疑人不计其数,但人性泯灭至此的群体,明恕找不出来第二个。

所有接受审问的镇民都不认为自己在犯罪,甚至有人认为自己是在积德。一个通宵,明恕听得最多的话是——我们穷啊,女孩养着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不如卖个好价钱。

就连罗一纯,都曾经放弃过自己的孩子。

她是所有孕妇里最年轻的一位,怀中的胎儿6个月了,开春之后,她就将生产。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成为母亲。去年秋天,她就生下了一个女婴。而她今年也只有17岁。

尚未降临在罗雪燕身上的灾难数年前就成了她的噩梦。

肆林镇并非刚开始对少女们使用激素,罗一纯正是上一批受害者。

17年前她出生在肆林镇,没有被杀害,而是作为“生育资源”活了下来。14岁时,她被注射了大量激素,身体开始加速发育,然后是怀孕、生产,生下的女婴被制作为“鬼牌”。

部分购买“鬼牌”的有钱人有种特殊癖好——喜欢年轻的母亲。

他们认为,母亲越年轻,就越干净,生下来的孩子就越具有神性,越容易帮助自己实现愿望。

“匠师傅”投其所好,将年轻母亲的孩子炒出天价。罗一纯上一个孩子卖出了肆林镇迄今为止的最高价。保护向韬和罗雪燕时,罗一纯之所以敢独自面对丧心病狂的镇民,用尖刀对准自己的腹部,就是知道他们不敢对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