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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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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将一片叶子的jīng秆cha进路天脚下的藤网中,整片蕉叶舒展开来,正好盖住他的身子;又将另一片叶子横向编织在他身体两侧的藤条中,盖住他的头和上身,遮挡从高处林间掉落下的雨露、枯叶和甲虫,将整个树网包裹得像一座枣核型的小巢xué。

偷窥者静静地注视自己的“杰作”,挠了挠头发,搔了搔后臀,退后两步左看右看,似乎感到很满意。

又凑过去嗅了嗅熟睡的路天,这才带着一丝好奇与不舍,掉头消失在雾气深重的雨林中。

第4章丛林流làng儿

雨林中的清晨,和煦的阳光穿透一层一层繁枝密叶,稀稀疏疏地洒落在路天的肩头,难得的一丝温暖,搔动着他的额头,脖颈。昨夜被打击得支离破碎的信心,这时又重新在小路少爷的胸中翘首昂头。

热带雨林的植被分成了很多层,几十米高的参天大乔木,伞型的巨大树冠遮天蔽日。巨伞之下是各种藤蔓和寄生植物,贪婪地吸取大树的养分,经年累月地附生吸血,甚至可以将高大的树木一点一点绞杀,蚕食致死。再往下层罗列的,就是各类喜yīn喜湿的蕨类与灌木,卷柏,羊齿苋,附生凤梨,张开一层密密织织的绿网,附着在湿润的土地上。

赤道上空炙烈火热的太阳,经过这一层又一层的过滤,最终落到地表,光芒已是所剩无几,甚至不能够烤gān小海盗身上那一套湿乎乎粘连在皮肤上的迷彩服。

可是他也不能冒然将衣服脱掉,脱掉衣服就意味着被林间密集飞舞的各种蚊子和甲虫迅速包围吞噬。

路天一向自认为身材不错,一米八冒尖儿的标准高度,略显瘦削却身手灵活。此时孤身游dàng在雨林中,自己的高度竟然还不如路边随便哪一棵羊齿厥,腰肢粗细甚至比不上老榕树的一条垂直气根,棕榈树的一条缠藤。

热带的动物与植物,似乎永远比往常自家门口见到的那些,要硕大很多倍。

林子里猛然撞见一头雄壮的“野猪”,战战兢兢一瞧,不过是一只食蚁shòu。

脚底下不提防地踩到几只肥肥的“老鼠”,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食蚁shòu正待寻找的那一坨蚂蚁!

路天又渴又饿,走得跌跌撞撞。他现在急需淡水和食物。

迷彩服紧贴着前胸的几排肋骨,那几排肋骨现在紧贴着后脊梁!

依着印象中的路线,他回到了昨夜死里逃生的那条大河河畔。

眼前的景象却比昨晚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森蚺与凯门鳄的两具尸体早已不复存在,横在沼泽中的是巨大的两坨骨架。十几米长白森森的一具蛇骨,放到自然博物馆中,绝对是上等的标本;而那一头凯门鳄大约是ròu质不够鲜美肥嫩,盔甲似的皴皮太过粗糙,因此还剩下不少。

一群各种各样的食ròu雕、食ròu小shòu、食ròu甲虫和食ròu两栖类正围聚在水塘边,享用这顿美味的早餐。

路天胃里作呕,食yù顿时烟消云散,倒退着撤离了河塘。

他也不准备再去那条河里取水。

河水实在太脏,一眼望去,分明是一条“黑河”。水质黢黑醇厚,捧在手心里竟然都是沉甸甸的,充满了浮游生物和腐烂植被。路天简直宁愿渴死也不要喝这条河的水。

“水钻石号”游艇的舱中有一台小冰箱,里边贮存着小路少爷最喜爱的饮料。这家伙只喝芬兰运来的一个牌子的高山矿泉水,每次都要冰镇后再泡一片柠檬,甘甜,微酸,从喉咙一直顺畅到脾胃。

路天仰望四周的参天大树,转了转眼珠,抬腿跃上一棵巨型无花果树的板根,抓住树间的藤条。当然,这次手抓藤条之前,全身上下的每一只毛孔都帮忙仔细看过,这一根的确是藤条,不是蟒蛇。

