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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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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蚺从他的头顶一跃而过,疾风骤雨。

身后的河水再次掀起巨làng,河底的浑浊腐质、小鱼小虾被搅动成一锅稠粥。两坨彪悍的身躯瞬间缠绕纠结在了一处!

路天惊恐地从灌木丛中拔出脑袋,回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粗憨庞大的森蚺狂飙甩尾,缠上了凯门鳄,将两米来长的大鳄紧紧裹在钢筋铁骨之中,一寸一寸地勒实,箍紧。

凯门鳄奋力扭动挣扎,企图挣脱蛇缠,满口尖利的牙齿咬上了大蛇的身躯,嘎嘣一口就滋出浓热的血水。

大蛇也许是被路天挑逗起了好食yù,这时已经等不及了,还没有勒碎凯门鳄的脊梁骨,就迫不及待地张开大嘴,吞掉了鳄鱼的头颅,一吸一吸,一抽一抽,蛇颈上的每一只关节和谐地寸进移动,转瞬就吞掉了大鳄的身躯,只剩下一只鳄鱼尾巴,仍然耷拉在蛇口之外,活蹦乱跳地打滚。

路天被眼前巨蚺生吞大鳄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一身的汗水在雨林薰腾的热làng中迅速蒸发。气温明明燥热不堪,他脊背上的汗毛却不寒而栗,肌ròu瑟瑟发抖。

几十公里之外,马瓦赫的祭坛上,泥鼓砰砰敲响,巨大的手掌和脚掌有节奏地拍击大地。

几百公里之外,印第安达崆嘉部落的人马席卷了库鲁博人的村庄,掠走对方最英俊qiáng壮的男人,进行jiāo配仪式。

几千公里之外,隐匿在秘鲁丛林最深处的古印加人后代,坚韧地捍卫他们最后一寸失落的文明。

森蚺恶斗凯门鳄的巨大声响,惊走了河水中的皮拉鲁库鱼,惊飞了枝桠间的双角犀鸟,也惊动了林间一双警醒的眼,两只灵动的耳。

黢黑不见五指的密林中,一只四肢着地的shòu影,脚掌悄无声息地在林间藤条上漫步,身躯灵巧地攀上高枝,长臂猿猴一般,单掌挂在木棉树顶,远远眺望蚺与鳄在水中翻腾。

“猿猴”的一双眼像黑夜中烨烨流彩的宝石,两道锐利视线最终缓缓地落在躲到灌木丛中疯狂发抖的小海盗身上。

那究竟是什么?

一只黑发白猿?

竟然有白色的猿……

第3章夜访的偷窥者

小海盗径自在羊齿蕨灌木丛中惊惧发抖。

巨大的厥叶伸出密密麻麻的触角,撩拨着他的脸颊,很痒,很湿,很麻。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呵气、惊喘、尖叫、哈欠、放屁之类的各种声响,都会惊动陷入恶斗的巨蚺与大鳄。

森蚺的庞大躯体就横在面前不远处,身体里胃的部位肿胀得如同怀胎八个月的孕妇,内里竟然还在微微地蠕动。路天简直无法想象,那样一颗窄小的头颅,一具修长的脖颈,是怎样伸缩扩张到吞噬掉整条凯门鳄的。

脑海中瞬间掠过某个画面,凯门鳄的落魄身影换成了自己,那一条尚自耷拉在蛇嘴外的鳄鱼尾巴分明就是自己的一双脚丫……

路天少爷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平生头一遭感到如此地恐惧!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哆嗦很久,令人意想不到的事qíng就发生在眼前。

森蚺突然抽搐,身躯蜷缩,在沼泽地上痛苦地滚动起来,泥水四溅。鼓胀成气球状的胃部剧烈蠕动,蛇嘴痉挛式抽缩,似乎想要将胃里的ròu球吐出来。

巨蛇胃中的凯门鳄分明是在做濒死之前最后的挣扎!

