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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
是了,这边关系亲近的人之间,好像有生辰送礼的风俗。
祁景有些忐忑地看向许锦。这个小姑娘最喜欢耍脾气了,他没准备礼物她会不会生气?可是,当他看到小姑娘偷偷朝他眨眼睛表示不介意时,竟比看见她生气还心虚。
他确实没有准备礼物,因为他并不知道昨日是她生辰。这两日除了陪她照顾大白的短暂时光,他都闷在屋里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过。早上祖母提及晚上来许家赴宴,他想起上次许伯父说初六请客,还以为是因他受伤设的宴……
想了想。祁景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起身走到许锦身边,“阿锦,给。”这是原身生母留给他的玉佩,既然原身十分珍视贴身佩戴,肯定是好东西,当成礼物应该可以了吧?
其实祁景虽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他只简单领悟了那些能帮他应急的东西,譬如说话认人,其他与人相处的规矩礼仪等处世之道却没有细细领悟,因此他不明白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然崔禄三人都知道那玉佩是祁景的宝贝,如今他这样轻飘飘送了人,崔禄眼神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生母留下来的东西啊,不提玉佩本身质地如何,就凭这特殊的意义。大概也只能送将来的妻子吧?莫非这小子对阿锦有意思了?不是吧,小丫头才多大?
许锦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这玉佩太过贵重,因此没有收:“不用了,祁景你快收好,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不能轻易送人,知道吗?”换做以前,她自然不会用这种教导的语气跟祁景说话,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许锦发现祁景有时像个大人,有时又特别傻,傻到连她的耳dòng他都要好奇地看看,还问她疼不疼,简直都不像他了。
原来是这样。
祁景总算明白刚刚三人为何那般震惊了。他心中懊恼,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异样,面无表qíng地收好玉佩,看看身上,发现没有什么可送的,只好道:“明天我再补给你。”留在这边,需要学的太多了,真是麻烦。
许锦无所谓地摇摇头,见母亲身边的丫鬟过来了,她笑着站了起来,对三人道:“好啦,前面应该开宴了,咱们快过去吧。”说完挽着崔筱的胳膊,领头往外走。
她一动,方才卧在树下打盹儿的大白便追了上来,颠颠地跟在她左侧,身后系着绢花的尾巴一摇一摇的,说不出来的可爱滑稽。
“阿锦,大白是公狗吧?哪有你这么欺负狗的。”崔禄喷笑,忍不住问。
许锦头都没回,“我就喜欢这样打扮它,不用你管!”
“这丫头,祁景,你说她是不是胡闹……”崔禄无奈摇头,扭头跟祁景说话,却毫无准备对上一张铁青面孔,那yīn沉沉的模样,唬得他都失了声。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男人

四人到了前院,就见祁老太太等人已经落座了。
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祁老爷子许攸坐一桌,祁老太太领头坐另一桌。大家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然没有太多讲究,中间摆个屏风也就是了。许锦崔筱笑着去了女桌,祁景看看蹲坐在许锦一侧的大白,寒着脸与崔禄去了另一边。
祁老太太笑着把许锦叫到自己身旁,慈爱地端详小姑娘眉眼:“这日子过的真快,一眨眼阿锦都十岁了,越长越好看,看着就让人喜欢。”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支南红玛瑙镯子,边往许锦细白手腕上套边笑道:“这是奶奶刚到京城那年去开元寺请大师开过光的,驱邪避灾,静心养神。现在奶奶送给阿锦,保佑阿锦以后都康康健健。”
“伯母这太贵重了。”江氏赶紧站了起来,可不等她再说拒绝的话,祁老太太便朝她摆摆手,“你别管,这是我送阿锦的,你这个当娘的一边去。”
江氏不好再说什么,悄悄朝女儿使了个眼色。不用她说许锦也知道,笑着对祁老太太道:“阿锦知道奶奶对我好,可这手镯是奶奶的心爱之物,我……”
“别学你娘那一套,跟奶奶客气什么?”祁老太太拍拍许锦小手,跟着把崔筱也叫到身边,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手镯套在崔筱腕上,感慨道:“既然是心爱之物,自然要送合眼缘的。奶奶有个亲孙女,可她远在京城,是你跟筱筱常常过来陪奶奶说话解闷,所以奶奶早就视你们为亲孙女了。正好今日你们都在,我就一起送了,九月筱筱过生辰时可别再跟奶奶要啦!好了,快都坐下吧,奶奶饿了一天就等着晚上大吃一顿呢!”
两个小姑娘齐齐看向各自母亲。江氏看看崔夫人,两人相视一笑,知道是老人家一片心意,均不再劝。
男人赴席必定喝酒,喝完酒才随便吃两口,所以女桌这边吃完时,男桌那边许攸还在陪祁老爷子喝酒呢。江氏远远跟丈夫使了个眼色,与崔夫人陪祁老太太去后院说话了。许锦则领着崔筱去了自己屋里,两人已经说好了,今晚崔筱住在许家陪她。
祁老爷子爱喝酒,偏偏酒量又不是特别好,没过几杯便开始chuī胡子瞪眼睛,看对面的长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停跟许攸抱怨:“他爹小时候挺乖的,怎么偏偏生了他一副顽固xing子?让他读书他不好好读,都十三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丢人至极!”