双腿一纵,攀上长藤,一只脚丫灵巧地勾住藤蔓一踩,固定住身体,这样一抻再一踩,三下两下就爬到长藤顶端。

小海盗爬长藤,如同走自家别墅里的旋转楼梯那样轻车熟路。从小长在船上,爬桅杆和缆绳就是船员水手们平日里赌马取乐、赚银币买啤酒的传统娱乐项目。

攀上无花果树的枝头,失望地发现枝杈间一片青葱,现在根本就不是采摘果实的季节。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更好的去处。他踩在枝桠上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伸手够到隔壁一大棵油亮碧绿的芭蕉树。

雨林的湿气在夜晚遇冷凝结,硕大平展的蕉叶上,滚动着大颗大颗晶莹的露水,蓝水晶一般清澈透明。

路天几乎一头扎进芭蕉树中,贪婪地吸吮蕉叶上的晨露,嘬完了不够再舔,把湿润葱绿的蕉叶细致舔了一遍,ròu质肥厚的叶片在舌尖留下一股清香,还是不过瘾,最后恨不得直接把叶子放嘴里嚼了。

脑顶上嗡嗡旋舞几只斑斓的彩蝶:嘤嘤嘤,这只臭猴子好坏呐,抢我们的露水!这是我们的早餐健康饮!

路天不耐烦地挥挥手:别那么小气嘛!我喝完了就走人,接水的“盆子”还留给你们呢!

清晨他刚起身时,就赫然发觉自己睡在一栋jīng巧的“蕉叶小屋”中。昨晚明明只是扯了几根藤蔓做网,不知何时,简陋的藤网加了个“屋顶”,到是很遮尘挡雨。

从芭蕉树上跳下,他一路走一路寻觅看起来可以果腹的植物。

一棵枝繁叶茂、jīnggān粗壮的大树,树墩子上裂开几道纤长的fèng隙,流淌出rǔ白色的汁液。

小海盗两眼放光,蹦跳着奔去。这棵树八成就是牛奶树,传说中树gān里储藏着牛奶,割开来就可以直接饮用的那种神奇宝树。他抽出猎刀,一刀戳开树gān,斜刺里咔咔两下,割开三角形的小口子,rǔ浆树汁流了出来,看起来香浓可口。

路天的舌头因为过度饥渴,比平日里抻长了三倍,一头贪婪的食蚁shòu,凑上去舔舐rǔ汁。舌尖还没来得及碰触到香喷喷的汁液,耳畔一声细微脆亮的鸣叫。

是风的鸣叫。

风声掠过之时,“砰”得一声,眼前粗壮的树gān随即猛然一震,撞上路天的脑门!

他莫名地抬起头来,眼前的牛奶树,巧克力一样浓褐色的树gān上,赫然cha进了一只箭。箭头深深地没入树gān几寸,几滴rǔ汁沿着伤口泪水迸流,而箭杆距离自己的耳朵就只有两寸!

路天猛然掉转过头,猎刀迅速抛到左手,右手从后腰掏出了手枪,拨栓上膛。

他被攻击了!

密林中发出窸窣诡谲的声响,像小shòu挺爪挠地,像大蟒盘蜒上树,又像是猿猴穿林dàng枝。

四下望去,满眼都是各式各样的绿,浓艳的绿,青葱的绿,郁致的绿,幼嫩的绿。最高端的光学透镜也无法过滤出如此美妙的颜色,过分饱满的色泽在他眼前流动,令人头晕眼花。

路天一手持刀,一手持枪,两腿微微半蹲,膝盖扎实,脊背压低,战备和攻击的姿态。

战备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敌人在哪个方向,而自己这个扎马步、蹲马桶的傻冒姿势,已经蹲得腰酸腿颤!

小路少爷抖了抖发麻的两条腿,回手攥住那根箭杆,用力拔了好几下,才将箭拔出树gān。

巴斯木的树枝削成的箭,箭杆细致修长,箭头尖锐锋利。

箭头上挂的奶汁看起来当真十分可口。

他舔舔嘴唇,忍不住还是凑上头去。

“砰!!!”

