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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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广州人,29岁,名叫冯一西,我一直觉得这名字很奇怪,一西一西,这岂不是说要一命归西吗?以前,我问过我的父母为什么要给我起这么个名字,老爹说:“这是你二舅给起的,他曾经是个有名气的作家。我跟你娘都没什么文化,所以生你的时候就让你二舅给你起的名字。”我又问这名字好吗?我爹就反问我:“难道不好吗?又响亮,又洋气。”不过我二舅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懂事之后也就没机会问他给我起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

大学毕业之后,在北京的一家外企中找了份工作,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还算混得不错,当上了部门经理,薪水比起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同时也交往了一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女朋友,她叫韩雯娜,长得漂亮,模特身材,而且性格开朗善良。我这个人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找个好老婆,多赚些钱,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我就觉得很满足了。所以照这么看来,这二十七八年来我的人生大概也算一帆风顺了。

可是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三衰六旺。”命运有时侯真的象是在捉弄人,也许是我这些年太顺了,所以老天爷要考验考验我(也许说折磨折磨更恰当),从2004年开始,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一年中很多恐怖而又难以想象的事情在等待着我。

2004年初,我到杭州出差。公干之余,我顺便游览了天下驰名的灵隐寺。那里因活佛济癫而闻名,数百年来香火十分旺盛,我慕名已久一直都很想去看看。那日因为贪睡,起得晚了,到灵隐寺的时候早晨的法事表演已经结束了。不过我向来不信神鬼之事,所以也没觉得有多遗憾,心想只不过没看到一场热闹而已。就随意闲逛,观看风景古迹,那寺庙与飞来峰果然气势非凡,我这么走走看看的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中午,感到肚子饿了,于是到庙外寻了间卖素斋素菜的店铺,随便点了两样菜,要了壶龙井茶,虽无酒肉,倒也吃得十分香甜。我坐的位子紧挨着临街的窗户,看见外边有个摆摊测字算命的老者,他身前的桌子上挂着一块牌子:测字十元,解签二十。我心想这旅游景点怎么也有摆摊算命的?这不是宣扬封建迷信吗。随即又一想,噢,大概也是景区的特色服务吧,特意的要制造一些古代的氛围。我一向对测字算命很感兴趣,虽然我没有迷信思想,但是觉得这门学问很深奥,测得好的人智商一定不低,便决定吃完饭后也去找那测字先生测几个字。

我之所以对此感兴趣,是因为以前听过一段刘宝瑞的单口相声,十分有趣,相声的大概的意思就是说有个测字先生,测字测得很准,有三个地痞想找他的麻烦,这三个无赖都要测“猪”字,测字先生给他们测的结果分别是,老大被人请客吃饭,老二被人送一套衣服,老三被人暴打一顿。结果应验如此,三个无赖十分好奇就问先生这是何故,为何三人都测“猪”字,结果却有好有坏?先生说:这并不奇怪,你们三位都报“猪”字,这第一个猪啊,这叫肥猪拱门,养猪的主人就想猪为什么拱门呢?大概是饿了,所以给猪点吃的。第二次猪又来拱门,主人想猪吃饱了还拱门,大概是冷了,给加点草吧。第三次猪来拱门,主人就不高兴了,猪吃饱了盖暖了还拱门,这不是找打吗?我对相声中这位测字先生的急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多时吃得茶足饭饱了。就付了饭钱,径直走到测字先生面前,这位测字先生大约六十岁上下的样子,容貌清矍,身上穿的衣服也一尘不染。他见我走过来,就对我一笑,招呼我坐下。问我:“年轻人,要测字还是求签啊?”我说:“老先生,我先测个字吧。”测字先生点点头,递给我一张纸和一只笔,让我把要测的字写在上面。我想我名字里有个“一”字,这个字写法最为简单,而且“一”有第一的意思,算的结果必然不错,心里虽然明白君子问祸不问福的道理,但是还是担心测出不好的结果来,就算不迷信的人,也希望听别人说点好话。于是就提笔在纸上写了个“一”字。测字先生对着我写的这个字,面色沉重,很久没有答话。我觉得纳闷,就连声催促:“是好是坏您倒是给解释一下啊。”测字先生叹了口气:“小伙子,这个”一“字,是生的最后一笔,也是死的头一笔。一者,生末死初也。主有大凶,九死一生矣。”我一听这话,也觉得有点担心,就忙问怎么能避凶免祸。还没等那位测字先生回答,就连忙又说:“你算的准不准啊?要不然我换个字成吗?这”一“字不算,咱就当没测过怎么样?”测字先生苦笑一下:“字为心画,心乱则字乱,运衰则字衰,可一而不可再,这是改变不了的。不过我看你这个字写得笔意饱满昂扬,毫无衰败之象,说明你身体健康,性格达观,这样未必便无生机,如果能谨慎言行,万事顺其自然,勿强行逆施,多行善举,凭你的造化也许能渡过此劫。”我听他这么说才算放心,我历来胆大,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今天听这测字先生一说,不知为什么很是害怕,不由得暗骂自己没用,再说他也许就是个跑江湖骗钱的,肯定是信口开河。怎么就叫他给唬住了。但是看那测字先生的气度举止,又丝毫不似那些街边的骗子。觉得自己找的理由不太妥当。心烦意乱之下也不想再多说别的了,交了钱之后就匆匆忙忙的回了宾馆。过了一两日,这件事便抛到脑后去了