祁景默不作声,崔禄扭头偷笑。
许攸笑着劝道:“伯父莫急,之前阿景是有些顽皮,如今已经懂事许多了。有您提点,阿景成才指日可待。”
“不行不行,”祁老爷子打个酒嗝,连连摇头,“你不用夸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就算我把他关在书房里,他宁可睡觉也不会看书,打骂都没用……都是他祖母惯的……”
祁景恍若未闻,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有点怪,不过,既然这里的男子都喜欢喝这个,他便学着喝吧,免得将来跟祖父似的,三两杯就醉了。想到这里,他看了许攸一眼,觉得自己酒量至少不能比一个白面书生差。许攸高高瘦瘦的,跟他当年完全没法比。
许攸发现对面少年的打量了,他不再劝祁老爷子,沉默片刻后对祁景道:“阿景你要上进,切莫辜负你祖父的殷切期望。要知道,天底下那么多读书人,不是每个都有你这样的好机缘。你祖父曾经连中三元,如今亦是本朝大儒,而你父亲当年也高中探花郎,有他们教导,只要你稍微上点心,考个进士应该没有问题。不像有些学子,拜师无门,只能埋头苦读,见识眼界都差人一等。”
祁景垂眸,点点头算是回应,实则在努力回想什么叫连中三元。至于读书,这两日祖父不止一次劝他安心读书,他试着读了读,只是真的看不进去。他认得那些字,连在一起却看得头疼,或许是还没有习惯?
祁景没听出许攸的弦外之音,崔禄这个人jīng可是听出来了,不经意般看向许攸。许攸朝他轻轻颔首,崔禄登时明白该怎么做了,眼睛一转便换上一副疑惑神qíng,问:“许伯父,您中举之后一直没有再考,莫非就是因为没有高师指点?”
这小子果然懂事。
许攸叹道:“是啊,起初没考是因你伯母身体弱,伯父担心她便一直守在家里。后来伯父想考,又惊觉学识浅薄希望渺茫,所以一直想拜名师指点,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门路。罢了,左右伯父年纪大了,育人读书也不错。”
年纪大?
祁景再次看向许攸,只觉得对面那个将近而立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这样便是年纪大了吗?
他心中困惑,崔禄却朗声大笑起来:“伯父真会说笑,您正值壮年,何以谈老?况且有祁爷爷这个名师在眼前,您还想去拜访谁?gān脆拜祁爷爷为师好了,祁爷爷肯定不会拒绝的,是吧?”朝中有人好做事,若许伯父得偿所愿,崔家也会沾光。
“啊?拒绝什么?”祁老爷子正倒酒呢,听崔禄提到自己,努力睁大快要闭上的眼睛,呆呆地问。
崔禄便把刚刚的话重说了一遍,又夸又捧,什么好听说什么。
祁老爷子打个嗝,迷迷瞪瞪地看向许攸,“你,你想拜我为师?”
许攸脸上的错愕瞬间变成恍然大悟,在祁老爷子彻底清醒之前起身行礼道:“伯父,许攸诚心拜您为师,还请您莫嫌许攸资质愚笨,多加指点。”老人家多年为官,对京城朝中大小人物多少都熟悉,能得其指点,他必定受益匪浅,绝非十年闷头读书可以相比。
直到此刻,祁景才听出味儿来。他有些不敢相信,凭两家的关系,许伯父想拜祖父为师,直言即可,何必还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难道这就是这些人的处世之道?看着面前一糊涂问一清醒答一眯眼笑的三人,祁景若有所悟。
一番热闹后,江氏跟丈夫一起送走客人,随即许攸去沐浴,江氏到女儿屋里陪两个小姑娘说了会儿话,叮嘱她们晚上不能闹得太晚,这才回屋去了。
许攸已经收拾妥当,靠在炕头等着她,黑眸清亮。
江氏被他看得有些发慌,走到桌前,一边倒茶一边问他:“要不要喝点醒酒茶?”
“不用,我没喝多少,你快上来,咱们说说话。”许攸声音低醇,有种蛊惑的味道。
江氏也想知道祁老爷子有没有答应丈夫,便轻轻熄了灯,褪下外衣往炕上去了。钻进被子,刚想开口打听,一直稳稳坐在那里的男人突然压了上来,根本不给她拖延的机会。许攸本就开荤不久,今晚又喝了酒,某种兴致难免qiáng了些,压在妻子身上好一阵胡闹才饶了她。
两人重新擦拭一番,再次躺下时,许攸酒意才算是全消了,爱怜地亲亲妻子额头,“方才qíng急了,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江氏依然有些喘,狠狠推了一下明知故问的男人:“我能有什么话问你,还不是你拜伯父为师的事?怎么样,伯父答应了吗?”邻里关系好是一回事,收为弟子又是一回事,这么多年不少学子慕名拜访祁老爷子,祁老爷子都以年迈jīng力不济为由拒了,所以此事夫妻俩心里真的没有十足把握。
许攸沉沉叹口气,就在江氏准备安慰他时,他笑着搂紧她,柔声道:“放心,伯父答应了。明日我会递上辞呈,等上面派来新的教谕接替我,我便回家安心读书。阿乔,时间不巧,今年殿试才过,咱们还得再等三年,这三年里,要辛苦你养着我了。”
当年许家家道中落,田地均卖了gān净,只剩这一座祖传宅子,婚后他给她的那点俸禄或许能支撑他一人日常所用,根本无法让母女二人过得如此富足。之前两人有名无实,他可以接受她用嫁妆补贴母女穿戴,如今,他必须承担起他该尽的责任。或许三年五年他没法给她什么,但早晚有一天,他会将她们护在自己身后,安享荣华。
男人大手在她背上轻抚,久久未语,似有心事。江氏往他怀里缩了缩,“别说这话,你一直没有再考,还不是因为我。”她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