又是一枝箭,贴着路天的脑门,乘风掠过,尖利的箭头直接削掉了他的一缕黑发,连发丝带箭杆,重重地楔进大树!

小海盗“嗷”得一声,掉头就跑,惊恐的一头小公鹿,毫无风度,连蹦带蹿,在罗网纠缠的密林中蹿出了足有一里地,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至于么,这帮人至于的么?!

路天脑海里瞬间闪过在夏威夷岛旅行时,那些头戴花冠,腰围糙裙,手举弓箭和糙叉子,口中吆喝“呀呼嘿喂呀呼嘿”的土著。这什么“牛奶树”,八成是这地界的土著居民种植的健康饮,甚至可能是他们朝拜祭祀用的神树,图腾。

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尝都不能尝一口,牛奶还没有喝到嘴,差点儿被两枝箭戳死,太他妈的吝啬了!

少年路天在密林里转转悠悠一整天,失魂落魄,只从粗壮的巴西坚果树上寻到了几枚坚果,临下嘴又发现果壳实在太硬。手头既没有锤子也没有钳子,只能把小手枪掏出来,抡起枪把砸碎了果壳。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身体的每一粒毛孔,舌尖的每一颗味蕾,都在极度地想念家中保姆翠花拿手的韭菜jī蛋盒子和猪ròu馅饼。

他发誓回到家以后,一定要让爸爸给翠花发双倍的月薪,chūn节、元旦、五一劳动节和国庆日让她带薪休假,并且再也不拦着她去见她那位在楼门口卖煎饼的男朋友了!

坚果林中,很多大树的脚下堆满黑褐色淤泥,一坨又一坨,每一坨都带着螺丝转的优雅弧线。路天只走近了几步,就被十足的恶臭熏了回来。

那不是淤泥,分明是一坨一坨粪便!

要想拉出如此巨大的一坨粪便,估摸着也需要一只巨大的胃以及一条足够长度的肠子,不然都旋不出如此具有动感的螺旋弧度。

小海盗不寒而栗,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些巨型史前怪shòu的尺寸。

那一夜他回到简陋的蕉叶小棚,饿着肚子,蜷缩在藤网中睡觉。

这一次,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棵椰子树,从脑袋顶上抽出一张一张硕大肥厚的棕榈型叶片,脑门上密密匝匝地挂满鲜嫩yù滴的椰果。而他只需要仰起脸蛋,舌尖轻弹口中的某一颗牙齿,悬挂在那一颗牙齿上方的椰果,就会从脑门上欢快地掉进自己口中。

香浓甜美的梦如此短暂,路天被饿醒的时候,简直懊恼得想抽自己的嘴巴。

然而,他很快发现美梦竟然变成了现实,原来入定冥想也可以达到隔空取物的效应?!

身侧的藤网中多了一片掌形的大叶,树叶里包裹几枚红彤彤的野果。果子已经熟透,果皮被汁水饱涨的果ròu撑成透明的金红色,隐隐luǒ露出绯红色的ròu质筋脉。

小海盗激动得抓起果子,在手心里蹭了蹭,大口大口地啃咬咀嚼,果汁涂抹了满脸。如果这是幻觉的话,那么咱们最好在美妙幻觉消失的那一刻之前,毫不犹豫地先把可口的食物灭掉!

用鲜果填饱了肚子,小海盗立刻觉得jīng力无比充沛,勇气万分高涨。

不就是一片热带雨林么,待小爷先爬上制高点瞭望一把,寻一条出路,离开这鬼地方!

路天是在这种qíng形下撞见了“臭屁”。

小海盗正在威风凛凛地模仿童年时动画片里看到的“人猿泰山”,手攥一根藤条,从这一棵棕榈树dàng到另一棵棕榈树,避开雨林底层蛇缠一般的附生植被。那一刻飞翔的美妙感觉,仿佛又回到了碧海蓝天的大西洋,随làng颠簸的甲板上,他手握缆绳,从桅杆之上一跃dàng向船舱舱顶。