回到北京之后没有多久我就迷上了赌球,刚开始抱着玩玩的心态,买了几场亚洲盘,竟然全都赢了,觉得这个可比上班轻松多了,然后人就象是着了魔一样.开始每星期都玩,但是玩的越多,输的也就越多.然而输的越多,也就越停不了手.到了后来头脑一热,辞了工作,在家里没日没夜的下注.三个多月不停的输,当我彻底明白过来我根本不可能再把输掉的钱捞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欠了庄家四十多万.我不得不把我一切值钱的东西全都卖掉,在加上我准备结婚时买房子的存款(这些钱里有很多是我父母给我结婚用的),全部用来还了赌债.在和庄家结了帐之后,我已经倾家荡产,身上只剩下一千多块钱.回到家之后,悔恨交加,想哭又哭不出来,啪!啪!啪!啪!自己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躺在床上,感觉身体象被掏空了一样,脑子里一片混乱.最后好容让心情易平静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如今工作没了,钱也没了.还怎么去面对女友,她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唉,一想到她,忍不住心里一酸,又是愧疚,又是难过.还有在广州的父母,父母都是普通的医生,一辈子省吃俭用,供我上学读书,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最后我选择了逃避,我给我的女朋友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跟她提出分手,然后把手机卡拿出来扔了.揣着仅剩的一千多块钱,收拾了几件随身衣服和一些必须品就离开了,在崇文门火车站买了张到天津的火车票.其实我实在是舍不得韩雯娜,之所以我选择到天津去,是因为这两个城市离得很近,想到和她离得近一些我心里便稍微舒服一点.

到了天津之后,我联系了以前大学时的同学,他是和我关系很铁的柴勇,毕业之后虽然各奔东西,我们之前仍然保持着战友加兄弟般的友谊。因为他体形很胖,我称他为:肥佬,他是天津土著人,在银行工作,已经结婚一年多了.我们见面之后,肥佬带我回到他家里把行李放下,然后请我到一家火锅店吃饭,我们喝了不少啤酒,我对哥们儿自然没什么隐瞒的,再加上这些事憋在心里很久了,正需要找个人倾诉一番.酒入愁肠,很快就醉了,等意识恢复的时候发现躺在肥佬家的床上,肥佬告诉我说他老婆这些天被他打发回娘家住了,让我就先住在这里,等他帮我找到住的地方再走.肥佬又劝我,让我给韩雯娜打电话把实情说出来,你们俩的感情那么好,她肯定不会责怪你的.我说:“别说了,别说了.你就给我留点尊严行吗?我要是能跟她说我早跟她说了,我赌球输得净光,哪还有脸再见她,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总之我这辈子对不起她,下辈子去给她当牛当马补偿好了.”肥佬又劝了一会儿,见我的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说了.拿出一沓钞票来说:这是两千五百块钱,是我这月的工资,还没交给我家的母老虎,你现在缺钱,先拿着用去.我心里感动,嘴里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肥佬性格厚道真诚,用不着跟他客气,就把钱接了过来.想说点什么,眼泪却止不住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