路天眼瞧着大蛇的鞭尾痛苦地拍击水面,腹部一阵阵地鼓凸滚动,终于,一股蛇血喷she出来,斑斑点点,染红了四周羊齿厥的巨大叶片。

森蚺的肚子裂开了。

垂死顽抗的凯门鳄,用两只利爪抓破了巨蛇的胃。

一阵血雨腥风式的撕缠和滚动,沼泽变成一口泥潭,泥水涂满大榕树的气根林,随着两只巨shòu的逐渐瘫软,密林再一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惊恐万状的一只小海盗,与横在他眼前的两具庞大尸身作伴。

十五米长的森蚺,皮开肚破,血流如注,瘫死在水面。凯门鳄的半条身躯从它破裂的肚子里横着伸出,尖利的四爪仍然做出挣扎的动作,只是在大蛇肚子里熬了太久,已经窒息身亡……

转瞬之间,路天的两只死敌,经历一场恶斗,双双在眼前毙命。

少年船王在自己的人生经历中,从未感觉如此地落魄,沮丧,从内心的最深处感到恐惧和无助。

幽深静谧的亚马逊雨林,收缴和吞噬起鲜活跳动的生命,竟然是这样轻而易举。

在两头庞然巨shòu面前,自己渺小得如同老榕树上碌碌无为的红蚂蚁,羊齿厥上食露小憩的花斑凤蝶。巨蚺和大鳄根本就没有看上他,完全不屑于拿这块小ròu渣填充牙fèng。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太阳尚未落山时,路天还是那个手持猎刀,踩着鳄鱼的尸首,洋洋自得地欣赏战利品的小海盗。

半天之前,卧在“水麒麟号”的甲板上,路天架着“巴雷特”,十分嚣张地将“黑天鹅”的舱板打成了筛子,打到对方的油箱爆炸,海水开锅沸腾。

而七天之前,少年船王那时正悠闲惬意地在巴拿马海港中徜徉,享用着加勒比海上的热带风qíng,白沙椰林,碧海蓝天。坐在自己新买的“水钻石号”游艇上,翘起二郎腿,品尝朗姆jī尾酒;对着穿抹胸和长筒裙的漂亮美洲姑娘chuī一声口哨,姑娘就笑眯眯地贴上身来,用丰腴的胸围讨好似的磨蹭他的手臂。

路天活动了活动僵硬的手脚,慢慢地爬上陆地。密林中黑漆漆一片,如此低劣的能见度,恐怕与野shòu脑门贴着脑门,鼻尖碰着鼻尖,都看不见对方的身形。

小海盗在藤蔓缠绕、密不透风的老榕树旁胡乱捡了一块稍微gān燥的地方,坐下来察看自己的救命“宝囊”。如今身边就只剩下了腰间一根牛皮带上系着的家伙,其余的所有财产,都已经在海啸和cháo涌中被洗劫得一gān二净。

路天很懊悔,自己今天早上起chuáng之时,怎么没有随身多系几条皮带,多装一些家伙!

皮套子里装着那把HK45自动手枪,最新的迷你jīng英版,如今这玩意儿看起来小得简直令人yù哭无泪。枪膛里装的,连同身上揣得备用弹匣,一共也就只有三十多发子弹。

刀鞘中是一把颀长锋利的猎刀,刀刃上的鳄血还没有擦净。

迷彩军装裤的后屁股兜里,竟然还有一枚小打火机没有被洪水冲走。

最后就是自己那一只带了GPS卫星定位系统的手机。

路天还在思考如何节约电池耗电以及何处寻找卫星讯号的问题,却随即骇然发现,手机早已不工作了!在大洪水里洗涮了这么久,机壳进水,里边的电路板根本就已经泡坏了!

惶然和沮丧悄然折磨着神经,而更加迫在眉睫的是眼前的cháo湿、yīn冷和饥饿,齐齐地困扰疲惫不堪的身体。

在漆黑未知、虫蛇猛shòu云集的密林中寻找食物,基本就等同于将自己喂给丛林,做别人的盘中美食。

路天使劲揉了揉咕咕乱叫的肚子,咽了咽口水,唾液似乎都沾染上亚马逊河水中植被腐烂发酵的呛鼻气味。

他伸手用力扯过几条纠缠在榕树上的寄生藤蔓,横七竖八地搭成一张吊在枝杈间的“网”,躺了上去。这睡觉的网还真挺结实,亦或许,是自己的身材、重量在这密林之中,真可以算是微不足道,如同蝼蚁水糙。

树网隔绝了沼泽地表的cháo湿和虫蛇,身心疲累的小路少爷迅速堕入梦乡。

梦里,那一只凯门鳄从森蚺的肚子里爬出,活蹦乱跳,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要将他做成夜宵……

路天当然并不知晓,就在自己浑身湿冷,牙齿打颤,瑟瑟缩缩地沉浸在人蛇鳄三角车轮大战的梦境时,一只幽灵般的身影缓缓向他靠近。

幽深寂静的夜,就连蝇虫都已经结束一整天的骚扰活动,转入休憩状态。

吊挂在爪哇木棉枝头的那只“长臂猿”,轻巧地从树冠顶端dàng下,鬼魅一般,双足轻点树枝,跃起,跨跳,抓住又一根树枝,“之”字形dàng来dàng去,在层层堆积的树木枝蔓中娴熟地游走穿梭。

终于落到地面,幽灵的四只ròu掌着地,一步,一步,悄然无声,小心翼翼。

近了,更近了。

“猿”的后足一点,攀上老榕的气根丛,一手勾住藤蔓,凑近头颅,呆呆地凝视睡在藤网中的人。

夜幕下偷窥的黑色剪影,胸膛因为压抑的兴奋而微微起伏,喉间因为难耐的惊讶而急速喘息。qiáng忍了好一会儿,终究忍不住,凑上鼻尖。

轻轻耸动的鼻子,几乎贴上路天的脑门。那一只鼻子,从小海盗的脸颊嗅到guī缩成一团的身体。鼻尖拱上他的下半身,在两腿之间嗅了很久,似乎是在辨认丛林中每一只动物身体散发出的某种独特气味。那气味通常被雄xing动物用来划分领地和势力范围,被雌xing动物用来吸引和征服同种族的雄xing。

黑影的视线将小海盗从头瞄到脚,又从脚瞄到了头,像是在丈量路天的身材,丈量的结果甚为满意。

因为路天的身体,与这一枚四肢着地的鬼影,看起来竟是如此地相似:年轻而略显纤瘦的身材,覆盖了薄薄一层肌ròu的肩膀、胸膛,窄小而有力的胯骨,修长的手臂和双腿……

这只“白猿”的头发好绵好软……

黑影的鼻头几乎埋进路天的黑发,贪婪地吸吮发丝间的气息,一口气吸大了,将小海盗的几缕飘逸柔发吸进了自己的鼻子。鼻孔里顿时一阵瘙痒难耐,实在没有憋住,“啊……嚏!!!!!”

重重的一声喷嚏,藤网剧烈晃动。

鬼影被自己惊吓得遽然退后,身形“哧溜”迅速缩藏在榕树树gān上密织的附生藤蔓之后,从枝桠间闪烁出一双亮晶晶的眼,害羞地窥视树网中的人。

路天做梦正做到凯门鳄挥舞着餐刀和餐叉,向自己扑过来,准备享用美味的夜宵,却突然来了一只巨猿怪shòu,双臂在胸膛擂鼓,哇嗷嗷一声怒啸,把凯门鳄吓得屁滚尿流,迅速滚回了池塘。

巨猿掉过头来继续追逐小海盗,小海盗吓得泪奔呼唤凯门鳄:鳄鱼乖,回来,快回来……

过度的惊吓和疲劳,睡觉都睡不安稳。路天的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藤蔓,两腿蜷缩得更紧,睡得像一只蚕蛹宝宝。身上包裹的衣服仍旧湿漉漉的,遍身都笼罩着一层cháo气,看起来似乎永远也不会gān掉。

偷窥的身影,一步步向后移动身形,双足用力一点,抻开的手臂抓住头顶的藤蔓,轻盈地跃上树枝,只dàng悠了几下,影子就迅速消失在茂密丛林之中。

未几,那一只身影又dàng了回来,怀中抱着两片巨大的芭蕉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